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遊說
是的,吐谷渾不要臉面了。
發了一通脾氣的慕容諾曷鉢,最終只能讓人從地牢裡將傷痕累累的慕容阿掖提出來,擡出王宮大門。
右屯衛軍士除了兩人過來救治慕容阿掖,隊形沒有絲毫變化,依舊是黑雲壓城的感覺。
“他們還想怎樣?”
慕容諾曷鉢氣得渾身直哆嗦,腰刀斬破了銀壺,水灑了一地。
伏俟城、曼頭城、樹敦城、積石城四地兵力合一,或許能與右屯衛一較高下,差距太大,大到連憤然起兵反抗的勇氣都沒有。
越來越多的臣民靜靜地圍觀着。
十八名出手的侍衛面無人色,被綁縛到右屯衛軍前。
牛進達冷冷地看着侍衛,手一揚,十八名軍士順序入場,站到侍衛身後,橫刀映着日光,一個閃動,人頭落地,鮮血噴涌。
“報大將軍,行刑完畢!”
領頭的隊正拳頭錘在胸甲上,甲片發出“嘩啦”的響動。
“歸隊!”
牛進達下令。
右屯衛隊形整齊地離開王宮,留下那一地屍首與急着洗地的宦官、宮女。
……
“可汗,積石城主樑達寬攜人求見。”
膽戰心驚的宦官顫聲稟報。
烏地也拔勒豆可汗心情極差,這個時候稟報,是要冒性命之險的。
縱觀歷史上的明君、仁君,那是對臣子、對子民仁慈,並不意味着對宦官、宮女仁慈,因爲他們只是君王的私奴啊!
死了,往亂葬崗子一扔就是。
尤其是宦官,早已被家人視爲死人,誰會爲他們獻上一掬同情的淚水?
好在今天的慕容諾曷鉢還算理智,只是讓他們將人請來,奉上馬奶茶,然後將所有宦官、宮女、侍衛全部趕了出去。
樑達寬是個四四方方的漢子,腰圍接近身高那種,論廝殺的本事不濟,民政管理卻是一把好手。
今天的樑達寬只是個配角。
樑達寬身邊那位戴襆頭、着圓領袍的儒雅漢子,腮幫子上兩團顯眼的高原紅,一看就是高原下來的人。
幸好如今蘇毗是盡歸大唐,高原漢子下來纔不顯得突兀。
高原漢子曲臂撫胸,微微屈身:“吐蕃伍如瑪本噶爾·贊悉若多布參見尊敬的烏地也拔勒豆可汗。”
慕容諾曷鉢眼皮子微微跳動:“噶爾氏,與吐蕃大論噶爾·東贊是什麼關係?”
噶爾·贊悉若多布微笑:“可汗睿智,大論正是家父。”
噶爾·贊悉若多布是噶爾·東讚的長子,擅於內政、外交,也算是子承父業。
伍如如本樓美岱類贊聲名鵲起,加上贊普有意扶持新貴,樓美岱類贊隱隱有成爲噶爾·東贊接班人的趨勢,這如何讓勢力急劇膨脹的噶爾氏滿意?
王子貢日貢贊年紀不大,卻也有自己的喜好,與吞彌·桑布扎較爲親近,對噶爾氏略顯疏遠。
噶爾·東贊似乎沒有任何想法,噶爾·贊悉若多布卻不免浮想翩翩。
但是,任憑噶爾·東贊權勢滔天,贊普松贊干布在位一天,就得老實一天。
昔日振興吐蕃的大論娘·芒布傑尚囊都血濺邏些了,噶爾·東贊再是智者,也自認無法與他相提並論。
感受到家族困境的長子噶爾·贊悉若多布,自然義不容辭地四下奔走,爲吐蕃立一點功勳,改善一點家族的地位。
年輕人的想法就是那麼單純。
在老成持重的噶爾·東贊眼中,噶爾氏眼下功勳越多,死得越快。
噶爾·贊悉若多布對唐人的典籍還是沒吃透,不知道什麼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不過,由他折騰吧,年輕人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反正眼下大勢在唐,噶爾·贊悉若多布怎麼折騰也改變不了大局。
還有,贊普的身體似乎抱恙啊!
贊普,可不僅僅只有貢日貢贊一個兒子。
“可汗今日之屈,噶爾·贊悉若多布深表同情。吐蕃願意與吐谷渾暗中結盟,守望相助,以抗大唐越來越過分的壓力。”
原本情緒低落的慕容諾曷鉢忍不住輕笑:“瑪本這是看本汗年輕,空手套白狼嗎?吐谷渾四面皆唐,除了忍氣吞聲、不讓大唐找到把柄之外,別無他法。”
“與吐蕃結盟,看似壯大勢力了,可大唐一旦對吐谷渾施以雷霆,吐蕃能做什麼呢?抗議?譴責?”
“恰恰因爲吐谷渾與吐蕃結盟,才更會招致大唐的打擊。噶爾·贊悉若多布,吐蕃固然有智者,吐谷渾也不全是傻子。”
“就算真將大唐的影響力清除,吐蕃下山之日,就是吐谷渾遭難之時。”
要坐穩君主的位置,對天下大勢就要有一個基本的認識,那些天天只顧着自己一畝三分地的,早晚被人吞了。
拜王惡所賜,慕容諾曷鉢親眼見識過王惡版本的世界輿圖,雖然當時年幼記不得那麼清楚,對世界觀的塑造卻頗有影響。
吐蕃下得高原,第一個滅國的,將是吐谷渾。
無關善惡,這就是王惡說的地緣政治。
無論靠朝哪邊,結果都差距不大。
既然如此,爲什麼不靠朝強大的大唐,反而靠朝你不強的吐蕃?
別看《三國演義》裡是聯弱抗強,可現實是,更多的人是聯強吞弱。
噶爾·贊悉若多布微笑着品茗:“可汗所慮有理,吐蕃卻也不是虛言,真要結盟,即便有蘇毗府阻擋,吐蕃也可以出兵襄助。”
慕容諾曷鉢跌坐虎皮椅,細細想了一遍,忽然驚訝道:“難道你們要走羌塘?”
羌塘是廣袤的無人區,平均海拔在4000米以上,相當部分地區在5000米以上,即便是夏季,多數地方的溫度也只有3——10度,高原反應嚴重,風力大得驚人。
羌塘一陣風,從春刮到冬。
從羌塘下高原的話,極大的落差,會造成嚴重的傷亡。
這也就是爲什麼大唐與吐谷渾從不擔心吐蕃從藏北出高原的緣故。
十萬兵馬,能有五萬活着下來就不錯。
吐蕃,真捨得下偌大本錢襄助吐谷渾?
“瑪本只是一介瑪本,如此國策,恐怕分量不足。”慕容諾曷鉢還是咬牙拒絕了。
不過,在羌塘之下,應該佈置一些防備了。
爾虞我詐的時代,相信惡鄰的節操,無異於自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