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琅站在軍都關上,關城離幽州一百二十里,建在一條長達三十里的山谷間,兩旁山巒重疊,鬱鬱蔥蔥,這裡是幽州一景,號稱軍都疊翠,但這裡更是長城最險要的關隘之一。
作爲河北西北門戶,堪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此刻,秦琅望着那山川秀麗,居然有幾分不捨離開了。
“三郎你放心吧,幽州在你的整頓治理之下,已經頗具氣象,現在軍民一心,士氣高漲,如今諸軍城鎮戍皆兵員齊備,糧草器械也在源源不斷的補充過來,三郎你回長安,我們會繼續守好幽州。”牛進達站在秦琅身邊道。
“那就一切拜託牛叔了。”
“是我要感謝你,你栽好了樹,我卻來乘涼。”牛進達頗有幾分爲秦琅打抱不平,如今幽州一切都井井有條,這時朝廷卻召秦琅回京,太不應當了。
中山王承乾遙領幽州都督之職,實際上幽州都督府的一切軍政還是要由牛進達這個新任長史來主持,讓他做長史不過是考慮到他資歷威望不足,之前剛以統軍升郎將檢校北燕州刺史,這還沒一個月若直接拜幽州都督,肯定會有許多人不服。
秦琅對於牛進達接任幽州,倒是挺放心的,雖然他之前一直爲秦瓊程咬金副將,沒什麼獨擋一面的經歷,但這段時間相處,他辦事雷歷風行,有條不紊,治軍嚴格。
“牛叔只要堅持打擊走私,把邊市弄起來,那麼幽州邊防就不用擔心錢糧,以稅養軍備突守邊,邊軍的錢糧軍械足了,賞賜豐了,便不用擔心打不好仗守不好邊。”
牛進達感嘆着道,“之前三郎你還計劃要帶我們主動出長城去掃蕩一下關外的一些胡部,現在你一走,這事沒法做了。”
秦琅原來計劃不但要出關掃蕩下長城關外的一些胡部,甚至還要對河北地區的燕山、太行,以及沿海諸島、豆子崗、高雞泊這些聚盜藏賊之地來上幾輪拉網式掃蕩。
掃蕩關外,是爲了清理出一片軍事緩衝區來,以免突厥人容易滲透過來。對內剿匪,則是爲了藉機訓練下兵馬,甚至是清除一些隱患。
甚至是爲震懾下那些河北的士族豪強們,殺雞儆猴。
牛進達是擔心自己威望不足。
“我雖然走了,但太子不是已經下詔敕維護了邊市課稅之事嗎,就算下調了點稅率,但還是肯定了邊市的,你捧着這道敕旨,儘管嚴厲緝私便好,那些人以爲把我弄走,就能繼續從前的日子,是休想了。”
“我問過我嬸子了,她不願意回長安,會留下來。我建議繼續由她擔任都團練使之職,她在河北名聲好,號召力強,若她來協助你,會給你不少幫助。”
李世民對於秦琅在河北招建德舊部設立團練兵一事,最終表示了許可。現在進行已經正式下敕,在河北地區組建團練兵,又稱團結兵,土團。這與以前的鄉兵有些類似,唯一不同的是,過去的鄉兵是由地方士族豪強們控制的武裝。
而現在這些土團,統一由朝廷點選編練,聽從於都督府和各州刺史。各州設團練營,選任團練使統領,各級軍官皆授武散階。而團練兵不登記入軍籍之中,但可免除本人租稅,閒時爲農,允許在家習練弓箭,秋冬追集訓練,若遇戰時徵發協助官軍境內防守,或是配合作戰。
徵發服役期間,給予身糧醬菜,任務結束,立即解散回鄉,不長期脫離生產。
徵發原則則是選擇富戶強丁。
朝廷這道敕旨一出,等於給團練定性,他們就是府兵之外的民兵,以彌補河北地方府兵不足,邊兵數少的情況。朝廷沒有把這些河北人直接點選爲府兵,設立軍府,主要還是要維護守內虛外,提關中以臨四方的戰略國策。
範願等人都授了州團練使之職,各統一州團練營土兵,每營定額八百人。
竇紅線以勇安郡主的身份,加都團練使之職,統領整個幽州都督府下的團練兵。
另外朝廷對於秦琅先前徵發僑州置內附胡兵爲團練一事,也予以肯定,幽州都督府組建了靺鞨團練營,契丹團練營和庫莫奚團練營以及突厥團練營和鐵勒團結營五個營,每營八百胡騎,皆由相應的內附胡族兵擔任。
團練兵徵選後可免本人稅賦,服役期間有身糧,立功有賞,積功可授勳,總的來說待遇還是不錯的,但比起府兵要差一些,沒有軍田授與等。
新建的十五個團練營,朝廷授予了許多內附胡人酋長、原建德舊部大將等散官,雖說散官無職只是散品,但也算有了官身,有官身就成了體制內之人,能享受到許多政治特權。
比如佔田,比如門蔭,比如入國子監,比如重婚納妾,八議減罪等等。
“若是三郎你不走,這次突厥入侵咱們肯定是有機會立功的,到時可就白撿的功勞呢,可惜了。”
阿黃把一張採購清單遞到秦琅手裡,還在那裡充滿遺憾。
以眼下幽州整頓備戰情況,加之這裡本就不是突厥入侵方向,所以這次大戰幽州方面本沒什麼壓力,說不定還能找機會抄抄突厥人後腚什麼的,妥妥的撿功勞機會。
“真要立功,哪裡沒機會呢。”秦琅笑笑,他目光掃過那張單子,發現上面採購的東西不少,什麼突厥名馬,遼東人蔘、貂皮、海東青,另外還有新羅婢、倭奴等。
“兄弟們沒什麼意見吧?”
這次跟隨秦琅北上的弟兄,也算是名利雙收,剿賊匪平叛亂鎮邊疆,個個都起碼加階一兩級不說,還有不少積功授勳。秦琅又是個大方的,每次還都大方賞賜,從不吝惜,於是大家手裡都得了不少的錢帛賞賜。
眼下要回長安了,秦琅乾脆又賞了一筆。
不過秦琅跟大家說,不如大家把發到手的絹帛銀錢等湊起來,由秦琅派人去採購幽州特產,然後運回關中賣出後再分發給弟兄們,這樣大家手裡的賞賜還能再賺一筆。
“弟兄們哪有意見,跟着三郎這趟出來,那是賺的盆滿鉢滿,現在兄弟們對三郎可是奉若神明呢,你就是財神爺。”
之前秦琅自長安出來,便讓魏昶從東西兩市賒欠了大量稀罕貨物運來幽州,順便着還賺了三倍之利。
大家也不是傻子,這麼好賺錢的機會哪會不願意呢,大家都信秦琅,知道翼國公做事大方豪爽,從不會貪墨剋扣兄弟們的那份,每次還要儘量多分些給大家。
“兄弟們若是有自己想買的東西,要用錢的話也可以先到我這裡支取。”
魏徵翻看着自己手裡的賬本,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回從長安出來帶的那些貨,出手就是三倍利,而他們的貨在長安只首付了二成貨款,這真是無本生利。
等回了長安,把這貨再賣了,那鎮撫司裡兄弟們的賞賜都能再翻上兩番,而且司裡公款也能大賺一筆。
他暗暗算了下自己那份,不由咋舌,居然能有一千多貫。
太嚇人了。
他現在是詹事府主簿,本是從七品下職事官,原來本品是宣義郎,這次河北之行散階升了兩階爲正七品下宣德郎,這個品級一年的祿米是八十石,就算加上職事田的田租收入,那也是相當有限的。
一千貫,僅憑那點俸祿一輩子都賺不到。
“三郎,這些錢會不會太多了些?”魏徵有幾分擔憂的把賬本遞給秦琅。
秦琅隨意翻看了幾下,“多麼?多還不好?”
“就怕被彈劾,說咱們以權謀私?”
“謀什麼私?朝廷給各衙門公廨錢拿去放高利貸可以,我們拿這錢順帶着販點貨就不行?公廨錢又沒進你我私人口袋,走的都是公賬,賬上的錢年節時給大家發點福利哪不行了?至於說弟兄們把自己的賞賜錢帛拿來販點貨帶回長安,這頂多算是捎帶而已!”
秦琅覺得這根本不是以權謀私,因爲根本沒謀私,是爲公爲大家謀福利,這是當領導的責任。
“老魏啊,你別七想八想,這些都是你該拿的,放心拿。你有沒有打算買點什麼回去,比如突厥名馬,新羅婢女這些?”
在幽州買一匹上等的突厥名馬,頂多也就是十貫左右,但若是到長安,這樣的一匹名馬怎麼也得四十貫起,甚至有時能賣到七八十貫,這就是差別。
這裡好馬多且便宜,任你選擇。
還有溫柔的新羅婢女,長安名門貴戚家家教有,代表身份的象徵,長安一個新羅婢女得幾十貫,不比一匹名馬便宜,但在緊鄰高句麗、新羅的這裡,一個年輕的新羅婢女頂多十來貫,還保證是真正的新羅女,絕不會是什麼倭女、百濟女、高句麗女冒充的。
“老魏啊,你也買幾匹突厥好馬,回去後給幾位公子騎也不錯啊,再買幾個新羅婢女,給你夫人端茶遞水的伺候,多有面子。”
魏徵聽了也不由的心動起來。
“三郎也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