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之中,軍隊便是保命的本錢,聽到郭鋒說要拋棄大部軍隊輕裝逃命,李鑑頓時有些猶豫了。十萬羽林軍和一萬陌刀隊是他最後的本錢了,丟掉了他們,自己真將成爲孤家寡人了。
“陛下,郭將軍說得有道理,帶上所有軍隊一齊走,那真是誰也走不了了。這麼大的軍事行動,衛州那邊不可能不知道,到時候追兵一出,在這冰天雪地之中耗上幾天,我們的軍心就散了,如今之計,只能由陛下率一部精銳轉道貴州,去與葉開匯合,其它各部突然向衛州城發起攻擊,爲陛下的戰略轉移贏得更多的時間才行。”李政臉上陰晴不定。 . .
“攻打衛州,一旦攻擊不利,不,肯定是攻擊不利,準備充分的衛州城絕不是短時間內可以打下來的。王叔,這是讓士兵們去送死啊!”李鑑搖頭道。
“死人不要緊,最重要的是讓陛下有更多的時間贏得撤退的機會。”李政道,“陛下,末將願率一部人馬向前,匯合李德,在李逍猝不及防之機,突然攻打衛州,或許可收奇效,即便打不下衛州,亦可讓他們陣腳大亂,來不及追擊陛下,陛下只要到了貴州,與葉開匯合,再加上徵北軍的援軍,當可捲土重來,東山再起。”
郭鋒冷眼旁觀,一言不發。
“王叔說得也有道理,只是王叔,你不能留下啊,當年你助我奪得皇位,老四對你已是恨之入骨,現在又擋了他的道。一旦兵敗。王叔的性命可就有憂了。王叔,你隨我去,讓薛臨風留下主持攻擊吧!”李鑑道。 . .
“陛下,薛臨風忠心可靠,但他畢竟升任羽林軍中郎將不久,對羽林軍的控制遠遠不及我,如果他留下,說不定會出什麼亂子。好歹臣也在羽林軍中呆了近二十年,上上下下的將領,大部分都是我提拔起來的,有我在,他們就不敢亂來,我已經活了六十餘歲,也不在乎還能活多久了,只要陛下有脫險,臣於願足矣。”
“王叔!”看着李政,李鑑覺得眼眶有些溼潤。
“陛下。就這樣定了吧,您率薛臨風的兩萬部隊。再加上一萬陌刀隊轉移,剩下的,由我率領,匯合李德之後,突然向衛州城發動攻擊!”
“陛下得帶走所有的糧草!”郭鋒突然道:“十萬軍隊半個月的糧草,稍微節省一下的話,三萬人能撐個近兩月時間。”
“還是給王叔留幾天的糧食吧!”李鑑嘆息道:“糧爲軍中膽,一旦軍中無糧,怎可支撐?”
“陛下,事不宜遲,臣馬上就去佈置!”
除了極少數的高級將領,整個部隊都被蒙在鼓中,大軍一分爲二,大部隊隨着李政開始向前衛州進發,而李鑑則統領着薛臨風麾下兩萬羽林軍與一萬陌刀隊悄然轉向,向着貴州進發。
曹平很快就發現了不對。
隊伍開拔是在漆黑的夜裡,一時之間他也沒有注意,但天剛放亮,他便發現自己所屬的中軍與要所抵達的目的地背道而馳,頓時大驚失色。
出了什麼事了?這與預先制定的計劃並不相符。駱超在軍中被悄然處死,此時的曹平,在羽林軍中只是一個小小的校尉,哪裡知道事情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他們設計好的圈套已經被郭鋒捅破,現在心湄與她的兩個女兒正隨着中軍向着貴州進發。
“將軍,我們的前進路線不對啊,是不是風雪太大,迷路了?”看到他們這一路的一名遊擊將軍,曹平趕緊湊上去問道。
這名遊擊將軍跟曹平並不熟,事實上,曹平是在部隊臨開拔時被上司硬塞進來的,只知道此人來頭很大,背景硬得很,這一次隨軍出發,也是踱一層金以便爲日後升遷所用的,遊擊將軍對這類人很是看不慣,卻又不願得罪他,誰都知道這些後臺硬得很的人升遷是極快的,說不定過兩年就會成了自己的頂頭上司。
“我也不知道,只是聽說敵人已經逼近了衛州,我們大軍兵分兩路,準備左右夾擊,管那麼多幹什麼?反正也輪不到我們衝鋒陷陣,你儘管看好你手裡的人就好了,她們可不能出任何意外。”
“是,多謝將軍,多謝將軍!”曹平連聲稱謝,看着遊擊將軍離開的背影,眉頭卻是深深地皺了起來,出事了!直覺告他一定是出事了,即便是要左右夾擊,現在走的路線也不對,他騎在馬上,茫然四顧,突然身體一震,這個方向,是往貴州去的。
他的身上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失機了!曹平終於反應過來。此時的衛州,理論上還在李鑑的控制之下,而四爺的大軍根本就沒有出現在衛州,談什麼左右夾擊。
軍隊的勝敗不是曹平考慮的範圍,他所思所想的就是如何保證心湄王妃與兩位小公主能順利地回到四爺身邊,而現在這種情況,明顯要出問題了,離衛州越遠,脫險的可能性就越小。自己武功雖高,但也不可能在千軍萬馬之中救出這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
遠處馬蹄得得,曹平擡頭看時,心中一跳,馬蹄聲傳來之處,竟然是中軍的皇宮侍衛,他趕緊低下頭,退到一邊,是李鑑過來了。
此時的李鑑,心中的懊惱可想而知,現在他終於知道,出上京,就是曹儀與李逍給自己挖的一個大坑,而自己,卻毫無知覺,甚至是信心滿滿地跳了進來。愈想愈是憤恨,陡地想起心湄和她的兩個女兒尚在自己手中,急憤之下,卻是趕了過來。
“弟妹,你現在一定很高興吧?”看着打開的車廂之中,心湄削瘦蒼白的臉龐,李鑑冷笑着看着對方,“四弟現在正在衛州城中磨刀霍霍,正準備着將我千刀萬剮呢,可惜啊,朕麾下終是還有忠臣良將,窺破了他的毒計,現在,我們可是離衛州越來越遠了,離老四也越來越遠了!”
心湄盯着李鑑,淡淡地道:“大伯,爭戰天下,這是你們男人的事情,我們母子三人一介女流,整日關在府中不知天下之事,男人的事情自然由你們男人自己去解決,大伯身爲皇帝,總不至於小雞肚腸,將氣撒在我們這些弱質女流身上吧!”
李鑑頓時語塞,不管怎麼說,他還是自命英雄的,此時被心湄一激,頓時面紅耳赤,“不錯,我的確不會爲難你們,但也要看老四他怎麼做了,他要是想趕盡殺絕,說不得兩軍陣前,你們會出現在刀鋒之下,我倒想看看老四是不是會顧忌到你們母女?還是會大叫亦分他一杯羹?”
心湄的手頓時抖了起來,她難以想象這種場面出現時的殘酷,亦沒有想到李鑑會想出這麼惡毒的主意?江山,親情,四爺會選那一個?是放了李鑑換回自己母女三人,亦或是不顧一切,魚死網破?
“大伯,虧你也是堂堂李氏男兒,竟然如此下作!”她怨憤地看着李鑑。
李鑑大笑,“老四比我也好很多嗎?弟妹,你可知道,那個念雲王妃馬上就要爲老四誕下皇子了,你們只怕已經不在老四的考慮之中了,哈哈哈!”
狂笑聲中,李鑑打馬遠去,“給我看好了他們,總有一天,我要將她們母女三人綁在陣前,那時候,我倒想看看老四的嘴臉。”
望着李鑑的背影,心湄閉上了眼睛,半晌,才睜了開來,伸手將兩個嚇得簌簌發抖的女兒摟在懷中,“我不會讓你如願的,真到了那時候,你得到了只是我們母女三人的屍體。”
一天沉默的行軍過去,曹平在焦燥之中度過了這一天,現在每多走一步,他的困難就會加大一分,他決定不再等了。
心湄摟着兩人女兒,蜷縮在帳中,看着兩個女兒熟睡的樣子,心湄只感到一陣陣的心疼,多看一眼算一眼了,只可惜,四爺看不到他兩個女兒的模樣了,當初四爺離開時,朵兒剛剛在蹣跚學步,馨兒還在襁褓之中,只怕四爺已經記不得她們的模樣了。
帳外北風呼嘯,雪粒打在帳蓬上,發出簌簌的聲響,雪比白天下得愈發地大了一些。
帳門被掀開了一道縫,有黑影一閃而入,帶來一陣涼風,心湄霍地回頭。
“王妃,是我!”來人低聲道。
“曹平?”心湄驚叫道。此時,從帳外連續走進來數個人,默不作聲地站在一角。
“是,王妃,我們不能再等了,今夜,我便帶王妃離開!”
“怎麼可能出去?”心湄驚道。
“我在軍中早已安插了數十個好手,這些人都是用來保護王妃的,原本的計劃之中,羽林軍還有一部人馬,會在大亂起時,帶着王妃衝出戰場,但現在這部人馬被調走了,現在整個計劃已經泡湯,我們只能冒險潛出營去。王妃,這是一套士兵服裝,您換上,跟我們走,弟兄們都已經準備好了。”
“朵兒和馨兒怎麼辦?”心湄看着兩個女兒。
“我們揹着她們走!”曹平單膝跪地,將朵兒放在一件披風之中,裹好,負到自己背上。另一個站在屋角的人也走了過來,將馨兒同樣纏好負在背上。
“王妃,我們在帳外等您!”曹平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