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多具屍體橫七豎八地被丟進坑中,其景可怖,但場中這些人無一不是從屍山血海之中爬出來的人,面對着這些鮮血屍體,眼睛皮兒都不帶眨一下,填上泥土,縱馬往來,很快將這片土地踐踏得牢實無比。曾經在大陸之上顯赫一時的司馬家族就此煙消雲散,了無形跡。
懷着大仇得報的快感,石敢當追上大部隊,一路歡喜地返回劍關,王衝等人夾在他的隊伍之中,不露痕跡的回到了盧城營駐軍所在。據傳當天孟姚丁仇從醫官那裡軟硬兼施勒索了幾大瓶酒,兩人喝得酊酊大醉,在大帳之中又哭又笑,直折騰了大半夜方纔罷休。 . .
與部下的開心相比,此時已經回到興靈的雲昭卻是愁眉難展。
前些日子對中原的詭異形式的猜忌終於得到了答案,程羣竟然與李逍聯手,一舉殲滅薛承義所部,蘇燦從良集團全面佔據江州,通州,兵鋒所指,直向衛州,與上京只是一步之遙。
如果說這些讓雲昭並不太在意的話,那程羣接下來的又一詭異行動讓雲昭陷入了沉思。從前面的一系列情報來看,程羣已經投靠了李逍無疑,但在殲滅薛承義部之後,此人所率領的四大衛軍並沒有參與到李逍隨後迫降通州,進逼衛州的軍事行動,而是全面縮回了荊州。
程羣這是想玩那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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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程羣在中原的翻手爲雲,覆手爲雨,雲昭立即提高了警覺。
他猜測程羣此次並沒有完全投靠李逍。而是有條件地與李逍合作了一把。他助李逍殲滅薛承義。使李逍能夠順利進逼上京,但李逍給他的是什麼呢?
雲昭一時之間想不出。
雲昭的目光落在了相州。
程羣主力回縮到荊州,會不會再次進軍相州,反戈一擊,再次進攻西部,企圖拿下贛州,陝州等地?
如果程羣傾力來攻,豹滔衛。金吾衛,領軍衛,千牛衛,這四衛兵力除了領軍衛在相州曾遭過重創,雖經過兵力補充重新滿員,但戰鬥力下降厲害外,其它三衛實力仍然強勁,任何一衛出擊相州,都會對全益鳳造成重大威脅。
全益鳳雖然佔據着興義縣,但如果程羣以一衛兵力封鎖興義。堵住全益鳳,其餘兵力大舉進攻陝贛。剛剛整編完畢的白蓮軍絕然不是對手。
自己要不要先下手爲強呢?命令全益鳳與白蓮軍立即展開對相州的進攻,奪下相州,將程羣控制在荊州之內。但這需要冒着極大的風險,一旦開戰,程羣所部不是可以短期內被擊敗的,自己就面臨着需要源源不斷地向相州增兵,但現在自己無兵可增,自己的主要戰場還是在燕京。不徹底擊敗蒙元,自己根本無法騰出手來做別的事情。
一時之間,沉吟難決。
眼下的徵北軍無力兩面開戰啊!
郭鋒大踏步地走進了雲昭的房間,“都督,荊州以及水師那邊都傳來了情報,這一段時間,荊州水師李宏超部動向異常,每日的巡邏比往日密集數倍,更是冒險上溯到了我水師控制區域,兩支水師已經暴發了數起小規模的衝突。”
雲昭擡起頭,“水師異動?”
“是,前一段時間,李宏超一直很老實,他是被我們打怕了,他們船雖多,但火力遠遠不及我軍,兩軍交戰,他們是絲毫佔不了便宜,本來這段時間,他們一直在大力地從古臺船石造船,短短的數月時間,但有三艘新船下水,原來我們都以爲他們是要積蓄力量,但從本月起,荊州水師便突然加大了在蒼江的巡邏力度。”
“水師,水師?”雲昭喃喃自語,“程羣究竟想幹什麼呢?郭鋒,我想,程羣會不會再一次發動對相州的進攻呢?讓水師加強戒備,是防止我們向相州增兵?”
郭鋒皺眉苦思片刻:“都督,我們在相州有全益鳳的第五營,控制着興義縣,日夜枕戈以待,如果程羣貿然進攻,不見得討得了好,一個搞不好就會與我們打成膠着之戰,程羣突什麼呢?他經略西北的計劃已被我們看穿,即便他攻進了贛州,但第五營以及白蓮軍也不會讓他好受,於他而言,得不償失啊!”
“是啊,這正是我迷惑不解的地方。”雲昭回過頭來,“程羣幫助李四擊敗了薛承義,便基本上幫助李四打下了中原的花花江山,李大隻能龜縮上京,苟顏殘喘,但程羣沒有隨着李四去上京收穫勝利果實,反而收縮兵力回了荊州?”雲昭身體突地激凌凌打了一個冷戰,猛地回頭,雙手撐在牆上,瞪着地圖。
“難道他想殺個回馬槍?”雲昭大聲道。
“什麼回馬槍?”郭鋒有些莫名其妙。
“郭鋒,你說說,程羣是不是想重新渡江,搶佔秦翼樑蒲四州?”雲昭目光炯炯,“李四啊李四,你可真是走一步看三步,上京還沒有拿下,便想着來給我添噁心了!好,妙,這一招使得好!當真使得好!”
“都督!”看着雲昭有些失態,郭鋒喊了一聲,“程羣沒理由過江啊?”
“爲什麼沒理由?他的理由大得很!”雲昭咚的一拳擊在牆上,“程羣經略西北計劃失敗,已成無根浮萍,原本整個天下,五股勢力逐鹿,我們,蒙元,李大,李四,程羣,但程羣在西北失敗,便率先退出了這場逐鹿天下的大局,現在李大也緊接着大勢已去,就看他能倚仗上京堅持多長時間了。這天下,便只剩下蒙元,我們,還有李四。蒙元被我們打得緩不過氣來,已成了秋後的螞蚱,蹦噠不了幾天了,所以逐鹿天下的勢力便只剩下我們與李四了。”
回過身來,雲昭冷笑道:“程羣只能選擇一方,現在看來,他是想趁着我們與蒙元較量正激烈,根本無法大量增兵秦翼樑蒲,所以打一個回馬槍,搶佔這四州,如果讓他成功,則他便擁有了荊州以及江北四州爲根基,重新具備了竟爭的力量。”
“而李四正是得其所哉,有了程羣在北地攪局,我們與蒙元便很難在短時間內分出勝負,因爲我們還要提防程羣這隻猛虎。他便有了足夠的時間收拾李大。說不定兩人還達成了某種協議,由李四爲程羣大力提供支援呢,讓程羣將北地攪亂的時間越長越好。”
郭鋒聽得瞪大了眼睛,他是職方司將領,對於這種戰略佈局並不擅長,但聽雲昭娓娓道來,亦明白這對於徵北軍是極度不利的。
“如果李四的這個計劃成真,那麼我們短時間內一統北地的計劃便要落空了。”
“你說得對,不能儘快收拾北地殘局,等李四擊敗了李大,中原一統,我們再想進軍中原,可就失去了介入的最好時機和藉口。我們拿什麼理由跨過蒼江呢?悍然發動內戰?那豈不是要爲天下人所棄,這仗已經打了七八年了,所有百姓都是人心思定啊,李四一旦一統中原,便能以極快的速度重新建立起新秩序,那時的我們,就只能老老實實地呆在北地,替他當一支看守蒙族的看家狗了!”
砰的一聲,雲昭一拳擊在桌上,“李四,我恨不能喝其血,剝其皮,啖其肉,焉能爲他作看家犬?”
“都督,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通知全益鳳,他的部隊在劍關整頓完畢之後,立即全軍開赴梁州,與姚長坤,王強會師,加強秦州,翼州的防守,將程羣給我死死地鎖在荊州,命令馬友,曹新宇,計無量三人率徵北軍水師全軍出擊,第一步先給我奪了古臺船廠,即便奪不下,也要讓古臺船石在短時間內無法再打造新船,斷了荊州水師的根源。”
“是。”
“命令全益鳳,率領第五營和白蓮營,出兵相州,大軍壓境,我倒想看看,程羣是先想着渡江奪秦翼樑蒲呢,還是先去保着相州老地盤?只要將程羣壓縮在荊州一地,他二十萬大軍,看他能撐到幾時?現在的李四,只怕一時還給不了他多少支援吧?”雲昭冷笑。
“都督,石敢當的飛天營與王強的第四營,還有姚長坤被打殘的親衛營,三支力量能擋住程羣麼?”
“重要是不能讓他渡江,半渡而擊,即便兵力不足,亦能有效阻擊,從荊州過江,能適應大部隊登陸的地方可沒有幾個?”雲昭沉吟片刻,“眼下圍困蒙元燕京仍是重中之重,這是我們爭霸天下的前提條件,不然這隻餓狼在我們身後窺伺,任誰也是寢食難安啊?郭鋒,這樣吧,一旦妙妙與樸德猛奪下安慶之後,便將他們急速召回,他們回來加入對燕京的作戰,我又可以挪出一些兵力了。”
“要不然再徵召一批預備役?”
“不能徵召了,韓嘯的廣昌營招了一萬,充實飛天營又是一萬餘人,過了冬,就是春播,缺勞力啊,要是誤了春耕,那可就是斷了我軍的糧草,飲鴆止渴,我所不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