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想要的就是簡述的這一句話,誰打下的就是誰的。現在的益州,潘浩然下落不明,潘雲就是一個廢物,王好古叛亂,已被大越人視之爲賊,怎麼看也是簡述在益州這片土地上是最大的贏家,王好古雖然目前佔據着優勢,但蒙人一旦將注意力轉向泰州方向,對他的支持減弱,王好古在益州便會日益陷入困境。
從這個方面來說,簡述是主,雲昭是客,雖然雲昭沒有做爲一名大越四品宣威將軍的自覺,但是好歹也掛着這個名頭,而且這個名頭亦給他帶來了許多意想不到的便利,至少在佔領的地盤上,當地官吏對他並沒有多少牴觸心理,想象一下如果他還是一名馬賊,佔領了榆林高陽等地的話,像潘仁智趙旭這類人恐怕就不會投靠他了。
簡述說了這話,便等於是給雲昭的行爲背書,以後吃進肚子裡的美食那就絕不肯吐出來了。簡單走後,雲昭與馬一功相視而笑。
“既然答應了簡述,那王圭怎麼辦?殺了還是放了?”馬一功問道。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這個王圭放回去,告訴他,我們兵少將微,只想保住西部五縣不受戰火侵擾,爲安慶提供一個穩定的後方,所以益州的事情,我們是管不了,也管不着的。”雲昭笑吟吟地道:“給王好古吃一個定心丸吧!”
馬一功大笑,“然後出其不意。給他一記狠的。”
“當然!”雲昭指着地圖上的一個點,“王好古爲了以防萬一,肯定會進兵馬店,切斷我們與簡述之間有可能的聯繫。馬店,在接下來必定會迎來一場大戰,簡述一定想着奪下這一點。與我們聯成一片,而後確保益州城至這一帶數百里範圍之內的秋收。益州城糧食雖多,但糧食這多東西,誰也不會嫌少的,更何況,這些自己搶得多了,對方肯定就會少一些,王好古還得向蒙軍提供糧食,全更緊張。”
“我們支持簡述。去夾攻馬店?”馬一功皺起了眉頭。
“沒必要,我們打這兒!”雲昭戳着地圖上一個小小的黑點。
“延平?”
“對,延平,王好古與簡述在馬店有一場硬仗,我們就不去那裡湊熱鬧了,我們去打延平,拿下延平,便能使榆林完全處於一個安全的環境之下。保證我們與安慶的通道暢通,而且延平地理位置突出,探入了益州盆地之中,卻又沒有太大的影響,拿下他。不至於過分刺激王好古,又使我們擁有了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據點,同時亦可側應廣昌,與廣昌互相呼應,避免廣昌在受到攻擊時,側面無人呼應的問題。”雲昭敲着桌子,道。
“如果簡述啃不下馬店呢?”
“那是簡述的問題,王好古即便守住了馬店,損失也不會小,爲了確保馬店安危,他們增兵那裡應對簡述的進攻,於我們而言,反而更安全,愈發有時間來經營包括延平,榆林以及西部五縣這塊地盤,我們需要好好地消化,同時秋收也快到了,大規模進攻王好古,總得得到秋收之後吧!”
“我明白了!”馬一功笑道,“那拿下延平讓誰去呢?蘇將軍?”
“小小延平,那裡用得着老蘇,那也未免太看得起他們了,讓王強領着第五營去。”
“第五營以高山族士兵爲主,將軍放心得下?”
“第五營中基層軍官都是從第三營抽調過去的,雖然高山族士兵整訓時間不長,但面對着延平的地方守備軍,能有什麼問題?對了,讓馬友亦過來吧,他在榆林的幾百守備軍我聽說現在練得很苦,他既然如此有心,那便讓他加入第五營,給王強做一個副手吧!王強年輕,衝勁足,馬友我看着倒還持重,兩人正好互補。”雲昭笑顧馬一功。
馬一功大喜,向雲昭深深鞠躬,“多謝將軍恩典,馬友這些日子以來,的確是帶着他的守備軍苦練內功,爲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爲將軍效力,現在將軍給了他這個機會,他一定會不負將軍所望的。”
“呵呵,自家人,不用這麼客氣!”雲昭笑眯眯地道。馬友在榆林領着他的幾百守備軍拼命苦練,甚至還逮着駐紮在榆林的百多名安慶老兵去幫忙,這其中肯定是得了馬一功的授意,否則以馬友這個憊懶的性子,那裡有這等心氣?
王強今年剛滿十八,父母親人早些年的慘死在他心中留下的創傷太深,沉默寡言,異常內向,對於雲昭則是死心塌地,當年在司馬瑞營中,如果不是雲昭與紅娘子恰好出現,救了他一命,王家早已滅門,僥倖得救的他這幾年來一直是雲昭用來制約孟姚與丁仇的重要人物,在第三營中,跟着孟姚與丁仇打了不少仗,不論是殺敵功夫還是排兵佈陣,都已是第三營的佼佼者,十八歲便在猛人如雲的第三營升至了哨將,當然,這裡面也有孟姚與丁仇的提攜,對於王芳夫妻的死,這兩人都是心有愧疚的,雲昭將王強放在他們營中,其意不用說,也是明明白白,兩人倒也很明白,不但着力提拔王強,更是將一身本領傾囊相授,亦是有化解這一恩怨的意思。畢竟如今都在雲昭麾下共事,而且很顯然,雲昭對於王強看重得很。
幾年的打磨,王強對於孟丁二人的怨恨卻也是慢慢地淡了,二人這些年來立下的汗馬功勞王強也看在眼裡,對第三營這些出生入死的戰士,王強如今也有了極深的感情,當然,與孟丁二人的恩怨,王強如今也只是淡了,卻談不上和二人有什麼交情。
眼下安慶擴軍,雲昭將王強調出,順理成章地便又將第三營的二千人隨着王強一齊調出,成立了第五營,這兩千人在第三營時就一直隨着王強,補上了三千高山族之後,戰力並不容小看,現在又將馬友一部補入,使王強的第五營兵力擴展到了六千人,已成爲安慶邊軍之下規模第一大的營頭。
如今的安慶邊軍,構成其實複雜得很,裡面既有蘇定方,胡澤華這樣的原安慶將領,又有孟姚,丁仇這樣的盧州邊將,如今又多了由孟高率領的高山族的第四營,再加上鷹嘴巖馬匪系列,這其中燕小乙的騎兵營,王強的第五營,纔是雲昭視爲最嫡系的部隊,亦是他親後組建的,第五營剛剛成立,自然需要在戰鬥中去磨練他們的意志與技巧,成營第一戰,當然得選擇一個不太強的對手讓他們去練練手,拿下延平就是對他們的第一個考驗。
雲昭這邊在計較着接下來打哪裡,在高陽的驛館之中,簡單此時又怒髮衝冠了,在他的對面,坐着高陽縣令趙旭,趙旭是簡述的老部下了,在簡棕主執西部五縣的時候,便一直擔任着高陽的縣令,今天簡單到了高陽,於情於理,他都要來拜訪一番。
言談之中,趙旭不經意地卻提到了王好古的特使王圭如今也在高陽縣城之中與雲昭會談,這讓簡單大怒,雲昭竟然腳踩兩條船。
“趙大人,雲昭會不會與王好古勾搭起來?”簡單氣啉啉地問道。
趙旭已經開始後悔跟簡單說起這件事了,聽到簡單的問話,立即道:“這不可能,高陽與興靈,剛剛打了一場大仗,高達被陣斬,五千軍隊全軍覆沒,雙方這是結下了死仇,更何況,雲將軍對於蒙人懷着刻苦的仇恨,王好古投靠了蒙人,便是雲將軍的死敵,我看王圭到此,亦只不過是想拖延時間,延緩我們對王好古發起進攻,與簡將軍交相呼應罷了。”
簡單哼了幾聲,想起父親在益州城跟自己說過的話,暗道自己還真有很多東西要學,父親說王好古一定會派人跟雲昭聯繫,想不到竟被他言中了,在屋裡轉了幾個圈子,簡單突地問道:“趙大人,王圭住在那裡?”
趙旭不意有他,隨口答道:“爲了不讓少將軍跟他碰面,如今王圭住在縣城西頭的一座客棧之中,我們包下了那座客棧。”
“那裡守衛如何?”
趙旭一驚,“少將軍,你問這個幹什麼?”
簡單冷笑,“雲昭想腳踏兩條船,我便斷了他這個念想,我要去殺了王圭,我倒想看看,王好古知道王圭死在高陽,還會不會想着與雲昭眉來眼去!”
趙旭大驚,“使不得,少將軍,這裡是高陽,如今可是安慶邊軍的地盤,您在這裡殺人,殺得還是王圭,那是會出大問題的。”
簡單嘿嘿一笑,“能出什麼大問題,雲昭是我的叔叔,我父親是他的結義兄弟,了不起就是他把我逐出高陽罷了,我自回我的益州城去,怕他作甚。”
“這?”趙旭一時語塞。
“趙大人,當年我們在高陽之時,家父對你可不薄,從來沒有爲難過你,如今這一點要求你都不肯答應麼?”簡單逼視着趙旭,咄咄逼人的問道。
從簡單的屋裡出來,趙旭已是滿頭滿臉的大汗,回頭看着驛館之中窗紗之上映出來的簡單的影子,他想了想,終是一咬牙,掉轉身子,急奔向雲昭的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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