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盧國公執意要把主攻讓給左武衛,朕就把奪取城池的重任交給張煥了。”李世民清清嗓子之後笑着說了一句,然後打開一張地圖攤在案几上,手指一邊移動一邊說道:“金泰廬前日詳細說起過平壤城的兵力佈置情況,城北和城南人數最多,城北有三萬人馬而城南有二萬二千人,城西和城東因爲地域狹窄,只分別駐紮了一萬餘人。泉蓋蘇文還佈置了一支一萬兩千餘人的兵力在守備府附近,隨時可以四處增援救急。大致情況就是這樣,兩位將軍有何看法?”
這張地圖十分的詳盡,就連平壤城中的大小街道都赫然圖上,更別說城牆以及甕城等要害部位了。能得到這麼詳盡的地圖,李掌櫃等人功不可沒,正是他們到處仔細觀看之後認真繪製,纔在半年前完成了這張細緻無比的平壤城地形圖。
張煥對着程知節笑道:“盧國公,請!”
程知節對張煥回了個白眼,微微欠身向李世民說道:“皇上,不是末將說大話,若非皇上體恤將士性命暫時不許強攻,末將都敢立下軍令狀三天破城!前次金泰廬出城的時候,泉蓋蘇文的親信侍衛控制了城門,因而沒有更好的機會趁機奪取城門。如今城池情況和敵軍兵力一目瞭然,泉男生又有了藉口調動那些侍衛,在末將看來,順利奪取城門理當沒有什麼問題。”
李世民微微笑道:“盧國公未免有些輕敵了,須知蒼鷹搏兔尚需全力,難道你認爲就沒有需要留意之處?”
“若是說需要留意之處,末將認爲該留意倆件事。其一,要在不驚動大批敵軍的情況下,悄然迅速地接近到北城門之下;其二,我軍開始奪取城門的時候,泉男生那邊也要同時發動纔好。”
張煥聞聽點了點頭,泉男生等人只能勉強控制城北,若是引來太多敵軍注意肯定會影響奪取城門,不過這點李世民剛纔也說過了,會從今晚開始連夜不停的發動佯攻,其他各處的敵軍疲於應付,肯定無法兼顧城北的情況。程知節說的第二點纔是關鍵,若是時間沒有把握好,泉男生髮動了唐軍卻沒動,僅憑泉男生掌握的力量來看,泉蓋蘇文一旦反應過來很快就會鎮壓住叛變;若是唐軍動了泉男生卻沒有及時發動,必然又會泄露這次計劃,唐軍不但浪費了幾天的時間,還會失去輕易奪取城池的大好機會。
李世民也點點頭道:“盧國公說的沒錯,這倆點確實是關鍵之處。不過在你來之前,朕已經和張煥商討過了你所說的第一個問題,朕決定從今晚開始就連續不停地用拋石機和弓箭手向城內發動襲擾,讓其他城牆處的高句麗人疲於奔命,無暇兼顧城北的事情。至於你所說的第二個問題,倒是有些難度!畢竟城內的情況泉男生並不能掌控多少,隨時都有可能出現意料之外的情況。叔珩,泉男生那邊就交給你了,哪怕損失所有的鴿子也在所不惜,儘量和泉男生之間多互通消息。”
張煥抱拳鄭重道:“皇上放心,末將一定安排好這件事!末將相信,我們在城中的人能做到這點。”
“朕也願意相信他們能做到!”李世民摸摸鬍鬚說了一句,看着程知節嘴角忽然帶起了一絲笑意,“盧國公,既然你心甘情願讓出主攻之位,那麼這件事就交給左武衛了,稍後你回去軍營就安排佯攻事宜,你沒什麼異議吧?”
李世民對‘心甘情願’四個字咬重了語氣,顯然是想和程知節開個小玩笑,畢竟剛纔的情況一目瞭然,程知節絕對不是‘心甘情願’讓出主攻之位的。
“末將並無異議,請皇上向張煥將軍下達命令就是,末將這就回去安排佯攻的事情,就先告辭了!”程知節有些不情不願地點頭答應,起身向李世民抱拳一禮,又氣哼哼的瞪了張煥一眼,大踏步走出了營帳。
李世民也沒攔着程知節,等到他走出去之後忽然笑着問張煥:“叔珩,你到底給處默那小子出了什麼主意,竟然能讓盧國公放棄主攻?”
“這個……”張煥面色有些尷尬,若非涉及到自家的小姨子清河公主,這件事並沒什麼不好說的。如今涉及到了清河公主,雖然不是自己出的主意,難免會讓李世民認爲自己輕浮無狀,竟然任由程處默按照柴令武的主意前去行事。
李世民嘿嘿一笑,壓低聲音道:“你儘管說就是,不管是什麼主意朕都不會責怪!快說說,這麼多年了,朕只看見盧國公搶功勞的,卻從沒見過他推卸功勞的!”
張煥有些哭笑不得,當初李世民和房玄齡去自己家的時候,因爲感覺到妙玉和杜枝娘對房玄齡態度很不一般,一下子起了八卦之心,很快就開金口直接向房玄齡詢問。沒想到如今李世民又起了八卦之心,又對程知節父子的事情有了好奇心!只是李世民話都說到這一地步了,張煥怎能不如實稟報,只好言簡意賅的把事情說了一遍。
李世民聽完後差點放聲大笑,幸好想起張煥就在面前,不能失了儀態,趕緊按耐住笑意,板着臉道:“令武這小子怎麼出這種餿主意,真是該罰!你也是的,怎麼就不阻止呢?”
李世民的語氣看似在訓斥,眼中的笑意卻暴漏了他的真實想法。因此張煥也不替自己和柴令武爭辯,只是唯唯諾諾的點頭認錯,心裡卻難免對李世民腹誹幾句。
“咳咳……”李世民看見張煥這般模樣,實在有些忍不住笑意,只好輕咳兩聲掩飾過去,接着正色道:“朕這次就把攻佔城門的重任交給你們左武衛了,至於具體怎麼安排朕並不插手。朕只有一個要求,後日天亮的時候,朕要進入高句麗王宮!”
張煥擡起頭,抱拳語氣堅決道:“末將領命!請皇上放心,後日天亮之後,皇上一定可以順利進入高句麗人的王宮!”
“朕相信你,相信將士們!好了,你下去安排吧,朕還有事。”
“末將告退!”
張煥剛剛離去,李世民就忍不住笑了個前俯後仰,卻把聞聲進來的內侍春棋嚇了一大跳。
“好你個張叔珩,給老夫站住!”張煥走過中軍幾座營帳,正準備回自己軍營,忽然聽得一聲大喝,緊接着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張煥只好無奈的停住腳步,苦笑道:“盧國公,那主意真的不是末將出的。”
“你說不是你就不是你啊?”程知節瞪起眼睛,活脫脫一個青皮模樣,“退一步說,即便不是你出的主意,總歸是你那些手下出的,俺家處默老實忠厚,是絕對想不出這種壞主意的!老夫沒說錯吧?”
程處默……還老實忠厚?張煥心裡不停地腹誹,卻不敢駁斥程知節,只好陪着笑點頭附和。接着心裡卻哀嘆不已,惹到誰也別惹到這位老青皮啊!臉皮厚到能揎起袖子和孔穎達老夫子‘單挑’的猛人,豈是自己能招惹的?
“那好,既然這件事你擔下了,怎麼說都欠老夫一個人情吧?”程知節見張煥點頭附和,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狡猾之色,可惜張煥只顧着嘴上敷衍,根本沒留意到程知節的眼神。
張煥有氣無力道:“就算是末將欠盧國公一個人情好了。”
程知節再次一瞪眼:“什麼叫就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難道老夫還會逼着要你欠個人情不成?”
張煥苦笑不已:“是是是!末將欠盧國公一個人情,不知盧國公準備何時索要這個人情?又準備如何索要?”
“哈哈,你承認了就好!”程知節大喜,放開張煥撫掌大笑,“既然你這麼急着還人情,老夫若是不答應豈不辜負你一片好意?”
張煥心裡忽然升起一陣警覺,自己似乎被這老不要臉的算計了一把?
“盧國公,話先說好啊,若是末將做不到的事情,你說出來末將也只能說抱歉。”張煥心生警覺,也準備耍一次無賴。
“嘿嘿,怎麼會做不到呢?對你來說舉手之勞罷了!”程知節陰陰一笑,湊到張煥耳邊,嘰裡咕嚕低聲說了一通。
“這事,似乎有些難辦啊……”張煥聽完後皺起了眉頭,忽然換了個話題,“盧國公,你早就知道那主意不是末將出的吧?”
“那是自然!”程知節洋洋得意,“處默那小子哪敢在老夫面前隱瞞,早就說那是柴令武那小子……咳咳!”
猛然間被張煥一詐,程知節一時不備說了實話,雖然及時反應過來卻也遲了,後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那麼厚的臉皮竟然也憋得通紅,嘴角帶着尷尬的笑容看着張煥。
張煥臉色一沉,一拱手道:“末將還要去安排要事,就先告辭了!”
“哎呀,叔珩休要生氣,休要生氣,都是老夫的錯!是老夫的錯!”程知節剛纔的得意一掃而光,趕緊再次拉住張煥,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
張煥冷着臉道:“盧國公,你可是真不厚道啊,明知道不是末將出的主意,卻故意讓末將產生內疚,不得不點頭答應你那個條件,這有些欺負人了吧?”
程知節陪笑道:“哎呀,叔珩消消氣!這件事是老夫不對,你說吧,要怎麼樣才能消消氣?”
張煥依舊皺着眉頭似乎在思考,心裡卻已經樂不可言。程知節剛纔說的那件事,對張煥來說確實是舉手之勞,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只是剛纔被這老青皮唬得不輕,怎麼說也要找回一點損失不是!張煥看似在思考程知節的話,其實卻是在盤算着,如何從這老青皮的手裡弄點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