鄭屠 689,大名府之戰(5)
“娘,我……我有了。”
看着耶律採潔浮現兩朵羞紅的臉蛋,蕭普賢握着她的手不禁一顫,驚道,“採潔你……這是真的?”
耶律採潔輕笑着點了點頭,臉上洋溢着幸福,“娘,女兒也是知道纔沒幾天,您是第一個知道的。”
蕭普賢喜道,“哎呀孩子你……這麼好的事你怎麼還瞞着爹孃?”
說罷,蕭普賢輕輕將耶律採潔摟入懷中,喜得合不攏嘴,“你爹不讓你走是對的,這麼遠的路,又兵荒馬亂的,你這身子怎麼受得了?過會我就去告訴你父王這個喜訊,然後我就去請燕京城內最好的大夫來……,”
耶律採潔卻面色一變立刻從蕭普賢懷中起來哀求的對她說道,“娘,您千萬不要告訴我父王!”
蕭普賢一愣,“爲什麼?怎麼了孩子?”
耶律採潔卻沒有立刻回道,而是反問道,“娘,您還記得舅舅與表哥是怎麼死的嗎?”
蕭普賢面色突然一黯,心中無比苦澀,眼睛接着泛紅差點落下淚來,“你這孩子,都過去這麼久了還提這個做什麼?”
幾年前,皇帝率領七十萬大軍遠征剛剛起兵造反的完顏阿骨打,身爲都監的耶律章奴突然造反,與蕭普賢的親哥哥,也就是耶律淳的大舅子蕭敵裡及外甥蕭延留欲擁立耶律淳爲帝,蕭敵裡與蕭延留甚至從前線疾奔而回當面勸說耶律淳,但耶律淳卻不爲所動,親斬蕭敵裡與蕭延留首級獻於皇帝,保住了皇帝的江山。雖然耶律淳因此而得到了皇帝的信任,實力愈發強大,寇冠諸王,但親哥哥與親外甥的死也成爲了蕭王妃心中永遠的痛,每每想起,就是默默流淚。
耶律採潔卻站起身來走到門口往外看了看,見沒有任何人便關上了門窗,重新回到蕭普賢身邊坐下,看着她小聲說道,“娘……孩兒要告訴您另外一件秘密,您可一定要保密,尤其是對我父王!”
蕭普賢驚訝的看着她,“孩子你這是……?”
就只見耶律採潔一字一句說道,“其實舅舅他們的造反……根本就是父王一手策劃的!”
這句話如同晴天一聲霹靂,震得蕭普賢渾身猛地一顫!“這……這怎麼可能?!孩子你不要亂說!”
“娘!”耶律採潔肯定的說道,“是真的!幾年前,我聽說父王帶回來了早就答應送我的一本唐代失傳琴譜,立刻歡天喜地的去找父王討要,卻沒在書房找到父王,可我又耐不住,心想反正父王早晚會給我,我先自己找一找吧,於是我就在父王的書房裡找了起來,還沒等找到,我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了父王的聲音,而且除了父王還有別的人,我怕父王責怪,連忙躲進書櫥後面,想着等父王走了我再離開……,”
“然後呢……?”蕭普賢臉色大變,顯然想到了什麼,聲音中已是抑制不住的有了一絲顫抖,
耶律採潔趕忙握住蕭普賢的手,這才發覺蕭普賢剛剛還熱乎乎的雙手此刻竟已是無比的冰涼,她心中很是不忍,卻也只能繼續說下去,“父王他們根本就沒想到書房中還有別人,只是命人在外面把守後就毫無顧忌的談起了事情,然後我就……我就聽到了父王與他的幾名部下密謀趁皇帝率領大軍平叛金人之際起兵造反廢掉皇帝的所有計劃!其實耶律章奴,舅舅,還有表哥他們都是在聽從父王的命令在行事!我當時很害怕,一點動靜也不敢出,直到父王他們談完事離開書房很久我才慌忙逃出了書房,我很害怕,也知道這樣的事如果走漏了風聲就會給咱們全家惹來滅門之禍,所以我誰也沒給說,一直藏在心裡,直到今日!”
“既然如此……,”蕭普賢相信自己的女兒不會騙自己,但還是有些想不明白,努力平復心情問道,“那爲何耶律章奴還有你舅舅他們造反擁立你父王了,你父王卻要殺掉他們呢?!”
耶律採潔搖了搖頭,“自那之後過了不久,果然傳來了耶律章奴反叛皇帝並擁立我父王的消息,又過了幾日,舅舅和表哥就來了,我本以爲父王會就此起兵稱帝,誰料……父王竟當場殺死了舅舅和表哥,還宣誓效忠皇帝,所有人都在爲父王的忠心而叫好,卻唯有我知道事情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此後,我經過暗中的觀察和推敲,我認爲只有一種可能,就是父王在實施計劃的最後時刻意外發現了什麼紕漏,這個紕漏很可能會導致父王的失敗,所以父王纔不得不當機立斷改變計劃,可事已至此,爲了能挽回局勢,讓皇帝不懷疑父王,父王只能選擇犧牲舅舅和表哥,還有耶律章奴!”
蕭普賢聽罷只覺一陣眩暈,在耶律採潔的慌忙攙扶下才沒有暈倒,再反應過來後不禁淚如雨下痛吟道,“他……他怎麼可以那麼做,那是我唯一的親哥哥,延留也是我們蕭家唯一的血脈呀!”
耶律採潔也落下淚來,趕忙勸蕭普賢道,“娘,您別太難過,舅舅與表哥都已入土爲安,您也別怪父親,父王他也是迫不得已,而且我相信舅舅與表哥是心甘情願讓父親出賣的!”
蕭普賢慌忙擦了擦眼淚急忙問道,“這話怎麼講?”
耶律採潔解釋道,“舅舅與表哥赴死之前我曾見過表哥一面,表哥只是流着淚讓我好好照顧孃親你,除此之外並未多說任何事,而且自始至終他與舅舅誰也沒亂說過什麼,這說明他們並不恨父親的出賣,所以我懷疑,他們能一起赴死,一定是與父親商量之後的結果,與其大家都死,不如保存父親,甚至,舅舅與表哥此行極有可能是他們已經在前線發現了造反不會成功,所以他們火速趕來並不是要擁立父王,而是要阻止父王,並甘願受死!至於耶律章奴,他也沒有反咬父王一口,而他的妻小在事後都神秘消失了,並未被皇帝所誅殺,想來這也是父王答應他的條件。”
蕭普賢輕輕的點了點頭,耶律採潔的話的確很有道理,並且她也確實更願意相信這纔是事實的真相,否則,自己的丈夫殺死了自己的至親,這樣的結果太殘酷,是她不想面對的。
很快,畢竟時間已經過去太久了,蕭普賢漸漸從巨大的悲痛中恢復過來,她也直到這時反應過來,隨即不解的問向耶律採潔,“孩子,你給娘說這件事是……?”
耶律採潔回道,“娘,不用從這件事,只通過您與父親在一起生活幾十年,僅憑您對父親的瞭解您就應該知道父親是一個怎樣的人,爲了達到目的,父親會甘願犧牲任何東西,任何人,甚至是親人,還有……我!”
蕭普賢也無奈的嘆了口氣,她當然最瞭解自己的丈夫,不久前,就是她苦苦哀求耶律淳不要把耶律採潔遠嫁宋國,甚至都跪下了,卻還是沒有成功,
正在此時,耶律採潔突然跪在了蕭普賢的面前說道,“娘,父王原本將我嫁給夫君是希望用我來給他換取夫君的大力支持,但眼見形勢改變,父王不相信夫君能獲勝,父王又迅速改變了主意,甚至完全不在乎我的死活!您想,父王連我都可以犧牲,他會在乎我肚子裡的孩子嗎?一旦我懷孕的事被父王知道了,如果我夫君能挺過這一劫,我和我肚子裡的孩子就會成爲父王要挾我夫君的籌碼。但如果我夫君兵敗了,他就會毫不猶豫的讓我打掉肚子裡的孩子!而無論是哪一樣,我想再與夫君團聚都是難上加難,所以,娘,請您一定要保密,千萬不要讓父王知道這件事!”
蕭普賢臉色鉅變,心中也是閃過了一陣害怕,她明白耶律採潔並不是杞人憂天,自己的丈夫的確能做的出這種事來,看着耶律採潔那張驚恐的小臉蛋,蕭普賢心軟了,無論是人還是動物,最心疼孩子的永遠是孃親,她立刻伸手扶起耶律採潔,“好,孩子,娘答應你!”
耶律採潔一喜,立刻上前抱住蕭普賢,“娘,您真好!”
蕭普賢長嘆一聲卻問道,“孩子,你左一個夫君,右一個夫君,並要想盡辦法也要保住他的孩子,你……你是真喜歡那個人嗎?”
耶律採潔擡起頭來,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是的娘,我本以爲我要嫁的是個粗俗、卑鄙、無恥的宋人賊寇頭子,但直到我見到他才知道,他是一個好男人,一個值得託付終生的好男人,我喜歡他,而且我相信他也真的喜歡我!”
蕭普賢也笑了,知道自己以前的擔心都是多餘的,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連連道,“那就好,那就好,管他是契丹人還是漢人,只要能真心對你好就行!”
耶律採潔接着說道,“娘,我還想請您幫我辦件事。”
蕭普賢奇道,“還有什麼呀?”
耶律採潔道,“我此行只來不回,夫君他一定很是掛念,我給他寫了封信,您能幫我交給他嗎?”
蕭普賢爲難的說道,“這……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如何去交給遠在千里之外的他呢?”
耶律採潔卻道,“這個不用您操心,女兒在來之前已經猜到了今日的結果,所以女兒已提前準備了一個辦法。在我回來的路上,我已與夫君在海上的那些部下商量好了,讓他們派人在燕王府外等候,若有消息,我就會通過他們傳給夫君,娘只需把這封信交給他們就行了。”
說着,耶律採潔從懷中掏出了一封已經封好的信交給了蕭普賢,“您派人出門,如果看到有乞丐在路邊乞討,就走過去扔給他一個銅板說,‘餓了吧,去買個武大郎炊餅吃吧。’如果那人回,‘這錢您收回去吧,這裡可沒武大郎。’那乞丐就一定是夫君的部下,然後把信直接給他就行了!”
蕭普賢點點頭,把信小心的收入懷中,“好,娘這就安排人去辦。”
說着,蕭普賢起身就走,耶律採潔把她送到門口,看着自己孃親急匆匆的背影,耶律採潔心中一陣暖流,也不禁想起了鄭飛的身影,心中默默唸道,“夫君……我現在能幫你的,就只有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