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了好一會思路,天佑才問出口:“那你爲什麼要將剛出生的王子送給夕顏帶走呢?這不合情理啊!”
姬瑤眼圈紅,眼眶中盈滿淚水,滿臉苦楚的解釋:“娘也是沒辦法啊!如果可能,娘又怎會願意骨肉分離,而不是共享天倫之樂呢?”
天佑沒有接話,而是等着姬瑤解釋。
“當年的很多秘辛不爲外人所知,但爲孃的是那局中人,自然知道的要多一些。夜神殿這個組織不知你可有耳聞?”
天佑輕輕點頭。“我從記事起夕顏就一直帶着我東奔西走,有時像是在追什麼人,有時卻又在躲避着什麼。後來逐漸長大,我也漸漸弄清了,當初追着我們的人就是夜神殿的殺手。那些年真的是……”
聽到這裡姬瑤眼眶中的淚水終於控制不住決堤而出,她又再次一把抱住了天佑,聲淚俱下的訴說着:“苦了你了,天佑!”
初被抱住,天佑還試圖掙扎了幾下,但實在擰不過姬瑤的力氣,不過他現姬瑤的感情不似作假,是真的心疼,於是也便安靜了下來。不過他的心裡卻依然是一刻不停的分析着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姬瑤之前剛剛相認的時候明明很假,一點感情都沒有,但如今這真情流露又是怎麼回事?是之前突然相認,情緒上一時沒轉換過來?還是說她越演越順,已經影后附體徹底融入人物心理了?
抱着天佑哭了一會,姬瑤的感情又重新平穩了下來。笑着自嘲了一句:“爲孃的一時失態,讓你見笑了。”
天佑也不知道說點什麼,只能從身上拿出手帕遞了過去,結果又把姬瑤感動的差點再次失態。擦了兩下眼淚之後姬瑤忽然注意到了手帕上還有刺繡,展開看了一下,卻現是幾個歪歪扭扭險些認不出來的字。
“這是……?”
“夕顏繡的。有次她受傷被困在一戶人家中養傷,出不了門,閒極無聊之下忽然想起繡了這個。不過她就不是幹這個的,只繡了這麼幾個歪歪扭扭的字就扔到了一邊!”
姬瑤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臉蛋上還帶着淚痕。“還是當年那個小師妹啊!還是那麼的沒耐心。當初跟我學了半日女紅便學不下去了。這天下間大概也只有她能繡出這麼醜的繡品了!”
“那個,碧遊仙子,你還沒說爲什麼要把小王子交給夕顏帶走呢?”
“你這孩子,還叫我碧遊仙子?”停了一下,看天佑沒有要改口的意思,又自顧自的說道:“罷了罷了,反正你這樣叫我也好,免得讓人察覺。話說當年,夜神殿正在鼎盛時期,可謂是無惡不作。只要你出得起價格,就算是一國之君他們也敢下手。”
“這個倒是聽人說過。”
“是啊!當年我嫁於大王之後,宮中先後爆了多次入侵刺殺事件。大王的兩個弟弟、一個妹妹,還有三位王子先後遇害。一時之間宮內可謂是風聲鶴唳。”
天佑是何等的敏銳,一瞬間就意識到了這個刺殺名單有問題。
“被殺的都是有繼承權的王儲?”
神洲大陸因爲十國之間相互制衡,又有中立區的各大派壓制,所以外部壓力相當巨大,搞不好就是滅國的危機。也正因爲如此,各國王族在繼承權的問題上都做的非常謹慎,不再是草率的長子繼承製,而是多采用競爭上崗制度。並且,這個競爭範圍不但包括王子,還包括了公主,以及與大王年齡差距較大的弟弟、妹妹們。
也就是說,凡是王族三代以內的近親,只要年齡小於大王一定範圍,皆可競爭王位。先王也是隻選賢能,不看親疏。
這種挑選方式是高壓之下的產物,是爲了生存而做的改變,所以沒有哪個國王敢單憑自身喜好選擇王子。天佑隨嬴穎返回王城那一路上的遭遇,也正是這種競爭制度下的產物。只要不把鬥爭擺在檯面上,只要不會危及國家安全,大王就不會對子女、弟妹們的爭奪行爲有所幹涉。因爲只有這種殘酷的競爭方式之下誕生的新王,纔有可能在這弱肉強食的神洲大陸帶領本國頑強的生存下去。
楚國當年遇襲的全都是擁有競爭資格的王儲,這目的性實在是太強了一些,也難怪天佑一下就現了其中端倪。
姬瑤點頭道:“沒錯,大王當初也是立刻現了其中原因,並且很快便鎖定了那僱兇殺人的乃是他的一位弟弟。”
“之後呢?”
“這種僱兇殺人的方式並不符合王儲競爭的合理方式,大王在查證完畢之後便下令處斬了那名族弟,然夜神殿有個規矩——只要接下任務,除非僱主用雙倍酬金取消任務,否則即使是僱主死亡,任務也不會終止。”
天佑皺眉道:“也就是說現在已經沒有人可以終止針對楚國王儲的刺殺任務了?”
姬瑤點頭。“之後楚國有資格繼承王位的王儲6續遇害,你便成了最後一名王儲。”
“爲什麼夜神殿殺光了所有王儲,卻單單留下了我?”天佑剛問完就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傻問題。
姬瑤並不知道天佑問完就已經想到了答案,依然解釋道:“雖然剛剛誕下你,身子較爲虛弱,可我當時畢竟是半步通靈境的修士,就算再怎麼虛弱,等閒幾個刺客還是奈何不得我們母子的。”
天佑剛問完就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如今又得到了姬瑤的證實,倒是也印證了他的猜想。
和楚王的其他繼任者不同,天佑有着姬瑤這個先天保障存在。夜神殿的刺客雖然足夠彪悍,也足夠瘋狂,但要在大羣侍衛的分割包圍下幹掉一位半步通靈境的正牌女仙,那也是不打可能完成的任務。而只要過不了姬瑤這一關,天佑就是安全的。
“既然如此,那之後我又爲什麼會被送給了夕顏撫養?”此時的天佑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其實已經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因爲他已經不再用“王子”來稱呼當年那個失蹤的孩子了,而是直接改用了“我”這個自稱。也就是說天佑此時已經確信了自己就是當年被擄的那位王子。
姬瑤一時之間倒沒注意到這個細節,繼續給天佑解釋:“夜神殿多次對你進行刺殺無果,但卻一直不肯放棄,並且一次次的加強刺殺的力度。我雖還算實力高強,卻也不可能面面俱到。終於,那一夜,大批刺客突襲王城,而且對方改變了策略,同時派出了三撥刺客。”
“三撥?刺客還帶玩車輪戰的嗎?”
“不,是聲東擊西之法。夜神殿的刺客進宮之後一分爲二,人數較多的一組佯攻大王寢殿,牽制住了大批侍衛。剩下一組中的精銳刺客突襲我們母子所住寢宮,其中五名最精銳的刺客圍攻我,將我牢牢的限制於寢殿內無法救援,剩餘幾人則是直撲隔壁你所居住的暖閣而去。”
“夕顏當時也在刺客之中?”天佑想到了某種可能。
姬瑤果然點頭承認了天佑的判斷。“是的。負責牽制我的五名刺客中有一人在看到我之後就開始呆,片刻之後竟然突然反水,協助我擊殺了其餘四名刺客。當時我還驚訝於這名刺客爲何會有如此表現,直到她除去面巾我才現那竟然就是失蹤多年的夕顏師妹!”
“也就是說……夕顏被逐出紫霄宮,然後加入了夜神殿?”
“這並不稀奇。夜神殿的刺客本來就有兩種來源,一是他們自己培養的死士,但更多的卻是四處招募的各類修士、武者。夕顏師妹被逐出山門之後應該是遇到了什麼事情,最終加入了夜神殿。”
姬瑤說到這裡,整個事情就已經大致清楚了。天佑凝眉思索了一陣後便試探性的推測道:“所以你們姐妹相認後一起解決了此次危機,但你們又明白夜神殿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所以想着與其在明處防備着一次比一次更厲害的刺殺,倒不如干脆由明轉暗,讓夕顏將我帶出王城。比起突破王城嚴密的防禦,追蹤居無定所的夕顏反而更加困難。所以你們這是想借此方法保護我的安全是嗎?”
姬瑤很是激動的點頭承認了天佑的猜測。
“我兒果然聰慧過人。當年事實與你所說相差無幾。在殺光牽制我的刺客後,我便與夕顏一起救下了你,但是想到只要你還在王城之中,夜神殿的刺客就會一撥接着一撥的來襲,我便再也無法忍受將你至於危險當中了。恰好此時入侵的刺客已經已經被包圍了起來,大王也在層層護衛之下趕來了你我那裡。於是我便向大王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大王也贊同了我的計劃。
再然後就和你推測的差不多了。我們將你託付於夕顏帶走照顧,對外則宣稱你被刺客擄走,同時派出大批禁軍四下搜尋追捕,營造出你真的被擄走的情況。爲了演的逼真,我們還特意放走了幾名刺客,讓他們很‘巧合’的看到夕顏抱着你離開王城,這樣一來也就沒有人再懷疑你還在王城之中了。”
“我還在王城?”
“是的。夕顏其實只是帶着你出去轉了一圈引開了追兵,之後又回到了王城之中。直到在我們的安排下,混入了一隊禁軍之中,這才被秘密送出了王城。”
聽到這裡天佑卻是又皺起了眉頭,因爲他又現了一些說不通的地方。
如果說王城不夠安全,大內侍衛擋不住夜神殿的刺客,那麼以姬瑤的身份,爲什麼不把自己送來紫霄宮呢?
天佑不相信,夜神殿的刺客再怎麼彪,難道還能打上紫霄山不成?真當仙門正統是叫着好聽的嗎?
然而姬瑤並未那樣做。她沒有把天佑送去紫霄宮,卻交給了在外流浪的夕顏。放着更安全更舒適的環境不要,卻把兒子送去那種風險很高,而且絕對艱苦無比的環境,天佑實在想不通姬瑤是咋想的。
要說光姬瑤一個人腦子卡殼也就算了,關鍵是這個事情當時是楚王拍了板的。姬瑤一個人腦子卡殼也就算了,楚王爲什麼會和她一起腦子短路呢?要是沒有紫霄宮這條路也就不說什麼了,讓夕顏帶走雖然也有風險,但總歸比留在王城要安全得多。可姬瑤的身份決定了她明明是有紫霄宮這條更安全的後路可以選擇的,奇怪的是她卻放棄了這種選擇,而是讓夕顏帶走了天佑。
天佑想不通這其中的道理,只能開口問了出來。
“爲什麼不直接把我送到紫霄宮?爲什麼把我交給夕顏就不管不問了?就算是想保護我,也不需要做的如此徹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