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真是廢材啊
李義府回到府上,推開那吱呀響的門,看到自己的髮妻正在佝着腰擇菜,身邊是坐在小木馬上搖晃的長子李津。
髮妻已經多了一根白髮。
歲月催人老。
讓髮妻跟着自己在長安受苦了。
還是當年在永泰((今四川鹽亭縣)時輕鬆啊!
“回來了?”
“回來了。”
很平淡的對白。
這就是一般夫妻的日常。
只是,今日的李義府手裡多了一個銀簪子,牡丹花樣式的簪子,銀色的光芒配上那栩栩如生的,看上去格外豔麗。
李義府的髮妻卻陡然站了起來,素手揪着他的耳朵:“李義府!是不是日子不過了!是不是動了歪腦筋了!”
“疼,疼!放手!成何體統!”李義府打開發妻的手。“這是陛下給額加了檢校中書舍人,新增的俸祿!”
李義府的髮妻立刻眉開眼笑的爲李義府吹着耳朵,聲音也溫柔了許久:“恭喜夫君了。李津,快恭喜阿耶!”
李津奶聲奶氣地說道:“恭喜阿耶。”
李義府掏出一迭票據遞到髮妻手上:“陛下見額們貧寒,特意賞賜了許多錢財。”
髮妻大喜:“李津,阿孃帶你買肉去!”
“噢,買肉咯!”
雖然只是低賤的豬肉,髮妻的廚藝也只是一般,趕不上火器監的廚子,李義府卻吃得津津有味,不分肥瘦都嚼得嘴角冒油。
一臉幸福的吃了幾塊肉片,髮妻小心翼翼地詢問:“陛下看中你哪點了?你在火器監也只是循規蹈矩吧?”
李義府滿意地撫摸鼓起的肚皮:“你不明白,火器監就需要循規蹈矩,像之前的許敬宗就是做過頭了。他給爲夫騰位置的原因,除了得罪到少監昆一、得罪到藍田侯,還有一個原因,陛下不放心任何人得到火藥的配方!”
“除了循規蹈矩,還得多承娘子的情。若不是娘子咬着牙關支撐這貧家,額如何能面對那些唾手可得的錢財不動心?也就是堅守這一點清廉,才入了陛下法眼。”
髮妻收着碗箸,絮絮叨叨的說話:“那是,陛下如此看重,你只能更盡心做好差事。不過,你說那個許敬宗的登臺是因爲昆一、藍田侯?好像你們那個火器監裡很忌諱與昆一拉關係,那你也得向藍田侯表示一點善意啊!好歹你也得承他的情。”
李義府面有難色:“額是監正,他只是個少卿,是不是搞倒了?”
髮妻重重地將碗頓在桌上:“你飄了啊!你那個監正的位置,只要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誰不能坐上去?他那個少卿,你找個替代者試試?別忘了,火器監裡頭那位至關重要的少監,不過是藍田侯的家奴!”
一語驚醒夢中人。
藍田侯別府,錢旺一臉古怪地打量了一身舊衣、提着四色點心的李義府,請他到耳房等候,自己與他寒暄,第五招去稟報。
須臾,王惡大踏步前來,拱手大笑:“李監正大駕光臨,鄙府蓬蓽生輝!請!”
李義府入客廳,落座客位,鼻翼微動:“好茶!”
對於李義府這樣的窮官來說,好茶就是可望不可即的寶貝。
本來以昆一跟王惡的主僕關係,弄點茶葉不是甚麼難事,李義府找昆一蹭茶也不是甚麼難事,唯一的問題是昆一這傢伙從來不喝茶!
幽綠清澈的茶水,淡雅飄香的味道,入口微微的澀味,之後的回甜,久久不曾散去的脣齒留香,無一不在表明這是極品的好茶。
李義府微微激動。
當年他也厚顏四下拜訪,多數時候連杯茶都混不到,混到了也是下品的茶水。
藍田侯這是何等看重自己,才以極品茶相待?
李義府純屬想多了。
王惡自己喝,從來都是極品茶葉,自然府上也沒有稍差的茶葉。
“監正在火器監勞苦功高,昆一那傢伙跳脫得厲害,監正請嚴加管束。”
話一出口,王惡就覺得哪裡不對,咋有種後世家長對班主任說“我家孩子該打就打”的味道?
從二人唯一的交集昆一入題,話題就自然多了。
李義府笑道:“昆一少監生性活潑浪漫,本性不壞,只是喜歡惡作劇罷了。”
這話倒不假,連李義府都中過招,昆一把米飯碾成漿糊,刷到李義府的椅子上,害得李義府回家被髮妻足足抱怨了兩天。
漿糊幹了,特別難洗。
可是,李義府也只能忍啊!
火器監可以沒有李義府,卻不能沒有昆一。
“李監正回去告誡他,少胡鬧!不然本官不介意請他吃家法。”
王惡這個表態,當然只是個表態,當不得真,李義府卻極高興。
有了王惡的話,不管怎樣,昆一都會稍稍收斂一些。
“還沒恭喜監正步入中書省,喜提中書舍人之職。”
中書舍人一職,唐初稱內史舍人,不久改中書舍人,掌起草詔令、侍從、宣旨、勞問、接納上奏文表,兼管中書省事務。
《新唐書.百官志二》:“(中書)舍人六人,正五品上。掌侍進奏,參議表章。”
這個位置的官銜不高,卻是實實在在的權力中心。
李義府擺手,一臉的慚愧:“若不是託了陛下青睞及藍田侯的福,李義府今日還是門下省小小的典儀。”
從一個從九品的典儀驟然提到從四品的監正之位,除了李義府之前的才氣,李世民更看重的是李義府當時表現出的謙卑。
沒辦法,崑崙奴胡鬧的性子大家都知道,沒點雅量的會被激怒,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所以,李義府才脫穎而出。
這世上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
大家說了一堆沒營養的客套話,李義府準備告辭時,錢旺拿了個不大的包袱送到李義府手上。
“李郎君,這是額家郎君的回禮,區區薄禮,請勿推辭。”
還,還帶回禮的?
回到府上,李義府與髮妻打開包袱。
一斤多的極品炒茶,一塊碗口大的玻璃鏡,兩瓶女人花香水。
髮妻眼裡有喜悅、有貪婪,最後又盡數轉化爲擔憂。
“夫君,這玻璃鏡和香水,太昂貴了,額們怕是不能收吧?”
李義府輕笑:“不,最昂貴的是這一斤茶葉。若是別人相送,這些東西斷然不能要,可對於藍田侯來說,這些東西真不值錢,就是……土特產。”
李義府與王惡之間,沒有一句拉幫結派的話,可相互之間守望相助的意思卻表達得淋漓盡致。
聰明人之間,一切盡在無言中。
……
除了昆一,崑崙奴陸續回到王惡身邊。
熱氣球的駕馭,他們已經教出了一大批技藝嫺熟的軍士,軍士之間再幫、傳、帶,不用他們再盯着了。
作爲酬功,七品教頭官身仍舊保留,俸祿也不會少,昆二他們滿意得不得了。
拖家帶口的從軍營裡跑出來,昆二他們的理由很充分,想郎君了。
咳咳,重點是,想府上的伙食了。
還有,軍營里約束得太厲害了,對於崇尚自由的崑崙奴來說,真的難受。
“郎君,額們可賊想你!”
油嘴滑舌的昆二又在耍嘴皮子,身子還一個勁地扭着。
王惡呸了一口:“是想紅燒肉吧?別以爲額不知道你們那些小心思!”
被戳穿了的崑崙奴沒心沒肺地大笑。
在郎君面前,這幫傢伙從來不知道臉皮爲何物。
昆三嘚瑟地扭着屁股:“郎君,說起來你肯定不信,在軍營裡,額練了一身好武藝!”
額信你個鬼!
這幫崑崙奴,說身手是有一些,不然當初夜襲突厥也不能發揮作用。
可是,那是仗着他們天然保護色的皮膚作掩飾!
“你覺得,這幫護衛,你打得過誰?”
王惡半帶玩笑的努嘴。
昆三蹦躂着,圍着護衛們打轉。
第五招他們認識,知道他的厲害,不會自取其辱。
好幾個獨臂的護衛,身子健碩、眼神犀利,昆三憑藉在軍營裡的經驗,判斷出都是厲害角色。
嘖,牛皮吹出來了,沒法縮回去啊!
“昆三!就你那三腳貓的本事,就別出來丟人了!”
昆四、昆五帶頭起鬨。
“滾蛋!耶耶讓你們刮目相看!”昆三怒罵。
昆二抱着手臂,陰陽怪氣的:“喲,昆三長進了,都會說成語了!”
崑崙奴一陣狂笑。臉上有些燥熱的昆三掛不住了,一指頭髮花白的護衛:“就你了!”
護衛一瘸一拐的出來,崑崙奴們大笑。
吃柿子撿軟的捏,這是沒錯,可你捏的這柿子,已經不是軟,是稀了!
就是真贏了,你覺得自己有臉面不?
問題昆三真沒有節操了,爲了圓回自己的牛皮,就是事後被崑崙奴嘲笑死也顧不得了。
別府的演武場上,自然備有沒開鋒的橫刀。
昆三刀在手,與那老護衛拼了一記,卻發現力量上自己居然處於劣勢。
經驗肯定是不如護衛的,力量上也鬥不過,還玩個錘子!
昆三咬牙,橫刀直取護衛的瘸腿。
軍營裡聽那些軍士說過,攻敵必救!
然而,昆三暴風驟雨的攻擊被護衛輕描淡寫的化解開,護衛一刀刺出,昆三迅速揮刀格擋,卻發現因爲護衛那一跛,刀尖下沉三分,自己的格擋落空,刀尖抵在自己的小腹上。
雖然橫刀沒開鋒,昆三還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棄刀,昆三頹廢地嘆了口氣。
連跛子都打不過,真是廢材啊!
王惡搖頭笑道:“還真是佩服你,甚麼人不選,偏要選刀法最好的。在遼東,司寇屠殺死的高句麗軍士五十人,若不是因爲流矢傷到,現在還在軍中效力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