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益州戰事驟然升溫,先是圍攻天門的王好古部突然發力,天力在抵抗數天之後,一批貴胄將領開門獻城,主將潘越被生擒活捉,成了王好古的俘虜,旋即王好古向興慶孫智圓部發起猛攻,在蒙軍鐵尼格率領的鐵騎協助之下,孫智圓舉步維艱,三戰三敗,縮回了興慶縣城。
孫智圓所領兵馬,皆是潘浩然親率精銳,其實戰力極強,對戰蒙軍並不吃虧,問題是蒙軍現在擁有王好古這樣一個深諳益州軍內情的大將,對於益州軍的將領性格,部隊的軟脅一清二楚,有了這樣一個人來負責指揮對益州的戰事,孫智圓的才智實是難以應對。
“如果潘浩然使簡述統一指揮興合,興慶二地軍隊,我們將付出數倍的代價,說不定也不能取得眼前的戰果。”王好古略顯得意地對巴魯圖道:“潘浩然怕了,他怕簡述跟我一樣反戈一擊,這便註定了他失敗的命運。”
“簡述有可能說降麼?”看到王好古極爲推崇簡述,巴魯圖不由動了心思。王好古微笑着搖頭,“王爺不必費這個心思,簡述與我不一樣,他或許不是那種愚忠之輩,但出其天,此人最後也只會做到明暫保身,而不會投靠蒙元朝廷的。”
巴魯圖微微點頭,在他看來,王好古是一個真小人,既然他說簡述不可能投降,自己便也不必去費這個周章了。
“我們現在要做的是。爲潘浩然心裡的這棵毒草再施旋肥,當他對簡述的疑忌進一步加深之時,必然會想法設法剝奪簡述的兵權,此時簡述爲了自保。必然會有所行動,那個時候,便是我們直搗益州城的時候。”
“猛攻孫智圓!”巴魯圖笑道。“興合這邊,卻按兵不動。”
“對。按兵不動。”王好古笑道:“不過也要防着簡述奇兵突出插我們一刀子。”
益州陷入戰火連綿之中,而在益州西部,雖然離興慶興合甚遠,但緊張的氣氛卻絲毫不遜於戰區。簡述大軍拔營而去,被他壓制多年的各族立時便蠢蠢欲動起來。
“將軍,這一次我首先去了赤馬縣!”風塵僕僕的馬一功難掩憔悴之色,但眼睛裡卻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赤馬,羅喉。高陽,成化,固安五縣,以高山族爲主,共分爲五個大部盤踞其中,這些年來,他們被簡述殺得苦了,蜷縮在深山之中難以出頭。簡述一去,他們立即便開始動作起來,準備下山。”高一功攤開地圖,指點着這五地道:“我這一次去的赤馬,便是高山族的一個大部。首領叫孟祥,此人與我以前有過一些生意上的交集,交情還算不錯。”
雲昭笑道:“一功先生與他們做些什麼生意呢?這此少數民族可是很難信任一個大越人的?”
高一功尷尬地道:“不瞞將軍,什麼都賣,小到針頭線腦,大到糧食軍械,只要他們需要的,我都賣。”
雲昭哈哈大笑,“難怪他們信任你,原來他們根本不怕你出賣他們,因爲你有把柄捏在他們手裡,不是嗎?”
“將軍說得是,我賣這些給他們,要是讓簡述將軍知道,自然是掉腦殼的事情,不過卻是獲利頗豐,利潤以十倍計算。這五縣之中,赤馬,羅喉,固安可都是有金礦銀礦的。”
雲昭眼睛一亮:“當真?”
“當然,不然將軍以爲,這幾個部族爲什麼有這麼錢來買我的東西,錢對他們來說不是問題,問題是他們拿着錢也買不着好東西,像我這樣敢拼着掉腦袋的商人可不多。”
雲昭點點頭,馬一功當然不是一個魯莽的傢伙,他敢這麼做,自然有他的渠道。“孟祥他們準備幹什麼?”
“高山族主要盤踞在赤馬,羅喉,固安三地,成化與高陽太近,原來官軍勢力極強,他們無法立足,至於高陽,高山族更是沒有立錐之地,簡述的大營就紮在這裡,這一次我去羅喉,孟祥向我下了大批的訂單,稱高山族的大族長孟非正召集五部,準備奔下成化和高陽。”馬一功道。
“胃口不小,機會也不錯,不過這幾個地方,我也想要!”雲昭笑道。
馬一功會意地點點頭,“將軍說得是,我在赤馬,以一個老朋友的身份警告孟祥,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以免招來無妄之災,但他顯然沒有聽進去,最後只是答應我,拖一拖時間,他不會第一個出兵。”
“你認爲這是一個可以招攬的人?”雲昭當然不會認爲馬一功純粹是以一個老朋友的身份規勸孟祥。
“是,將軍,高山族盤踞這些地方,如果單純剿殺,是殺不盡也殺不絕的,殺得狠了,他們縮進深山,時不時來搗亂一下,對簡述來說沒什麼,但我們要往這幾個地方移民,可就受不了這種騷擾了,如果能有一個孟祥這樣身份的人投靠我們,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雲昭點點頭,“你所慮極是,不過這些人恐怕極爲仇恨大越人,想要招攬不容易,簡述的做法還是有道理的,我們變通一下,先狠狠地打下他們的威風,再行招撫之策,先他們一些甜頭,大棒加蜜糖,同時下手。”
“將軍準備先進兵那裡?赤馬還是高陽?”
“當然是高陽!”雲昭毫不猶豫地道,“簡述在高陽多年,這裡大越人力量強大,人丁衆多,現在簡述一去,高陽的大越人只怕慌了手腳。”
馬一功佩服地道:“將軍說得是,我在高陽,看到的便是絡繹不絕逃走的人,有錢人在跑,完全沒產業的人也在跑,但大部分人卻無法跑,只能在惶惶不可終日之中度日,如果我們進兵高陽,這些人倒是拍雙手歡迎。”
“高陽大越人衆多,我們立足高陽,拉攏孟祥,打擊孟非,這樣一個高山族的大族長絕不能留。”雲昭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一功先生,我決定了,率三千士卒進入高陽,攻略五縣。”
高一功一驚,“將軍,如果帶走三千人,榆林怎麼辦,只留五百人留守麼?一去高陽,榆林的地位可就太重要了,這裡是我們的後院和退路啊!““留五百人足夠了,這裡是你的老窩,馬友現在的守備軍可以用起來,潘仁智也老實地出山擔任縣令,開始理事了,你再去敲敲釘腳,當可成爲我們穩固的後方。”雲昭不以爲意地道。
“多謝將軍的信任!”馬一功感佩地道。
六月底,天氣已經逐漸熱了起來,但在高陽縣城之中,比起天氣帶來的焦燥,高山族即將來了的消息更讓這裡的百姓膽戰心驚。這些年來,有着簡述的大軍撐腰,高山族人一向是大越人壓榨的對象,高山族人賣東西,價格極賤,而買貨手,則價格奇高,同樣的位置,用一個高山族人,比起用一個大越人,價格要便宜一大半,高陽縣城裡最破爛,最骯髒的地方,便是這些流落到此處謀生的高陽人。十數年來,這裡的大越人已經習慣了將高山族人當作最爲低等的剝削對象,並以爲當然。
但當簡述的大軍離去,所有的人才發現,原來這些他們以爲理所當然的事情,都是以強大的武力爲後盾的,當這個後盾猝然離去,多年來積累的仇恨便如同火山爆發的邊緣,時時刻刻都可以爆發。
高陽縣城裡只剩下了可憐兮兮的五百名鎮軍,而聚居在縣城的高山族人便多達數千,雖然長久以來的積威使這些人仍然仰視着他們,但看他們的眼神,總是透着一些怪異,高陽縣令趙旭感到自己快要崩潰了,這些日子以來,城裡爆發的大越人與高山族人的衝突已多達上百起,雖然他快刀斬亂麻,毫不留情地逮捕並處死了這些涉高山族人,暫時壓制了下來,但他明白,一旦這種多年的積威消失,等待他們的將是滅頂之災。
多處傳來的高山族正在大規模集結的消息更是讓他如坐鍼氈,縣裡的豪族大多已經離去,但他做爲朝廷命官,守土有責,卻是不敢隨意逃走,否則等待他的也將是一把快刀。無奈的他,只能下令四鄉八里結寨自保。
隨着越來越多的向着高陽縣城彙集,氣氛亦越來越緊張。
趙旭在六月二十九日下達驅逐令,命令城中的高山族人三十日以前必須離開高陽縣城,否則殺無赫。
驅逐令一下,城中的高山族人扶老攜幼,逃離了高陽縣城,對於他們而言,現在的高陽縣城也不諦是地獄,生命隨時都有可能被處在暴走邊緣的大越人殺死。
隨着高山族人的離開,城裡的氣氛卻是更加緊張,趙旭緊張地組織着民壯準備守城,越來越多的消息已經表明,高山族人的進攻已在迫在眉睫了。所幸的是,簡述雖然離開了,但在高陽縣城裡還存有大量的武器,高陽縣城也有着完善的城防設施。
七月一日,傳來消息,成化城破。高山族已經佔據成化。高陽縣馬上進入了臨戰狀態,但缺乏有效組織的高陽不可避免地陷入到慌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