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顏的使者大概沒有想到在這裡會見到徵北軍的最高統帥,興奮之餘又有些緊張,雲昭黑煞之名威震大漠,當年還是一介馬匪之時就囂張不已,曾在當年的盧城將領孟姚的馬蹄旁射下一支箭,狂言過此界限者殺無赫,震懾的率領上千騎兵的孟姚不敢越雷池一步,眼睜睜地看着雲昭將一羣蒙族人殺得一乾二淨,掠奪了貨物金錢揚長而去,當年此事,亦是震驚盧城。此人自然也是聽聞,此時驟然見到了傳說中的人物,自然是心下惶惶。
雲昭於他們而言,就是一個傳奇。
從一個鄉下野小子成爲一介馬匪,千里單騎獨闖蒙營,劫持現在的蒙元皇帝,當年的蒙族公主雅爾丹,一路逃亡,硬生生地把不能變成了可能。投軍守邊關,幾年時間便成爲大越最爲年輕的四品宣威將軍,自此一發不可收拾,年紀輕輕便已開府建牙,成爲事實上的大越北方統治者,將蒙元壓制得擡不起頭來,朝不保夕,眼見着就要破家滅國。
來使五體投地,葡伏於雲昭大案之前,雖然寒冬臘月,但仍是汗出如漿,背脊之上,似乎有一把火熱的刀子正在不停地刮來刮去。
“你叫什麼名字?在盧城官居何職?”雲昭根本不在乎眼前的是誰,既然吳顏想要開門投降,他是求之不得,能不打仗而收復盧城,便意味着他可以少犧牲很多的士兵,現在的他兵力四處捉襟見肘。能以更快的速度掃清關外,他便可以抽調出更多的人馬。投入到更需要的地方去。
“下官,下官叫毛金銳,現在任盧城長史!”來人哆哆嗦嗦地道。
長史,那是不小的官了,雲昭看着眼前瑟縮着的傢伙,眼裡充滿了不屑的神色,山中無虎,便連猴子亦可以稱王了。這樣一個傢伙,毫無膽色,居然也可以作到這樣的高位,當真是可笑之極。
“盧城被破,以王敏將軍爲首的大批官員將領士兵英勇戰死殉職,爾等卻苟顏活命,以身事敵。可知罪否?”雲昭沉聲問道,臉黑得如同鍋底。
“都督明鑑,下官等人也是迫不得已啊!”毛金銳聽着雲昭語氣不善,頓時慌了神,心知自己性命就在此人一念之間,連連叩頭道:“當年下官也是存着以身赴死。爲國赴難的心思的,只是,只是還沒有來得及便被蒙軍俘虜,後來,後來蒙人要脅下官等人。如若不爲他們效力,便要將盧城百姓殺光屠盡。下官等人也是爲了保存盧城百姓,爲大越留下一些種子,這纔不得不含羞忍辱啊,都督!”
盯着對方,雲昭心道當真嘴是兩張皮,說話不費力,一件投降事敵,厚顏無恥的事情在這些人嘴裡說出來,焉然便成了大義凜然,爲國爲民,不惜犧牲自己聲名而忍辱負重之事,冷冷一笑,也懶得與對方多言,直截了當的道:“吳顏準備怎麼做?”
聽到雲昭轉換話題,不再在這個問題上窮追不捨,毛金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悄悄地擦去額頭之上的冷汗,道:“都督,現在盧城之中,只有三千蒙軍,另有兩千地方兵力,這兩千人卻是掌握在吳知州,不,是吳主薄手中的。”當年吳顏未投敵之時,便是擔任盧城主薄,此時在雲昭面前,毛金銳省起這一層,自然不敢再提吳顏現的在官職,只說他原先在盧城時的銜頭。
“這兩千人,吳顏能全部掌握?”
“是,在盧城之中,駐紮的是後來從大漠移居而來的蒙族,與先前的不同,對越人是殘酷無情,壓榨無比,即便是越人軍隊,在他們眼中亦如奴僕一般,想打便打,想殺便殺,這些人是敢怒不敢言,早就對對這些蒙人恨之入骨,吳主薄便趁機將他們攏在了身邊。”毛金銳道。
“城中除了這三千蒙人軍隊之外,其它的城防設施如何?”
“都督,這些蒙人根本不懂如何守城,盧城這些年來,也無力修萁城牆,當年孟姚將軍一把大火,將盧城燒去一小半,損失極大,而蒙軍來後,只知掠奪,但凡有點收入,都被他們拿去揮霍,那裡有錢修城,現在都督天兵光臨,這些人才慌了神,只是拿沙包壘牆,濫竽充數罷了。城防,完全談不上。”
雲昭點點頭,這一點與韓嘯所探得的情報相吻合。
“吳顏準備怎麼配合我們?”
“吳主薄說了,只需都督選定一個時日,他便率領城中越人士兵打開南城門,歡迎都督大軍入城,只要一進城,那三千蒙人如何能是都督天兵對手,自然是手到擒來。”毛金銳諂笑着道。
雲昭手指輕輕地敲擊着大案,吳顏所說倒不假,這三千蒙軍是騎兵,卻龜縮在城中不敢出城,一旦廣昌營入城,在狹窄的街道之上,這些騎兵根本無法發揮所長,就是一些待宰的羔羊罷了,不過吳顏這種人,可信不可信倒是要小心一二。
心中籌劃半晌,道:“很好,你們這些人投身事敵,本來罪該萬死,但看在你們還稍有羞恥之心,知道將功贖罪的一點上,我便給你們這個機會,吳凡!”
“末將在!”親衛統領吳凡大步向前,挺胸聽令。
“你帶幾十個弟兄,隨着毛金銳潛入盧城,接管那兩千越人軍隊,三天之後,我們裡應外合,一舉拿下盧城!”
“末將得令!”
“小心一些,如果事有不偕,先保命要緊,知道嗎?”看着自己的親衛統領,雲昭道。
“多謝都督關心,末將一定完成任務。”
“毛金銳,回去之後,告訴吳顏,這兩千越人軍隊,立即秘密移交給吳凡將軍指揮。但敢有一點摯肘,他知道後果。”雲昭聲色俱厲地道。
“不敢。不敢,有吳凡將軍親臨指揮,一定馬到功成,下官心中亦更安心了!”毛金銳忙不迭地道。
“這樣最好。吳凡,你帶毛金銳下去吧,今夜便隨他入城。”
“是!”
雲昭揮揮手,吳凡領着毛金銳,出了大帳。自去商議如何悄無聲息地進得城去,安全接管這兩千士兵。
“都督,這吳顏可信麼?要是對手詐降,吳凡將軍此一去可就有危險了。”韓嘯有些擔心地道。
“螻蟻尚且惜命,何況人乎?”雲昭道:“像吳顏,毛金銳這類人,最擅長察言觀色。審時度勢,便猶如牆頭青草,迎風搖擺,毫無節操可言,此時蒙人已是秋後的螞蚱,眼着便要滅亡了。這些人焉能不爲自己考慮,所以吳顏此時來降,倒不用考慮他是真是假,我唯一擔心的就是這兩千越人士兵堪不堪用而已?所以纔派了吳凡去。真讓吳顏來指揮,我還不放心呢。一隻獅子領着一羣綿羊,綿羊就算變不成獅子。但化身爲一羣惡狗亦是可用,一隻綿羊去領導一羣獅子,獅子也會變成無用的羊羔。”
“都督明見。那我們不等燕將軍和樸將軍了?”
“不等了,從安慶過來,不是一天兩天,既然吳顏想要投靠我們,自然得當機立斷,拿下盧城再說。”雲昭揮揮手,“命令軍隊,三天之後準備作戰。”
“末將聽命!”
雲昭沉吟了一下,“入城之後,蒙人自然會拼死抵抗,巷戰最是殘酷,這樣吧,我的親衛營打頭陣,你的廣昌營隨手跟進,讓你的士兵多備弓弩,進城之後,立刻佔領街道兩邊的屋頂等一些制高點,居高臨下,以弓箭殺敵,這樣,既可以讓他們體會到戰爭的殘酷,又可以避免廣昌營過多的損失。”
韓嘯慚愧地道:“廣昌營士兵戰鬥力還不能達到都督的要求,韓嘯慚愧無地。”
“新兵嘛,都有一個過程,那一個人不是這樣過來的?多打幾仗就好了,韓嘯,你雖然比不得徵北軍其它一些將領那般才華橫溢,但你也有你的長處,不必妄自菲薄,揚長避短,多看多學,自然能有施展手腳的一番天地。”雲昭含笑看着韓嘯,道。
“多謝都督激勵,末將一定尊奉都督命令,多看多學,唯都督馬首是瞻,爲都督肝腦塗地,萬死而無悔!”
“好了,不必表決心了,好好地做,我們徵北軍前途遠大着呢!”雲昭大笑道:“去吧去吧!”
送走韓嘯,雲昭站起身來,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從興靈一路奔波到得盧城,自己竟然亦覺得有些乏了,不由連連搖頭,官當得越來越大,指揮的軍隊越來越多,自己的體力倒是不能與以前相比了,案牘事物越來越多,揮刀殺敵的日子卻是越來越少了。
伸拳踢腿,在帳中打了一套拳,身上微微出汗,這才覺得舒暢了一些,收了勢子,回頭看着一邊傻笑着的蔣旭,“大個子,你笑個什麼,莫非我這拳打得不好?”
蔣旭雙手亂搖,“都督打得極好,我是高興又可以打仗了!”雙手在空中有力地揮了幾下,“又可以砍了,都督說我們打頭陣,那我要第一個上去!”
雲昭大笑,“那是自然,噢,對了,大個子,你剛剛結婚了,婚後滋味如何?可沒有欺負新媳婦兒吧?看她那嬌俏的樣子,可禁不住你一根手指頭的。”看着傻大個,再想想王繯兒,雲昭總覺得是一副美女與野獸的絕佳組合。
聽着雲昭調侃,蔣旭頓時老臉通紅,樣子一苦,“都督,她好凶的,我那敢打她,只有她揍我的份兒!”
聽了這話,雲昭倒是一愕,“怎麼,她揍你了?”
“也不是揍,就是掐!”蔣旭惱怒地道:“都督可得爲我作主。命令她不許掐我。”
雲昭頓時笑彎了腰,“這個本都督幫不了你,掐便掐吧,反正你這身肌肉硬梆梆的,說不定她掐不疼你,反倒扭了自己的指頭!”
蔣旭眼睛頓時一亮,“都督說得對呀,她再掐我,我便一運氣,喀吧一聲,她的指甲便扭了,哈哈哈!”
看着蔣旭的模樣,雲昭爲之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