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城,程羣將軍行轅——寬敞的大堂之內,全副武裝的將領們濟濟一堂,正襟危坐,正中央,程羣雙目微閉,靠在虎皮交椅之上,手指有節奏地敲打着大案,篤篤的敲擊聲在安靜的大堂裡顯得分外清晰。
終於開始了!程羣平靜的外表之下,其實極其激動。從他派遣水師從荊州城出發那一刻,他就明白,對大越,對蒙元,決定性的歷史時刻即將開始,這一戰,將決定雙方的國運。
爲了這一天,他破釜沉舟,在金吾衛,豹滔衛,千牛衛,領軍衛之間展開了大規模的清洗,共計一百三十八名遊擊將軍軍銜以上的將領被清洗,或被殺或被囚,大批的青年將領被提拔上來作爲這一次行動的指揮官,通過這一次的清洗,四衛實際上已經變成了他程羣的軍隊,李鑑多年在軍中的經營在程與其它三衛將領的合力之下,一朝之間便被清洗得乾乾淨淨。
這一戰,只能勝,不能敗!程羣明白,他賭上的不僅是大越的國運,更是他與其它三衛高級將領的身家性命,政治前途。輸了,他們必將遺臭萬年,而贏了,則將青史留名。
大越可以再換一個皇帝,但大越對於蒙人的絕對勝利,則是數百年來大越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如果現在還是李嘉當朝,程羣是絕對沒有膽子做這件事情的,但現在是李鑑,對於這個靠政變上臺的皇帝。從內心裡,程羣沒有任何的敬畏之感。這也是當姚長坤讓他作出選擇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選擇拋棄李鑑。
正如姚長坤所說,這樣擊敗蒙人的機會,千載難逢。而作爲一名大越將領,徹底擊敗蒙人,將大漠納入大越的版圖之中,是難以抵擋的誘惑。相傳在大漠的另一端。別有一番洞天,也許有一天,大越的軍旗會插到那一片地方去。
荊州水師的確走了,但所謂的滿載士兵而去卻是假象,在那些戰船之上,除了一少部分真人之外,大部分都是蒙上了盔甲的稻草人。除了在騰衝的蔣光宇的豹滔衛之外,程羣的主力金吾衛。領軍衛。千牛衛三衛合計十五萬人,全部秘密集結於荊州城四周,他們的主要目標便是偷襲荊州城的蒙軍大帳兵。
大帳兵的蒙軍的精萃,也是這一次蒙元算計越軍的最爲關鍵的一環,在雲昭的計劃之中,第一步便要集中力量敲掉這股力量,蒙元大帳兵數量不多。攏共也只有五萬人,這一次出動的四萬人。幾乎已是傾巢而出,打掉了這一股力量。不僅是爲獲得這一次戰役的勝利打下基礎,更爲重要的是,他將對蒙元的勢力格局造成極爲重大的影響。
失去了大帳兵支撐的蒙元皇族,將無力再對蒙元朝廷進行強有力的控制,而對於實力至上的蒙元來說,一個沒有強大實力支撐的皇帝,必將成爲各部算計的對象。
此戰獲勝,可以重創蒙元,但卻無法徹底消滅他們,那麼,便要在最大程度之上製造蒙元的內亂,以期在後期獲利。
對於雲昭的這一計劃,程羣是嘆爲觀之,這一戰不僅是着眼於解決迫在眉睫的蒙人南侵,更爲以後徹底解蒙元之患打下了基礎,很難相信,這樣的一個宏偉的長期的計劃,竟然出自一個從軍不過數年的年青將領之手。
此子絕非池中之物!程羣在心裡暗歎。或許,此人會成爲大越的另一個動亂這源!想到這裡,程羣不由搖搖頭,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後話,而現在,最爲重要的便是解決掉蒙人。槍口一至對外,先打掉外部憂患再說吧!
大堂之外傳來急驟的腳步之聲,大堂之內的將領全都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等待是最爲煎熬人的,程羣敲擊大案的手指也停了下來,眼睛盯在了大堂的大門口。
“大將軍,蒙元大帳兵開始渡江了!”一名校尉興奮地向着堂內的將領們大聲彙報着。
程羣霍地站了起來:“開始了,衆將聽令!”
一片鐵甲撞擊的聲音在大堂之內響起,數十名高級將領畢挺地站到了程羣的面前。
海因克風馳電摯在通往荊州城的大道之上,蒼江以南,以屬於大越的腹心地區,交通極爲便利,寬闊的大道用三合土壘就,極爲堅固,寬度足以讓四五匹戰馬並排推進,道路兩邊,青翠的莊稼長勢正旺,兩岸民房一幢接着一幢,連綿不絕,清一色的青磚碧瓦,有起得早的農戶人家扛着鋤頭,正自走出家門,急驟的馬蹄聲讓他們停下了走向農田的腳步,他們看向大道之上大隊的騎兵和飄揚的蒙元旗幟,很顯然,他們被驚着了。呆滯地站在那裡,看着大道之上快速前進的騎兵隊伍,忘記了喊叫,忘記了躲避,就這樣扛着農具,張大嘴巴,看着海因克等人。
海因克很滿意,這代表着他們到來的突然性,大越人根本沒有任何準備,奪取荊州城將會是一件非常順利,輕鬆的事情。
一家農戶的大狗突然狂吠着從院子裡衝了出來,衝向大道,向着奔騰的騎兵齜牙咧齒地大叫着,海因克大笑一聲,抽弓,拔箭,嗖的一聲,狂吠的狗哀鳴一聲,倒在地路邊的田地之中。大狗的倒地,讓那些呆滯的農人瞬間反映了過來,他們大聲喊叫着,丟掉了手裡的傢俱,連滾帶爬地向着自己的家奔去,隨着砰砰的大門關閉的聲音,一家家的大門瞬間被關上,剛剛沸騰起來的村莊立時安靜了下來,有些煙囪中的煙柱也在下一刻消失。
海因克大笑着向前馳去,現在,不是去收拾這些農戶的時候,等拿下了荊州城,擊敗了大越軍隊,這些富庶的大越人將成爲他們的羔羊,予取予求。大越人的富庶讓他有些眼紅,這些人只是最爲底層的農戶,但他們的富裕已經讓貴爲百夫長的海因克也羨慕不已,很快,你們就會是我的了。海因克在心裡想着。
在海因克的身後,近兩萬騎兵正連綿不絕的趕來,而在蒼江邊上,殿後的部隊正將一架架木伐推到江水之中,無數的盔甲,軍械等物被推在木伐之上,向着蒼江以南推進,這些木伐在隨後也將被拖上岸,由戰馬拖到荊州城下,攻打城池,這些木料將會被就地製造成攻城的雲梯,戰車,撞木等物,爲了這次進攻,林牙軍中還帶着上千的工匠。
無數的騎兵奔騰而來,寬闊的路面顯然無法承載這樣的流量,道路兩邊的莊稼被無情的踏倒,猶如一羣黑色的蝗羣,蒙元鐵騎奔向荊州城。
海因克看到了荊州城的城牆,與邊境上的那些高大城牆相比,荊州城明顯矮了許多,很顯然,荊州城位於大越腹心,又有蒼江天險,對於城牆的防護,大越人便馬虎了許多,也許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過,蒙元騎兵會以這種方式打到荊州城下。
海因克興奮地摧動着馬匹,向着遠處的城池狂奔而去,他聽到了城牆之上急驟的警鐘之聲,看到了城牆之上慌亂奔跑的士兵,看到了城門口,正向着城內狂奔而去的守衛城門口的士兵,他大聲吆喝着,猛摧戰馬,同時在戰馬之上拉弓上箭,瞄準了城門口的士兵。
城門正在緩緩關閉,也許自己再快一點,就能搶進城門,殺死關城的士兵,海因克這樣想着。
嗖嗖連聲,羽箭以閃電般的速度掠出,他看到有士兵倒地,看到了受傷的士兵被拖進了城內,但讓他遺憾的是,城門終於是在他趕到之前,被緊緊地關上了,他甚至還可以聽到內裡沉重的欄木被架上的聲音。
一圈馬頭,他繞城疾走,尋覓着目標,城上,很安靜,先前慌亂奔跑的士兵一下子全都沒有了蹤影,除了飄飛的戰旗,什麼也看不到。靜得讓人發疹。
怎麼會沒有人?海因克心裡疑惑着,不管怎麼說,荊州城是大越人的一座重要的城市,這裡面應當還有不少的士兵,也許他們被我們的兵鋒嚇跑了!海因克心裡想着,對於越人的戰鬥力,他一向是哧之以鼻,當然,也許在益州的那支安慶邊軍應當除外,不過那些人一直在邊境打仗,與大越內地這些菜軍明顯不在一個檔次之上。
“上!”海因克作了一個手勢,他麾下的士兵會意地猛摧戰馬,向前衝鋒,距離城牆十數米之時,馬上的士兵猛然躍起,藉助馬匹向前的衝力,向前高高飛起,飛在空中的士兵揮舞着手臂,一支支錨爪帶着長長的繩子飛出,噹的一聲,勾在城牆之上,士兵猶如一支大鳥,在空中蕩起,在即將撞上城牆的那一霎那,兩腳蹬出,踏在城牆之上,向上飛快地移動着,城牆之上,在瞬息之間便佈滿了猶如壁虎一般的蒙元士兵,嘴裡咬着彎刀,兩手交替向上攀爬。海因克手持弓箭,警惕地看着城上。
在他的身後,如雷的馬蹄聲持續不斷地響起,越來越多的騎兵正在趕來,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了攻擊城牆的行列當中。
咚咚咚!城牆之上,震天的戰鼓之聲忽然響起,安靜的城牆之上,突然多出了一排排的士兵,手執鋒利的大刀,重重地砍向勾在城垛之上的錨抓。
海因克心裡一震,手中的羽箭已是連珠價地向城上飛去。
“殺!”城上爆發出了一陣陣震天的呼喊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