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強沒有攔住雄闊海,他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也讓雄闊海損失慘重,但雄闊海仍然成功地突圍而出.
姚長坤在派出王強的時候,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那就是王強本人.
第四營的戰鬥力是沒有問題的,一萬餘人的主力戰部堵住雄闊海,後方札木合統率的蒙騎已經尾追而來,兩方配合,殲滅雄闊海應當是翁中捉鱉,十拿九穩的事情.
但他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忘記了王強的出身.
王強出自盧城,他的父親王芳曾經是盧城邊軍的副將,盧城城破之日,他戰死於盧城.是被蒙人殺死的,王強仇恨蒙族.哪怕蒙族已經歸降,成爲了雲昭稱霸路上的重要力量,作爲雲昭心腹的王強在公開層面之上從來沒有將這種仇恨擺在臉上,但他的心裡仍然深深記得父親的死,以及母親和外公的死,特別是他的母親與外公,就死在他的面前.而如果沒有蒙人入侵,是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
司馬瑞以及司馬家族已經徹底完蛋了,但與蒙族之間的殺父之仇恐怕永遠也無法報了,雅爾丹已經成了雲昭的夫人,蒙族的地位在徵北軍中穩固,在北地,蒙人與北地人之間的融合進展順利,蒙族已經成爲北地政權的一股重要的政治力量,拋開軍事上的力量不說,以阿齊思爲首的原大燕官員,如今在北地文官系統之中也是不股不容忽視的力量.
國戰無正義!韓仲曾這樣對王強說過,王芳戰死沙場,對於一個軍人來說,無怨無悔,反過來易地相處,被我們殺死的蒙人亦是成千上萬,如果蒙人能夠放下仇恨,我們爲什麼不能?死才已矣,活着人還要繼續,每一個活着的人都有追求更幸福,更美好的生活的權利,如果糾結於過往的仇恨當中,不但於事無補,也許會禍延己身,雲昭是絕不會容許自己的治下出現這種不穩定的.
王強知道韓仲說得對,但他仍是放不下,他不想與蒙人之間滋生新的仇恨,但他也不想與蒙人一齊合作.
所以他在札木合抵達之前,違備了姚長坤的命令,率先發動了全面總攻,一支逃亡的,士氣潰散的軍隊,面對他的一萬餘裝備精良,士氣高昂的精銳,誰勝誰負,王強認爲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在札木合還遠離戰場的時候,王強不是穩守等待札木合的合圍,而是主動向雄闊海發起了進攻.
王強忽略了一點,那就是雄闊海率領的這支軍隊不是一般的鎮軍,而是一支世傢俬軍,而且是一支在南方經歷了近十年戰鬥,其中近五千人又是歷經了綏化血戰的老兵.雄闊海麾下還有一萬五千人餘人,其中五千人是他從綏化帶出來的,另外一萬餘人是秦柔娘鹹魚大翻身,重掌政權之後,從蘇燦那裡討要回來的,原本跟隨着秦家家主的秦家精銳,這一萬五千人,全是老兵.
徵北軍與世傢俬軍作戰,很少有將對手打得崩潰的,要麼是全殲,要麼是迫使對手投降,在潞州,雲昭成功地迫使趙黃兩家投降,那是成建制的投降,而在江陵,曹寧帶着的五千曹家軍便頑強抵抗到了最後,使得周斌與賈雲兩人傷亡慘重,最後一怒之下,兩人連傷兵都殺了.最後圍殲江陵逃出來的世傢俬軍之時,除了王家軍隊拼死抵抗被全殲之外,其餘的大都也是成建制的投降.
細細統計起來,沒有一支世傢俬軍是因爲被擊敗而崩潰了的.
這種特殊的現象緣自於這些世傢俬軍的構成.
世傢俬軍以各世家的嫡系,偏支,家族延伸以及家族屬地的工人,佃戶等構成,一支軍隊之中,往往父子,叔侄齊聚,有時一個小隊之內,彼此之間全是親屬,這種特屬的構成使得他們打起仗來戰鬥力遠超一般的軍隊,正如俗語所說的,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一人戰死,激起的是倖存者更大的復仇慾望,從而爆發出更強大的戰鬥力.
王強的第四營有着更好的裝備,如果他們穩守,是可以在陣地戰中消耗對手的戰鬥力的,但王強卻偏偏選擇了一個最愚蠢的作戰方式,他全軍出擊,他要在札木合抵達之前將雄闊海所部殲滅乾淨.
黃梁屯子這一戰,慘烈之極.一萬五千餘秦家軍對上了一萬徵北軍第四營士卒展開了殘酷的肉搏戰,王強在錯誤地估計了對手的戰鬥力之後,又錯誤地將陣形的縱深拉得太薄,交戰初始,便吃了大虧,被雄闊海率軍一個突擊便打穿了陣形,穿陣而出的雄闊海率軍反捲而回,將隊形展得過開企圖包圍雄部的王強第四營,險些被雄闊海反過來包圍了.
這是一場雙方都試圖包圍對手的戰事,兩方竭盡全力調兵遣將,都想從敵軍的側翼打開缺口,在黃梁屯子左翼的七道橋,雙方突破,反擊,奪回,再突破,再反擊,再奪回,同樣的戲碼在一整天之中上演了無數次,小小的七道橋這塊方圓不過五里的地方,集屍如山,血流成河.
七道橋雙方的爭奪在午後,徵北軍逐漸佔了上風,畢竟第四營是養精蓄銳,秦家軍是長途逃亡而來,初時的勇武和熱血在敵人的堅韌面前一點點被消磨,最終第四營守住了七道橋,也守住了己軍的側翼,同時開始向對方側翼運動.
側翼戰場徵經軍佔了上風,但在正面戰場之上,卻是雄闊海所部更爲得勢,最主要的便是有了雄闊海這樣一個武力值實在太過於超羣的悍將,率領着他的親兵,數進數出,每一次王強組織起有效的抵抗,都會被雄闊海無數的擊碎,但雄闊海也是越打越心驚,每每擊潰對手的陣列之後,徵北軍就能在最短的時間之內重新集結,帶兵多年的雄闊海敏銳地發現對方在重新集結之時,並不是重歸原有的建制,而是按照地域的遠近,由所在區域內一位級別最高的武將重形形成統一的指揮,這個指揮官有可能是一位雲麾將軍,有時候也可能就是一個小小的校尉.
說起來,雄闊海還沒有真正與徵北軍打過仗,在江南的時候,與他對陣的雖然說是徵北軍,但那是歸順了徵北軍的威衛,以及王相所部和羽林軍,正牌子的徵北軍這一次他是第一次碰上,對手的韌勁爲他生平所僅見.
側翼戰場七道橋的落敗使得雄闊海明白,他必須迅速擺脫眼前這支軍隊了,而要擺脫,則需要他有壯士斷腕的決心,否則這場戰事再膠着下去,對手的援軍一到,自己便是全軍皆墨的下場.
秦豐,秦利在雄闊海的嚴令之下,再一次向七道橋發起了兇猛的反撲,人數之多,攻勢之猛,使得徵北軍亦開始不得不向七道橋方向傾斜兵力反擊,雄闊海利用這個機會,率領三千餘秦家軍衝出了王強的防禦,而率衆攻擊七道橋的秦豐秦利將註定永遠留在那片土地之上.
王強沒有擋住雄闊海,哪怕在最後時刻,他親自率領親衛前去堵截,但連縱橫大漠的阿爾布古都被雄闊海三兩下給打得潰不成軍,王強如何是對手,如果不是親衛們拼死相助,徵北軍又一位高級將領將戰死沙場.饒是如此,王強也受傷不輕.
雄闊海絕塵而去,一萬五千人,他留下了一萬二千餘人在黃梁屯子,能跟隨他突圍的只有三千餘人,絕塵而去的他心中充滿苦澀,如果不是背後還有札木合的騎兵,這一仗,他是能打贏的.但現在,他只能狼狽逃竄.
王強的心中是苦澀的,雖然殲滅了雄闊海的大部分軍隊,但主角卻跑了,第四營的戰死的受傷的多達數千人,在外個看來這仍是一場勝利,但王強卻知道他敗了.
入夜之後,札木合終於趕到,看到滿目蒼痍的黃梁屯,七道橋,看着傷痕累累的王強,看着被解除了武裝,圈禁在一起的大約三千餘秦家戰俘,札木合臉上也是露出了苦澀的笑容,他雖然年紀不大,但卻是久經蒼桑,自然能猜出這是爲了什麼.
但阿爾布古很惱火,他在雄闊海手上吃了大虧,一心想着要報復回來,這一次與札木合隨行,有札木合頂在前面對付雄闊海,報仇是穩穩當當的,但卻讓王強搞砸了.
“你等着吃軍法吧!”阿爾布古惡狠狠地看着王強,惡語相向,圍在王強身邊的第營將領們立刻都瞪圓了眼睛,想要反罵回來.
札木合沒等對方發作,反手一鞭子便將阿爾布古抽得從馬上掉了下去.王強是雲昭的心腹,就算是犯了軍法,恐怕也只是暫時的黜落,不會真正受到太大的責罰,此事自有人去料理,蒙軍犯不上說三道四地去得罪人.
“我們走吧,在柳樹溝,還有丁仇的三千人馬,雄闊海跑不了多遠這!”札木合打馬離去,阿爾布古哼哼着得新爬上了馬,臉上被札木合這一鞭子抽得多了一條血痕,卻仍是狠狠地瞅了一眼王強,這才爬上馬離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