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探帶回來的情報讓拉卡錫更加舉棋不定,除了猶豫不決之外,他的內心之中更多的是訝異,是不解,是想不通。
這些天來,有糧草源源不絕地進入到了安慶城中,不但有糧草,還有軍械,所有派出去的哨探們衆口一詞,讓拉卡錫本來還有些不信的態度徹底轉變。這種狀況的發生,也就是說,安慶已經重新獲得了支援,如果大越人能將糧草和軍械運進來,那麼,更多的援軍到來就更不是問題了。似乎在印證他的判斷,安慶城上多了數面軍旗,從旗幟的樣式和特徵上來看,那是屬於益州軍所有。
現在的安慶到底有多少駐軍,拉卡錫已經弄不清楚了。
拿自己部族勇士的性命去換取安慶麼?拉卡錫不會那麼傻,在蒙族,在大漠,軍隊,勇士,戰力是一個部族立足的根本,沒有這些,你便是其它強壯部落的開胃菜,用不了多長時間,整個部族就會被如狼似虎地瓜分,你的姓氏將會慢慢消亡或者跌落到最底層去。看看剛剛被自己一口吞下的邏些,錫安,拉瓦,便能很輕易地想清楚這一切。
大漠從來不同情弱者,這也是大漠這麼多年來能屹立不倒的原因,弱肉強食,大漠之上,容不得弱者的存在。
拉卡錫決定等,決定拖,反正不是連塔塔兒部也沒有拿下安慶麼?自己郭絡比起塔塔兒部實力差多了,即便拿不下安慶,大王也不會過度責罰,畢竟這裡面還有着塔塔兒的臉面呢!吞併了這幾個實力大損的小部族之後,自己現在已經拿出八千部族騎兵,如果再算上大漠之中老窩裡留守的士兵,自己也是萬騎大部了,大王總得給些顏面。
等吧,等到大王解決了潭州,將目光轉向這裡,等到更多的部隊趕到,安慶還怕拿不下麼?自己沒有必要拿勇士們的性命去碰堅硬的城牆。
拉卡錫太聰明,聰明得他墜入了嶽銘的圈套尚不自知。糧草進入安慶自然是真的,但是隻有云昭答應的五萬斤糧草,分作數次,陸續運進了安慶,每一次運送的過程當中,除了一部分是真的外,其餘的裡面都填着沙土,而且嚴格地控制着他們的重量,使假的與真的重量幾乎一樣,這樣,運送的車輪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跡便不會有什麼差異,再恰到好處的灑下一些米糧,加上對哨騎的追殺,嚴密的護衛,成功地騙過了拉卡錫。
突如其來的援軍,輜重,其其格的慘敗,脫脫所見識到的雲昭所部嚴整的軍容,以及巴顏喀拉山中的種咱跡象,都讓拉卡錫認爲安慶到了大批援軍,而且這些援軍還設下了圈套,冒充民壯來引誘他拉卡錫貿然出其,以便趁機打自己一個出其不意從而擊敗自己。
拉卡錫自認爲識破了對方的奸計,卻不想正中嶽銘的下懷。
雲昭從安慶城之中走了出來,對於嶽銘這一系列的佈置,他只能用五體投體來形容,這就是大越的將領麼?這就是他們的真本事麼?雲昭佔了石堡,是準備用一系列的血戰來捍衛自己剛剛得到勝利成果的,但嶽銘只是小小的幾個佈置,便將拉卡錫成功地拖在了離安慶數十里的地方按兵不動了。
這纔是算計,這纔是謀略,這纔是不戰而屈人之兵。雲昭感嘆地想道。嶽銘替他爭取到了難得的時間,當然,這個時間也正是他嶽銘所需要的。
自己意外的出現,讓嶽銘有了足夠的實展空間,在戰爭技巧之上,對面的蒙人將領顯然比起嶽銘來還是差了幾個檔次。
雲昭覺得自己學到了很多。
現在,他已經不是馬匪雲昭了。
與嶽銘的交流讓他認識到了又一個類型的大越的將領。
雲昭瞭解的大越將領並不多,馮從義多是道聽途說,聽嶽夫說過,聽沈風說過,而沈風是他第一個正面接觸的曾經的大越將領,沈風脫離大越軍隊之時,還只能算是一個基層將領,但就是沈風,教給雲昭的東西就讓他覺得受用不盡。而現在,他又看到了嶽銘,比起傳聞之中的馮從義,自己甚爲了解的沈風,嶽銘是另外一個類型。
外圓而內方,這是雲昭對嶽銘最基本的評價。很好接觸,沒有什麼架子,與之交談顯得雲淡風輕,不知不覺之中就讓你覺得他平易近人,如果說沈風給人的感覺卻是一把鋒利的刀子,鋒芒畢露,那麼嶽銘就是如同春風拂面,讓你覺得很舒服,說話極爲圓滑,感覺八面玲瓏,只有在談起作戰之時,眼中閃過的殺氣纔會讓你恍然發現,這個人骨子裡的那種鐵血。
與雲昭的會談之中,嶽銘特別地與雲昭提起了鷹嘴巖馬匪,提起了沈風,提起了那支曾經縱橫大漠的無敵騎兵,從他的言語之中,你可以聽出他對鷹嘴巖馬匪的敬服,但云昭知道,嶽銘的用意是什麼。
嶽銘是想讓他知道,自己的來歷他非常清楚。
馬匪,無論是在蒙人那裡,還是在大越之邊,都是一個不受歡迎的詞語,也是一個不受歡迎的羣體,從大越官方來講,可以說是一個污點。
雲昭從嶽銘的話語之中聽出了他有意爲自己洗掉這段經歷。換句話說,他要給自己一個新的身份,當然,這樣做的前提是,自己從此將成爲他的部下。
雲昭樂見其成。
從雲家村被滅絕開始,雲昭已經經歷了太多,曾經的他以爲鷹嘴巖的馬匪已經是了不起的存在,但當戰爭開始之時,他才發現,原來自己曾經以爲的希望是那麼的不堪一擊,在強大的國家機器之下,須臾之間便被碾爲了齏粉,英雄一世的沈風居然倒在了一個無恥之徒的手下。多日的亡命逃亡讓他認識到了個人力量是多麼的渺小,要想報仇,自己需要強大的力量,需要強大的支撐。
而想要達到這個目標,讓自己進入到這個體制之內是多麼的重要,大越就是現在最爲強大的一個存在,自己想要殺蒙人,進入大越的體制之內,藉助大越的力量無疑是最快的一條捷徑。
而進入這個體制並且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得到強大的力量,曾經的馬匪經歷無疑便是一個絆腳石,會讓自己在以後碰到很多問題,在與嶽銘的交流之中,對方很清楚地談到了這個問題。
嶽銘想要招攬自己的心意是很明確的,而現在的雲昭的確也需要嶽銘,有一位大越四品忠武將軍爲自己背書,無疑可以讓自己輕鬆地踏進這個圈子內去。
而自己的將來,肯定不會只是嶽銘現在的境況,因爲自己需要報仇,需要加大的力量,嶽銘眼下的身份地位權勢兵權明顯還遠遠不夠,自己還得拼命向上爬,拼命的去積攢真正屬於自己的力量,但現在,嶽銘卻可以成爲自己的第級階梯。
沒有什麼猶豫,雲昭認可了嶽銘的招攬,所以,當他重新走出安慶城的時候,他的身份已經是大越安慶邊軍昭武校尉雲昭了,正式地成爲了大越軍隊的一名中級軍官,現在的他,與蘇定方平級,作爲四品忠武將軍,任命一名正六品的校尉,嶽銘完全有自主權,只是需要以後向朝廷兵部發去一份公函備安即可。
看着身後趕製出來的旗幟上飄揚着的雲字大旗,雲昭嘴角露出一絲淺淺的笑容,昭武校尉,好吧,就從你開始,相信用不了多久,這面大旗上的顏色就可以變了。青色的校尉旗將很快變成紅色的將旗,再變成紫色的大將旗。
身上的皮甲已經換成了嶽銘贈送給他的明光凱,裡面襯着鎖子甲,光是這一副甲冑,就價值不菲,想不到安慶被困到現在這個模樣,幾乎已經山究水盡了,還可以很輕鬆地拿出這樣的好東西,雲昭不由嘆息,大越的確強大。
自己的嫡系下屬將很快換上嶽銘人的板甲,他們的戰鬥力將因爲防護的提高而大大地上升一個臺階,他們就是自己這一場人生豪賭的本錢了。相信自己面前的籌碼會很快變多,會從現在的幾百,變成成千上萬。
那個時候,纔是自己人生的。
石堡現在正式成了自己的防區,而自己想要不在之上就輸掉,就得牢牢地打贏這人生的第一場重要戰役,想到這裡,雲昭拍拍烏雲踏雪的脖頸,烏雲踏雪會意地加快了馬速,飛奔向了石堡。
安慶城,蘇定方笑着對嶽銘道:“恭喜將軍,又得一員虎將。有了雲昭,將軍便如虎添翼。”
嶽銘看着蘇定方。
“定方,如果這一次我們能活下來,能挺過去,這個雲昭的前途將不可限量,雖然與他今天才接觸,瞭解不多,但通過與他的交談,我卻發現此子不僅僅是你所說的武勇過人,而且人亦聰明絕頂,更重要的是,他有執念。”說到這裡,嶽銘頓了頓,接着道:“你不妨與他多結交結交,說不定將來他會給你極大的幫助。”
蘇定方一怔,倒是想不到嶽銘給予了雲昭如此高的評價,想了想,笑道:“還是等我們能活着挺過這一仗再說吧。”
“是啊,重要的是我們能挺過這一關,他也要挺過這一關,曾經多少英雄豪傑在他們剛剛開始的時候就飲恨沙場,就此默默無聞啊!”嶽銘感嘆地道。“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