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敢當撕下披風一角,慢慢地擦拭着自己大刀的刀鋒,凌厲的眼視卻一直注視着半坡村,犀利的眼神能清楚地看到上面那些殘兵敗將的驚恐的面容,他冷冷一笑,今天,他要親手劈了司馬家族那一羣混蛋。
司馬家的人,一個也不能活!
石敢當的刀緩緩地舉過了頭頂,刀鋒閃着寒光,隨着他的刀高高舉起,數千徵北軍士卒齊齊發出一聲吶喊,如林的長矛舉起,最前列的騎兵死死地勒住他們的戰馬,戰鼓聲中,戰馬嘶鳴着,前蹄不住地刨着地面,打着響鼻,如果不是騎士扯着馬繮,他們就會發蹄向上疾衝了。
鼓點之聲開始開始放緩,十數百大鼓重重地捶了一下,停頓片刻,又重重地擊下,三響之後,士兵們便會發起衝鋒。
“石將軍,你看!”石敢當身邊的親兵忽地大叫起來,半山坡村中,突地升起了一面白旗,石敢當微微一愕。
“他們投降了!”身邊的親兵吶吶地道。
在石敢當的視線之中,一羣人舉着白旗,手無寸鐵,正徒步向着這邊走來。
“無恥!”石敢當脫口怒罵,但舉着的大刀再也無法落下來,而那最後一聲鼓點沒有響起,十數名鼓手看着石敢當,等候着他的命令。
仇恨之火在石敢當的胸中熊熊燃燒,因爲憤怒,雙眼變得血紅,臉龐扭曲,顯得極爲猙獰。
“將軍,這裡都是您的部下。管他們投不投降,衝上去。殺了他們,一乾二淨!”身邊,一名遊擊將軍服飾的人低聲道:“誰會泄露出去,再說了,就算都督知道了,難道還會爲這樣一個朝三暮四的人而怪罪將軍麼?”
石敢當心中微微一動,刀鋒猛地再舉起,隨着大刀舉起。士兵們不約而同地又發出一聲吶喊,緊緊地握住手中的長矛,齊齊踏上一步。
正在向下走的司馬義忐忑不安,心中本自七上八下,沒有聽到第三聲鼓點,心中稍安,一顆心剛剛放下來一點。便聽到下面的士兵再一次爆發出如山的吼聲,臉上頓時血色盡失,雙腿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來,幾乎便想轉身逃回去。
“石將軍,且慢!”軍陣另一側,突地想起一聲大喊。卻是萬世昌縱馬急奔而來。
“石將軍,不能進攻!”萬世昌氣喘吁吁地奔來,連馬也來不及躍下,靠近石敢當,一把攥住石敢當的右手。低聲道:“石將軍,他們已經投降了。我們不能殺他們!”
“這樣的王八蛋,殺了又如何?”石敢當咬着牙,道。
“石將軍,我也想殺他們,但司馬仁的身份擺在那裡啊,如果他附隅頑抗,咱們殺了也就殺了,亂軍從中,我們認得他們,刀槍認不得,羽箭認來得,但是他們投降了,我們就不能隨意處置他們了啊!”
“悄無聲息地殺了,都督怎麼會知道?”石敢當亦是壓低了聲音,“你不說我不說,怕什麼?”
萬世昌微微搖頭,“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石將軍,你願意爲了這一羣落水狗而毀了自己的前程麼?是,殺了他們,都督嘴上絕不會說什麼,甚至還會讚揚幾句,但只怕從此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領兵出征的機會了,以後只能呆在高陽去練兵了!”
石敢當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氣,“便宜這羣狗王八了。”
“也就是容他們多活幾天罷了!”萬世昌低低地笑了起來,“石將軍你加入徵北軍時間不長,不知道都督與司馬家的瓜葛,再說了,徵北軍,比石將軍你更加仇恨司馬家的大有人在,有孟姚,丁仇,燕小乙這些大頭頂在前面,您犯得上爲他們而讓都督心生嫌棄嗎?您啊,就等着看吧!”
石敢當慢慢地點點頭,“你說得對,孟姚也許會強忍着,但燕小乙絕對不會罷休,他與都督的關係不一般,便讓他出頭就好!”
萬世昌笑道:“正是如此!”
石敢當緩緩地放下大刀,回身道:“將那羣沒卵子的傢伙給我帶上來!”
一羣士兵雷吼一聲,衝了上去,將戰戰兢兢的司馬義一夥給扭了上來。
石敢當與萬世昌兩人騎在馬上,冷冷地居高臨下,看着司馬義。
司馬義謙卑地低着頭,向着高高在上的石敢當彎下腰去,“罪人司馬義,奉家兄之命,特來向徵北都督府雲都督請降!”
石敢當冷哼了一聲,這話說得可就大有深義了,字字句句,都似乎是在提醒着自己,他冷笑道:“司馬義,此時請降,你不覺得太晚了麼?當你們兵困玉門關的時候,怎麼不降?當年都督兵困燕京的時候,你怎麼不降?現在山窮水盡,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時候,纔想起投降,你覺得都督會原寬恕你們嗎?”
司馬義的腰彎得更低了,“家兄自知罪孽深重,此刻已經在半山村中自縛待罪,只求能見雲都督一面,即便那時都督要將司馬一族明正典刑,家兄也不敢有絲毫怨言。”
聽着司馬義話裡的意思,似乎那司馬仁見到都督,便有把握活命一般,石敢當殺心頓時又起,一邊的萬世昌微微搖頭。
強按下心中的殺意,馬前的司馬義已是汗流浹背,生怕石敢當兵痞之氣發作,一刀砍下來,那便萬事皆休,馬上對方身上陡然散發出來的殺氣,他能清晰地感受到。
石敢當深吸了一口氣,突地笑了起來:“很好,很好,你們要見都督,我便滿足你們,不過司馬義,你們不投降,將這個傢伙綁着上什麼意思啊?”
看着司馬瑞,石敢當的眼睛象刀子一般上上下下地剮着對方,司馬瑞臉色青紫,身上猶如發瘧疾一般抖個不停。
司馬義擡起頭,臉上盡是諂媚的笑容,“這個混蛋,當年諉過於將軍,險些害了您,家兄對此憤恨不已,特命罪臣捆了他來交給石將軍,是殺是剮,任由將軍處理。”
石敢當微微一怔,突地大笑起來,“原來是送來與我出氣的?”
“只要能讓將軍出氣,此人也算死得物有所值了!”司馬義陪着笑臉道。
“好,好得很!”石敢當大笑着縱馬上前,手裡的大刀霍地舉起,閃電一般劈下,司馬義兩眼發直,沒有想到石敢當說動手就動手,司馬瑞更是大聲尖叫起來。
刀鋒落下,卻凝停在司馬瑞的頸邊,一道血線自頸上顯現,絲絲血跡滲出,司馬瑞兩眼翻白,兩腿一軟,已是癱倒在地,一股臭氣從身上散發出來,竟然是嚇得大小便失禁了。
石敢當,萬世昌都是皺起眉頭。
“這種軟骨頭,居然能統領大軍作戰,司馬家族不亡,當真是沒有天理了!”石敢當冷笑道。“司馬瑞,我不殺你,殺了你當真是污了我的大刀,徵北軍中,有的是人收拾你,不要忘了,當年你是如何暗算鷹嘴巖衆人的,沈風老當家的是如何死的?你等着被千刀萬剮吧!來人,將這個司馬瑞拖下去,好生看管,好吃好喝地伺候着,養得白白胖胖的,在見到都督之前,他要是少了一根汗毛,你們提頭來見!”
“是!”士兵們大聲答應着,奔上來,捏着鼻子,提着司馬瑞兩條腿,倒拖着便向後去。
石敢當俯身看着司馬義,“滾回去告訴司馬仁,所有人都給我滾下來,爺爺懶得上去拿你們,記住羅,要是少了一人,我就砍你們一支胳膊,反正你們只是要見都督一面,至於是不是缺胳膊少腿,我想都督也不會介意的。”
“不敢,不敢,一個也不會少!”司馬義連連點頭,“石將軍,罪臣這就回去覆命,家兄以及所有人馬上就會下來!”
看着司馬義連滾帶爬地向着半坡村跑去,石敢當看着萬世昌,“老萬,你說有沒有可能這傢伙當真能讓都督饒他們一命?”
萬世昌搖頭,“不可能,就算都督想,孟姚,丁仇,燕小乙,別忘了,還有燕妙妙將軍,都督豈會因爲這樣一個反覆無常的人小人而讓大將離心,夫婦失和?”
“你說得對,我先將這些王八蛋監禁在玉門關,再派人飛報都督。”
“報告都督的時候,不妨再讓送信的人先去見見燕小乙將軍,孟姚將軍!”萬世昌補充道。
“你說得不錯。總之,先不讓司馬仁見到都督,只要他見不着都督的面,任他巧舌如簧,都是白搭!”石敢當笑道,“燕將軍,孟將軍自然會想法設法要了他們的命!”
兩人相視大笑。
“石將軍,接下來,我們去會寧助霍將軍一臂之力麼?”萬世昌問道。
“不!”石敢當搖頭,“梅平堵住了會寧,林牙所部插翅難逃,倒是平陽府那邊會有一場激戰,我們主力直奔平陽,將蕭裡禧兄弟也給堵在平陽,我們兩軍夾擊,讓他們一個也別想走出平陽府!”
“我率兩千騎兵先走!”萬世昌請命道。
“好,我率步卒隨後趕來!”石敢當笑道。
而此時,平陽府建始,軍隊已被打殘的孫哲正在亡命而逃,三千步卒被蕭裡措打得只剩下數百人,而胡澤華的主力尚被蕭裡禧死死堵着,石敢當這個舉動,卻是在無意之間救了孫哲一命,並幫助胡澤華完成了全殲蕭氏兄弟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