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的一聲,一枚羽箭破弦而出,將一名狂奔而來的蒙人騎兵射落馬下,雲昭哈哈大笑,看着四周倒伏的數十名蒙軍屍體,大聲喝道:“我們走!”上百名騎兵一聲吆喝,轉身策馬便跑。在他們身後一箭之地,數百名蒙人騎兵正惱羞成怒地狂追而來。
這十數天中,雲昭帶着百多名騎兵,不停地在十里鋪周邊騷擾,一隊一隊巡邏的蒙人騎兵紛紛折戟沉沙,飲恨沙場,今天,在殲滅了一支約三十人的巡邏騎兵之後,被這幾天的損失折磨得紅了眼睛,早有準備的蒙人軍隊立時便分出了一支約五百人的騎兵狂追而來。
百餘騎人馬踏着凍得堅硬的積雪,向着安慶方向一路狂奔,雲昭墜在最後,不是返身射上一箭,而每一箭出,總會有一人落下馬來,對手的箭支亦是嗖跟不絕地射過來,奈何雙方之間的距離已經過了一箭之地,雲昭手持破軍,箭支射過去殺傷力仍然十足,但蒙軍的卻不行了,即便命中對手,亦只不是發出一聲清脆的叮噹之聲,便會被鐵甲彈落在地上。
現在雲昭的這支騎兵已經操練得相當不錯,數場仗打下來,這些人已然成了馬上老手,從安慶嶽銘那裡討來的盔甲讓他們的防護能力已經有了極大的提高,至少,在這個距離上,敵人的箭支射到身上,連撓癢癢都嫌輕了一些。
那蒙軍將領乾脆不作這種無用功。不再放箭,只是摧着部下發力猛追,眼見着雙方的距離已是在一步步接近。
雙方這樣一逃一追,頃刻之間便過了十里鋪與安慶之間的中間線,雲昭霍地勒馬停轉。破軍拉開,連珠箭發。而前面奔逃的百餘名騎兵在雲昭停下來的瞬間,沒有任何號令,但也幾乎在同時停了下來。發一聲喊。揮舞着馬刀,發瘋似的迎着蒙騎衝了上去。
騎兵們越過了雲昭,雲昭凝定不動,一箭接着一箭,弓弦每一次振響,就會有一名蒙軍魂歸極樂。
看到對面的敵人突然返身撲來,追來的蒙軍將領狂喜,區區百餘騎,自己是他的數倍之多。既然想來送死,那自己便也不客氣了。此地茫茫一片雪原,敵人根本耍不了什麼詭計,也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埋伏人手,蒙軍將領放心大膽地驅使着部下迎了上來。
拉卡錫叮囑過,絕對不能太接近於安慶城一線,小心對手的伏擊,但現在離安慶還有十好幾裡地,而且亦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埋伏士兵。
雲昭抽出箭筒之中最後一支箭,這一次卻沒有射向對手。而是仰箭向天,手指一鬆,最後這一支箭居然帶着淒厲的響聲直飛上天,這最後一箭居然是一支鳴鏑。
聽到鳴鏑的叫嘯聲,蒙軍將領皺起了眉頭,知道這是敵人在召喚援軍,不過他並不以爲然,自己吃掉了這百餘人之後,立即打馬便走,對方的援軍從安慶城中趕來,連屁也吃不到一個。
“殺光他們!”蒙軍將領大吼着,高舉着馬刀,衝了上來。
雪原之上,的確白茫茫一片,但是在這片看起來一無所有的雪原之下,卻是另有蹊蹺,連着數天的引誘之後,終於成功地將一支規模不大不小的敵人引了過來。隨着這支鳴鏑被射上天,地上厚厚的積雪忽然開始蠕動,隨着咣噹咣噹的響聲,一塊塊積雪忽地被掀開到一邊,原本一無所有的雪地之上忽然多出一條條壕溝,這些深有米許的溝裡,一排排的步兵從裡面躍了出來。最先跳出來的,赫然是狗熊一般的蔣旭,此刻,凍得臉色有些發青的蔣旭仰天發出一聲長嗥,拖着兩條長長的鼻涕,高高地舉着巨大的陌刀,從蒙人騎兵的身後撲了上來。
“我操你媽呀!”蔣旭破口大罵聲中,一陌刀將離他最近的一名騎兵連人帶馬剖成了兩半,鮮血嘩啦一聲噴了他一身,將他一下子便染成了一個紅人兒。
他們在這裡已經埋伏了近一天了,爲了省事,溝挖得不深,其它的士兵蜷縮在裡面還不覺得咋樣,但蔣旭這樣的身板藏在下邊,可就遭了大罪,一直盼望着那支鳴鏑聲音的蔣旭在初一聽到那尖嘯之聲時,便如聽到了仙樂一般,迫不及待地便掀了木板,跳了出來,將一腔的怨氣怒氣全都發泄到了蒙軍身上。
埋伏的時候,雲昭親口對蔣旭說過,要是沒有聽到鳴鏑就出來,就要對他不客氣,別人的話蔣旭不在乎,但云昭的話,他卻是不敢不聽。
在蔣旭的身後,蘇定方和他的十名陌刀手緊隨其後,十人一躍出來,立即便排成了緊密的隊形,蘇定方位於正中,吶喊聲中,大步向前,閃着寒光的陌刀高高舉起,整齊的落下。
越來越多的步兵從一條條雪溝之中跳了出來,衝向蒙軍。人數多達數百人。
蒙軍大驚失色,原本空無一人的身後突然之間多出一批索命無常,頓時將他們殺得人仰馬翻,倉惶地撥轉馬頭,根本來不及作出其它的什麼反應,大批的步兵已經涌進了騎兵隊列中,而此時,雲昭麾下的百餘騎兵已是閃電般地逆殺回來,衝進了蒙軍之中。
殺聲震天動地,蒙軍將領直到此時方纔知道,對方早已在這裡挖好了陷阱,就等着自己跳進來了。
烏雲踏雪興奮地嘶吼着,嘴咬頭拱,將擋在自己面前的戰馬四處驅散,而騎在他背上的雲昭,易水寒每一次揮動,都帶起蓬蓬血雨,一人一馬,都是如同凶神惡煞一般,在亂成一團的蒙軍之中橫衝進撞。
蒙軍此時被圍在正中,人擠人,馬挨馬,面對着外圍層層逼上來的步兵,無法可施,而揮舞着陌刀的蔣旭與蘇定方等人此時就如同閻羅,渾身染血,每一次整齊地揮動,就斬下十數名蒙軍。
蔣旭在十分認真地砍人,圓睜着雙眼的他十分生氣,因爲這些可惡的蒙狗子,他不得不蹲在那個雪窩窩之中,藏了幾乎整整一天,除了幾個用來透氣的小孔之中依稀可見一點光線外,自己就像一隻老鼠一般,必須要殺光他們,不然,雲昭肯定還會讓自己藏回那個雪窩之中去,蔣旭不喜歡那麼狹小的空間,想着這些,蔣旭幹勁十足,鋒利而又沉重的陌刀在他手中宛如一件玩具,輕飄飄地揮舞着,然而落在蒙軍身上,卻重如泰山,每一刀落下,都是血花四濺,此時的蔣旭渾身已被鮮血澆透,粘糊糊的讓他覺得很不舒服,於是他砍得更加用力,也更加快了,他想早些結速,然後去洗一個澡,換上乾淨的衣服。
宛如魔神一般的蔣旭不斷嚇着了蒙軍,也嚇着了自己的友軍,便連蘇定方,這個用慣了陌刀的老手看到蔣旭砍人的手段,都有些作嘔,帶着他的陌刀手另外選了一條路徑。
雲昭埋伏在這裡的五百步兵之中有三百老兵,夾雜着剛剛招進來的二百新兵,這些人對於殺人顯然還陌生的很,他們手中執着長矛,只是負責將馬上的騎士捅下來,而補上一刀的工作都交給了老兵,饒是如此,看到戰場之上的殘酷,橫飛的斷肢殘臂,四處飛濺的內臟,仍有不少人雙腿發軟,跪倒在地上,大聲地嘔吐起來,但馬上有老兵跑過去,將他硬生生地提起來,塞過一把橫刀,拖過一個個受傷垂死的蒙兵,厲聲喝斥着他們,用力地將手中的刀砍下去,捅進去,讓鮮血濺滿全身。
從這批蒙兵被突然出現的步兵截斷歸路,又被返身殺來的雲昭帶領的騎兵攪亂陣形,這一場戰鬥就已經沒有了懸念,在一聲聲慘叫聲中,追着雲昭等人過來的五百蒙族騎兵不到一頓飯的功夫便一一躺倒在雪地之上,地上積雪已經變成了紅色,沽沽流動的鮮血淹過了衆人的腳面,最後一個蒙人仰面朝天,重重地跌倒在雪地之上後,雲昭嗆的一聲還刀回鞘,大叫一聲:“兄弟們,回家!”
老兵拖着手腳發軟的新兵,快步奔向石堡的方向,在他們的後面,雲昭領着百多名騎兵斷兵,緩緩地向着石堡方向退去。
直到一個時辰之後,一隊蒙軍哨騎終於趕到了戰爭地點,慘烈的場面讓他們大驚失色,五百蒙軍全軍覆滅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要知道,他們從大營裡追出來,到他們趕到這裡,這之間的時間並不短。
難道這裡出現了大規模的大越騎兵?他們驚疑不定,有些慌亂地打馬往回奔去,一路之上,示警的哨聲不斷。
拉卡錫現在完全摸不清楚在他的對面,到底有多少大越軍隊了,這幾天來,百人以上的軍隊連二接三地被襲擊,有時候間隔時間極短,從傷口上判斷,他們中有的是被騎兵所慣用的馬刀襲殺,有的卻是被步兵的橫刀,長矛殺死,更讓拉卡錫有些擔心的是,最近一支被整隊殲滅的部屬多達五百人,而這五百人之中起碼有上百人是被一種威力巨大的武器擊殺,這種武器拉卡錫知道,它叫陌刀。從其其格的部將那裡知曉,石堡有一支陌刀隊,但那支陌刀隊已經損失得差不多了,陌刀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玩得轉得,但現在顯然,對面的大越軍隊之中出現了爲數不少的陌刀手。
對面到底來了多少援軍?拉卡錫只能自己胡亂猜測,因爲他派出去的哨騎一旦接近巴顏喀拉山,便再也回不來了,所有的消息完全被封鎖住,愈是這樣,拉卡錫愈是不敢輕舉妄動。
“緊守營壘,沒有命令,嚴禁出營作戰!”思來想去,拉卡錫下達了這樣一條命令,堅守,等到潭州那邊分出勝負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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