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片片飄落,氣溫驟降,站在城樓之上,外面一片白茫茫,視線被侷促在百米以內,再向遠處,視線內便只是一片雪白,看不到一絲兒其它的東西.
幾天以來,敵人一直沒有進攻,雄闊海明白之是職方司那一把火的功勞,對手在沒有調集起足夠多的糧草器械的時候,他們便沒有能力向自己發動進攻,現在又下起了雪,難度便更大了一些.
但這是一片雙刃劍,敵人困難,自己被困於此,更加困難萬分,糧食已經所剩無幾了,雄闊海已經下令將軍內所有的戰馬都宰殺了,連他自己的也不例外,這些寶貴的戰馬也不可能支撐幾天,每天,只有準備作戰的部隊才能吃一頓飽飯,但自己期待的局勢變化又在哪裡呢?
五天,自己最多再支撐五天了.雄闊海回頭看着腳下,一團團聚集在一起抵擋低溫的士兵,他們圍坐在一起,中間雖然燒着篝火,但其提供的溫度遠遠不足以抵消空氣之中的寒冷.這些士兵必須在外面值勤,還有一部分士兵則呆在屋裡.爲了體現自己與士兵同甘共苦,雄闊海整天都呆在外面,讓士兵無時無刻都能看到自己,對他們是另一種形式的鼓舞.
天上雖然下着雪,外面也冷得刺骨,但雄闊海卻不敢有絲毫放鬆,敵人有可能隨時來襲,這樣的天氣,一旦讓敵人突破一點,便是全面崩潰的局面.
此時所有人都到了一個臨界點,一場勝利可以讓士兵們歡欣鼓舞,但一點點的失敗就可能讓以前所有的努力功虧一匱.
天氣太糟糕了,爲了以防萬一,雄闊海甚至派出了三名斥候,向外滲透,他必須掌握敵人的動向,這場雪看起來卻似乎一時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使勁地跺着腳,在寒風之中站得久了,腳都有些麻了.手上裹着厚厚的棉布,但仍然感覺僵硬.
熊闊海決定走下城樓,和士兵們一起去烤烤火,靴子裡似乎進了水,否則不會這麼冷,他轉身‘欲’走下城樓,剛剛踏出一步,鳴鏑的尖銳嘯聲突然在空氣之中鳴響,雄闊海整個人一下子楞住了,霍地轉過身來,一支鳴鏑自遠處雪簾之中‘射’出,帶着尖銳的嘯聲‘射’到離城池不遠的地方,放才無力地墜下.
隨着鳴鏑的尖嘯,所有的士兵轟的一聲站了起來,提着刀槍,奔向了他們該去的地方.
一名秦家士兵此時空着雙手,從遠處的雪簾之中一躍而出,撒開雙‘腿’,拼命地奔向不遠處己方的陣地,很顯然,那支鳴鏑是他‘射’出的,‘射’完之後,爲了讓自己跑得更快,他丟掉了所有可能影響他速度的東西.
陣陣馬蹄聲傳來,幾匹戰馬突然自後一躍而出,出現在雄闊海的視野之中,馬上騎士大聲怒吼着策馬衝到了那名奔跑的士兵之前,手起刀落,那名士兵的腦袋已是高高飛起,身子卻仍然隨着慣‘性’向前奔跑了好一段距離這才倒下,鮮血噴滿周圍的雪地.
雄闊海大怒,戟指那幾名騎兵,”給我殺了他們!”
十數支‘牀’弩同時發‘射’,剛剛殺人的那名騎兵走避不及,被一支弩箭命中,頓時遠遠的飛了出去,身在空中,血像雨點一般灑了下來.
伴隨着‘牀’弩的厲嘯,視線之外,陡地傳來隆隆的腳步聲,一排又一排的士兵從雪簾之中走出,‘逼’向雄闊海鎮守的陣地.
“閔家!”雄闊海驚歎了一聲,”怎麼只有閔家?”
來襲的正是閔家軍隊,掌軍者閔子華在這個大雪之地,絕不適合調動大軍作戰的日子,不顧一切地悍然向雄闊海發動了最後的進攻,他不得不來,他沒有同伴.
刑恕命令衛州鎮軍撤退,衛家更是在衛州鎮軍撤退的當天,便慌里慌張的拔營而去,探子回報,他們居然是向着南部三州方向而去,而在這之前,曹家曹寧,王家王逸之,更是早已率軍奔赴通州,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如果衛子華還想不出出了大問題,那便是傻瓜了.
最大的可能便是閔家被賣了,秦柔娘要翻身了,她的翻身便代表着閔家的滅亡,與衛家不同,閔家在這一次推翻秦柔孃的宮廷政變之中,扮演了極其重要的角‘色’,鹹魚翻身的秦柔娘,可能會饒恕衛家,但卻絕不會放過閔家.
閔家必須要作最後一搏,那怕是垂死前的掙扎,閔子華也必須要來作最後的殊死一搏,閔子華相信,如果自己能搶在時間的前頭殲滅了雄闊海,那局勢將會再來一次天翻地覆的變華.
這是閔家生死存亡的時候.在向每一名閔家將領,軍中子弟講明瞭形式之後,閔家軍隊氣勢如虹,奔向了綏化.
大雪是他們最好的掩護,沒有人會想到他們會在這個時候進兵.但可惜的是,雄闊海太小心了,困守城中,居然還派出了斥候,這讓閔子華偷襲的計劃完全破產,偷襲變成了強攻.
即便是閔家今天在這裡死光,但只要能滅了雄闊海,那便是划算的,閔子華相信,一旦雄闊海覆滅,曹儀等人與秦柔娘翻臉絕對比翻書還要快.
“殺呀!”閔子華提着刀,衝在最前面,閔家子弟都衝在最前面.
地上有雪,雪下卻有着致命的陷阱,密密麻麻的鐵蒺藜被埋在雪下,當戰靴踏破積雪,這些鐵蒺藜毫不留情地深深地刺破了他們的腳板,狂奔的戰士倒下,在通往對方陣線的路上,無數的閔家士兵痛苦地倒在地上,旋即成爲了防守者們手中弓箭的靶子.
‘牀’弩在嘯叫,弓弦在鳴響,密集的遠程打擊讓閔家兵們一層層的倒下,這一次閔家爲了搶速度,搶隱秘‘性’,他們除了弓箭,沒有攜帶任何的遠程武器,像‘牀’弩,霹靂炮這些大型武器,一樣也沒有帶.面對着嚴密的防守,他們只能用血‘肉’來硬扛.
這種打法讓雄闊海‘迷’‘惑’不解.
‘迷’‘惑’的雄闊海不敢發力,因爲他不明白,除了閔家,還有沒有更多的其它部隊隱藏在遠處,隨時等着給自己的致命一擊.
“閔子華想幹什麼,他是想‘玉’石俱焚嗎?”雄闊海看着絲毫不畏懼死亡拼命向上衝擊的閔家軍隊.
下雪了,天氣很冷,結冰了,城牆很滑,沙袋堆起的街壘被潑上水之後,用不了多久便結成一層厚厚的冰,比起前些天,要結實得多,也難打得多.想爬都沒有一個着力點.但是閔家軍隊硬是用屍體壘起了階梯,狂攻街壘之後的防線.
雄闊海的防線沒有什麼漏‘洞’,沙袋冰牆封死了所有的通道,內城之上,佈置的遠程武器可以隨時支援任何一個方向上的戰友,沒有敵軍遠程武器的壓制,這樣的進攻完全就是在送命.
“他爲什麼要這麼做?閔子華不是一個莽撞的人,他統兵多年啊!”雄闊海喃喃地道.
“將軍,是不是我們期盼的變化已經來了?”身邊,鄭國顯得有些興奮.
“變化?你是說娘娘起復了?”雄闊海霍地睜大了眼睛.
“是啊,將軍,您想想,娘娘一起復,那個閔憐兒是不是隻有死路一條,閔憐兒死,閔家還能獨善其身,娘娘不治他們?所以他們才孤獨一擲啊,要不然,沒有理由看不到衛家,看不到衛州鎮軍,看不到曹家,王家的軍隊啊!”鄭國自外而來,比雄闊海知道的信息更多一些,因此分析得倒也八九不離十.
雄闊海一把提起了身邊的大刀,對着鄭國道:”通知所有弟兄,都給我準備上陣殺敵,閔家這是要作困獸之鬥啊,這是我們的最後一仗,打贏中了閔家,最後的勝利就屬於我們.上吧!”
“遵命,將軍!”鄭國提着刀,風一般地跑了下去.
雪仍在下,不斷飄飛的白雪之下,是兩支殊死搏鬥的軍隊,血在風中飛舞,吶喊之聲從最開始的高昂到最後的悄無聲息,所有人都累了,所有人卻又不能放棄,無論誰輸,就會輸掉一切.啞着聲音的悶鬥,更加震懾人的心魄.
雄闊海兵少,能上陣作戰的只有五千人,閔家人多,這一次出擊的足足有萬餘人,但雄闊海卻佔着地利,優勢的地形能讓他大規模的殺傷對手,遠程武器的支援,讓他能夠有足夠的‘精’力調配不多的兵力,奔赴每一個遇到危險的戰場.
天‘色’漸暗,雪未停,血仍在飛舞.
遠處有隆隆戰鼓之聲傳來,雄闊海大驚失‘色’,揮刀連斬數名敵軍,快步退回了自己的陣地,這一天之中,他已經無數次地殺出防線,向敵人發起反擊,以減輕防線的壓力,他的武勇在這兒無人能及.但一天的搏殺下來,他亦是疲累不堪,幾乎揮不動他的刀了.
閔家傷亡累累,快要頂不住了,但此時遠處的戰鼓聲,代表着又有一支軍隊抵達,難道這會是自己的最後一個夜晚嗎?
雄闊海奔回城樓,看着一支軍隊從雪中奔出,那是衛州鎮軍.
秦家軍絕望了,雄闊海絕望了.他可以擊敗閔家,但還能應付隨後而來的衛州鎮軍的攻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