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條小船自昨日起拐進一條支流之後,又劃了小半日的功夫,這才緩緩靠近了一個江心島,數日的奔波,紫燕的身體愈發的虛弱起來,迎候在岸邊的秦馳見狀,趕緊讓人找來了軟椅,將紫燕擡了下來.
這座無名島是羅網訓練行動隊員的一處秘密基地,除了極少數人外,根本不爲外人所知,而這裡的一切也是與外面屏蔽的,外面發生了什麼,這裡也不可能知道.
“秦馳將軍留下來,其餘的人先去休息吧!”進了這處訓練基地,不等安頓好,紫燕已是開了口.
說起來秦馳雖然算得上是秦柔孃的兄弟,但在羅網之中的地位卻是遠不及紫燕,而且紫燕跟隨秦柔娘多年,秦馳也根本無法與他比資歷,是以這裡雖然是秦馳主管,但紫燕一開口,所有人都立即退了下去.
“出了什麼事了?”秦馳稍稍有些緊張,看着紫燕的模樣,倒是一副逃難的樣子.
“秦將軍,接下來無論你聽到什麼,請你保持冷靜,你能做到嗎?”紫燕看着他,低聲道.
“行,我保持冷靜,到底出了什麼事了?”秦馳聲音已顯得大了起來.
“秦家完了!”紫燕嘆了一口氣,”彬州秦家,遭遇虎衛突襲,滿門老幼,盡皆死難,無一倖存!”
秦馳瞪大眼睛看着紫燕半晌,突然笑了起來:”紫燕,你開什麼玩笑?”
“我像是在與你開玩笑嗎?虎衛突然動手,緊接着彬州,鄂州等地的掃蕩也旋即開始,要不是如此,我剛剛分娩,生完孩子,會這樣不顧死活地逃到這裡來嗎?”紫燕緩緩地道.
看着紫燕的模樣,秦馳的聲音漸漸顫抖了起來,”那,那我爹那裡呢?”
“他們既然敢殺光秦家堡子的人,那麼去了湖口前線的秦老爺子還能倖存嗎?”
“我秦家可有五千精兵!”秦馳大聲道.
“如我估計不錯,那麼這一次的行動,衛家,閔家肯定都參與了,說是五千精兵,但如果蘇燦等人設計一舉拿下了秦老爺子與秦家將領,那五千士兵羣龍無首,又能如何?除了繳械投降還能有第二條路麼?看他們這個殺法,秦馳,只怕秦老爺子此時也已經鶴駕西歸了!”
“我秦家滿門老幼,一個不剩?”秦馳咬着牙,一字一頓地問道.
“不錯,上至花甲老者,下至牙牙嬰童,但凡姓秦,都被虎衛將領黃宏殺得乾乾淨淨.”紫燕嘆氣道.
秦馳牙關格格作響,瞪視紫燕半晌,突地站起來,向外便走.
“站住,秦馳,你要去幹什麼?”紫燕喝道.
“幹什麼?”秦馳轉過頭來,臉色猙獰,”黃宏殺了我滿門老小,我便要將南部三州掀個底朝天.”
“不行!”紫燕斷然喝道.
“爲什麼不行?眼下已經撕破了臉了,還有什麼可妥協的?我不殺他,他也要殺我!”
紫燕嘆了一口氣:”我不是反對你殺,而是先要等等,等娘娘那裡的消息.你想要殺的目標必然是三州的那此官員吧,如此一來,三州必然大亂,現在前線正激戰,如果後方出了問題,那麼前線必然會吃虧的.”
“我管那麼多?虎衛都死絕了我纔開心呢!”秦馳怒道.
“秦馳,你不要忘了,娘娘現在正在聽政,而李昊王子可也有你秦家的骨血.大越真垮了,於他們有什麼好處?當真讓雲昭得了天下,娘娘,李昊王子還有生路麼?必死無疑!”紫燕幽幽地道.
秦馳身子微微一頓.
“先等等吧!”
“紫燕,我在想,既然他們已經動了手,京中的娘娘與小王子還能倖存?”秦馳問道.
紫燕心中格登了一下,是啊,他們會不會對娘娘動手,這一次對手行動如此迅猛,時機拿捏得如此妙到毫巔,顯然已經計劃了很久,但計劃再精妙,也不可能做到一絲一毫也不泄露,那上京的娘娘怎麼會毫不知聞,莫非羅網本身也出了問題,一想到這裡,紫燕不由汗流浹背,現在在上京統籌羅網的是王啓年,如果他出了什麼問題,宮中的娘娘可就真要成聾子,瞎子了.
“秦馳,你告訴我,那個王啓年可靠麼?”
“王啓年,怎麼啦?他在我家爲我爹出謀劃策已經十餘年了,一向忠心可靠,深得我爹的信任!”秦馳道.
“沒什麼,秦將軍,你千萬要冷靜,暫時不要有任何動作,等我們好好謀劃一番之後,再作打算.”紫燕揮手道:”先就這樣吧,秦將軍,彬州的詳情,你可以去問張頁平,他從那裡剛剛回來.”
幾天的顛沛流離,紫燕亦是累得狠了,不僅身體累,心裡更累,此刻她最爲擔心的就是正在向上京進發的雄闊海,按照行程來算,此時他應當已經快要進入衛州了,但是,他還進得去上京嗎?如果衛家,閔家生變,那麼這支南軍之中,幾乎三分三二的兵力已經不會被他所掌握,在對手的算計之下,他能安然脫身嗎?
娘娘現在怎麼樣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娘娘如果輸了,自己這些人,又那裡還有活路?看着躺在身側的粉嘟嘟的兒子,紫燕心裡如火燒一般難受.
“大人,大人!”門外忽然響起了張頁平緊張的呼喊之聲,紫燕心裡一緊,一翻身坐了起來,沉聲問道:”張頁平,出了什麼事了?”
“大人,不好了,秦將軍他領着一隊人已經走了!”
“你說什麼?”紫燕大驚,下得牀來,拉開門拴.自己上島這兩天來,秦馳一直表現得非常平靜,自己還以爲他聽進去了自己所說的話,想不到他竟然早已有了打算.
“什麼時候走的?”
“此刻已經奔向碼頭了!”
“我們走.去攔住他們!”紫燕二話不說,奪門而出.
“大人,您披件衣服!”看着僅僅穿着內衣的紫燕,張頁平在身後大叫道.
紫燕趕到碼頭上之時,終於已是遲了一步,秦馳已經去得遠了,江面之上,僅僅只剩下幾點帆影,看着漸漸消失在自己視野之中的船隻,紫燕喃喃地道:”豎子不足與謀,你這要是去送死嗎?”
意義瀾珊地回到住所,麾下所有的人已經聚集到了紫燕的所在.
“大人,現在我們怎麼辦?”張頁平問道.
“這裡呆不得了!”紫燕搖頭道:”秦馳此一去,縱然會給南部造成一些混亂,但他終究難逃對方的圍剿,他麾下如有人失風,這裡的秘密便保不住了,張頁平,去準備一下,讓弟兄們都換上平民服裝,我們撤退.”
“我們去哪裡呢?”
“化整爲零吧!一部分人其它州聯絡羅網的人員,另外一部人跟着我去上京.儘可能地聯繫上娘娘再做打算!”
“明白了!”
兩天之後,紫燕等人出現在碼頭之上,看着紫燕兩手空空,張頁平不僅驚道:”大人,您的孩子呢?”
紫燕微微一笑,”此一去,風險難測,也不知還能不能活着回來,帶着孩子不甚方便,我已經將他安排好了,如果我能活着回來,自然會去接他,如果我死了,那麼便讓他從此做一個本本分分的農夫吧.”
衆人盡皆默然無語.登船揚帆,離島而去.
潞州,雲昭大本營.
隨着雲昭停下了進攻的腳步,徵北軍的軍隊向潞州彙集的愈來愈多,孟姚的盧城營,蘇定方的安慶營等都已抵達潞州,至此,在潞州,徵北軍的一級戰營已經有了四個,這四個戰鬥營都是徵北軍的主戰營,他們的抵達,使得潞州面臨的壓力愈來愈大.
與此同時,奉雲昭之命出擊的馬友的水師陸戰隊與郭鋒的職方司亦每日都在向中軍大營中送來俘虜,那都是一些在潞州百姓之中德高望重,甚有名望的人.短短的時間內,這些人已經被捉來了超過百人,關在雲昭的中軍大營內,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而與此同時,聚集起來的潞州百姓也同樣在增多,與潞州百姓增多的同時,各地彙集而來的世傢俬軍亦愈來愈多.
“王爺,現在潞州,除開楊宏發的潞州鎮軍,以及孫傳亮所轄之部外,世家軍隊,雜七雜八的超過了十萬人,”郭鋒向雲昭稟報道,”這些人已經聚集到了潞州城的外圍,末將認爲,是時候了!”
“很好!”雲昭笑道:”畢其功於一役,我倒想看看,這一仗之後,還有多少世家豪門有膽子攔在我軍的前面.來人,我們去會會那些被捉來的傢伙,想必現在他們亦是惶惶不安吧!”
衆人大笑起來.
“要我說,這些人一刀砍了就是,王爺,你不是說這些人影響力極大麼,一刀砍了,那些愚民沒了他們號召,自然也就散了!”孟姚笑道.
“砍了容易!但這可就坐實了我雲昭的那些莫須有的罪名了!”雲昭苦笑:”今日圖了痛快,日後不免又有麻煩.現在費點事,將來就容易一些.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