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竟有此等絕世高手!
“他是何人?”使短斧的鬼衆捅了捅黑衣人。他雖不通音律,卻也覺出厲害。琴聲一響,一股洶涌而來的劍意使溫度驟降,令人生出秋風瑟瑟之感。
“他麼?”黑衣人嘻嘻一笑,“你來猜猜看,菊南山莊裡何人武功最高?”
“自然是‘霜空劍’溫浩武啊。不對,”使短斧的鬼衆立刻搖頭,“此人就比溫浩武更爲厲害。所以我才問你啊。”
“換個謎語給你猜吧。”黑衣人聲音之中摻雜着戲謔,“小老虎在外面神氣的不得了,回到家後卻被教訓得很慘。你猜暴打他的是誰?”
“大老虎!”使短斧的鬼衆這次猜得很快。
“正確。”黑衣人循循善誘,“那麼大老虎和小老虎的關係是?”
“父子!”使短斧的鬼衆答得更快。
“上一條謎語,菊南山莊裡比溫四更爲厲害的是何人?”
“就是他老爸嘛。”
“不錯不錯,你猜對啦!”黑衣人聲音極爲歡快,眼神之中卻無半點溫度。
使短斧的鬼衆嘖着嘴回味,“如此說來,莫非溫四經常在家裡被他老爸暴打?”
……
倆人的竊竊私語顯然傳到了臺上,曲出異聲,琴樂澀止。
臺上之人清咳一聲,說道:“此處除老夫之外,再無他人。諸位請把面具摘下來吧。”
鳳飾鬼首女率先摘下面具,上前行禮,“樑王蕭氏之後,蕭芍芊拜見溫莊主。”
她一摘掉面具,身後的鬼衆也紛紛摘下面具,“‘邊將’蕭引,‘刀雄’孔力,‘鬼斧’孟燥,‘蛛女’千結,拜見溫莊主!”
“原來是樑王蕭氏之後。”溫凌夜微微頜首,目光突然一冷,“真是好大的排場,膽敢來溫家撒野!”
除蕭引外,“刀雄”孔力,“鬼斧”孟燥,“蛛女”千結,皆爲江湖青年一輩的成名人物。如果有江湖青年高手排行榜,此三人進入前一百名,絕無問題。
蕭芍芊盈盈一拜,“小女子不請自來,還望溫莊主恕罪。”
溫凌夜不置可否,威嚴地巡視過衆人,“諸位如此大張旗鼓地來訪,想必已對溫家所守之物做了詳細的調查。”
蕭芍芊淺淺一笑,“既是溫莊主問起,小女子便斗膽一猜,不對之處,還請溫莊主指教。溫家守護之物名爲定世匣,傳說此匣中之物關係到天下運脈,得此匣者可得天下。”
溫凌夜眉毛微挑,目中精光暴起,“不錯,溫家守護之物正是定世匣。只是蕭小姐誤會了。定世匣中定世之意不是得天下,而是平定亂世的聖者方有資格擁有此匣。當年我得此定世匣,曾與贈匣者有約,若當今聖上確能令天下太平,我便將此匣贈送與他。否則的話,我溫家當世代守護此匣,直至平定亂世的聖者出世。如今世間,百姓安康、四海昇平,此匣理應歸當今聖上所有。”
蕭芍芊淡淡說道:“既然如此,溫莊主當知,我與李家的恩怨。此匣乃是我勢在必得之物。”
“如此多說無益。”溫凌夜目光復雜地看向黑衣人,問道,“你呢,也是來奪取定世匣的?”
“我來此地,只想請教溫莊主幾個問題。”黑衣人傲然扯掉面巾,與溫凌夜直目相對,“百工盟喬氏之後,喬知葉拜見溫莊主。”
溫凌夜神色不禁黯然,“你有何話要問?”
“話已至此,其實我也不必再問。”喬知葉揚頭斜睨,雙目之中帶出絲絲嘲諷,“當年你爲得到《機關總笈》,騙取喬氏信任,想必就是爲此定世匣吧?”
溫凌夜微微闔眼,半晌才道:“當年之事……你母親從未曾責怪過我。”
“我知道。”公子夜垂眉低語,眼神中掠過一抺奇異的傷感。片刻後他忽地擡起頭,厲聲說道:“就算她不怪你,我也要替她把你欠的債追討回來!”
溫凌夜緩緩說道:“自古情義兩難全,大義面前,兒女私情微不足道。我雖虧欠你母,但,我問心無愧。”
“哈哈哈,好一個‘大義’,好一個‘問心無愧’!”公子夜一反常態地狂笑,“那麼今日,便爲你當年所做之事做個徹底地了斷吧!”
溫凌夜凝視着他,一字一頓地道:“你何苦如此?”
公子夜桀驁道:“廢話少說。正因爲你問心無愧,我必當如此!你珍視守護之物,我必要親手毀去!”
溫凌夜無聲輕嘆,轉向衆人,“看來諸位是不聽老夫勸說,定要奪走溫家守護之物了?”
蕭芍芊深施一禮,“還望溫莊主成全。”
溫凌夜目光銳厲地一一掃視過衆人,肅聲道:“在場諸位,本無一人有資格擁有此匣,不過諸位既能到得此地,老夫便也給諸位一個機會。”他擡指在琴上用力撥,琴絃爆出一個強音,凜冽的劍意隨琴音彌散,石門在衆人身後轟然墜下。
“半個時辰之內,請諸位擊敗老夫。如果諸位未能在半個時辰之內擊敗老夫,便請留在此地與老夫相伴吧!”
蕭引上前一步,傲然說道:“溫莊主,雖然你實力不俗,但若想僅憑一人之力,留住我們半個時辰,未免自視過高。”
刀雄孔力也道:“老頭我看你是在家待得太久,狂妄自大慣了,外面的江湖早已不是你們這些老朽稱雄之時了。”
鬼斧孟燥扯着嗓子叫囂:“老頭,我勸你乖乖把東西交出來,免那受皮肉之苦。否則的話,明日的壽誕便是你的死祭!”
溫凌夜淡然道:“老夫是否狂妄,爾等一會兒便知。”
語畢,他呼氣吹滅蠟燭。
室內立時墜入黑暗之中,有如墨色簾幕從空垂落。
鬼斧孟燥叫道:“喂,老頭,你吹燈還怎麼打啊?”
溫凌夜並未出言,取而代之是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機關啓動之音。
齒輪摩擦的尖冷之聲在石屋各處不斷響起,未名恐怖隨之迴盪不休,衆人彷彿被吞入一隻巨大的機關獸腹中。
蛛女千結忽然生出不祥的預感,某種不可言說的極兇正蟄伏於暗處,令她毛骨悚然。她擡腿欲逃,卻又醒覺:昨夜或可逃走,在此封閉石室之中,卻是無處可逃。
黑暗之所以令人恐懼,因無光明,因不可視,因不可知。
一道柔光自黑暗中亮起,帶來了光明,驅散了黑暗,也驅散人們心中的無形恐懼。
“早就料到你會有此招。”喬知葉嘴角含笑,掌中托起一顆夜明珠,“還好我早有準備。”
他將數顆夜明珠拋給蕭引,“請將它們射入屋頂。”
“好!”蕭引應了一聲,接過夜明珠,抖腕發力。夜明珠如道道流星飛上屋頂。他用力嫺熟,夜明珠鑲入屋頂之上,仍有大半露在外面,石室頓時明亮起來。
高臺之上,溫凌夜望着喬知葉,臉色不禁一變,“看來你是定要與我作對了?”
“你現在才知道嗎?”喬知葉眼露譏諷,長身而立。
“既然你目無尊長,我便好生教導。就算將來被你母得知,想來也無可責怪。”溫凌夜目中露出狠絕之色,用力按下一處按鈕,機關之聲倏然停止。
四下煙霧瀰漫,各色古怪的霧氣無聲無息地向衆人浸來。
“哈,你倒攢了不少毒氣。可惜我們這裡有唐門高手。”喬知葉擡手打了個響指,“蛛女解毒!”
蛛女不敢藏私,急向衆人分發解毒丸,“服用此丸後,以內力驅毒,可暫保不受毒氣侵擾。”
她本對喬知葉的到來持有懷疑,然而此時已心無芥蒂。黑暗之中的毒氣最難察覺,若非他取出夜明珠,衆人發現毒氣之時,也許爲時已晚。
“老頭好不陰險!”鬼斧孟燥一口吞下解毒丸,哇哇亂叫地舉斧攻向石臺。
“機關之術本就以詭道制敵,談何陰險。”溫凌夜淡漠地按下另一個按鈕。
“咻”,一道幾不可聞的破空之聲隨之而來!
緊接着“咻咻咻”萬千破空之聲驟起,無數暗器自石壁各處急射,仿若漫天雨落,如網交織。
蛛女縮身挺刺,急閃連連;刀雄孔力持板刀左撥右擋;鬼斧孟燥手中短斧旋轉如輪。
蕭引解下長鞭,擋護蕭芍芊。長鞭揮動,一丈之內俱是密不透風的鞭影。
此時此刻顯露出衆人的真實本領。蛛女千結勝在身巧腿靈,刀雄孔力與鬼斧孟燥勝在力猛,而蕭引則勝在鞭法純熟、內力精厚。
暗器撞上衆人的兵器,如同撞上無形壁壘,紛紛墜落於地。一時間,叮噹之聲不絕於耳。
喬知葉早在第一道暗器聲響之時,快步來到蕭芍芊身側。有蕭引長鞭相護,暗器雨中,唯有他與蕭芍芊可不動兵刃,袖手旁觀。
蕭芍芊瞟他一眼,出言相激,“聽聞公子輕功冠絕於世,何不上前助陣?蛛女的解藥雖可暫保一時,但時效卻並不太長。”
喬知葉一邊脣角勾起,“本公子中了蛛刺之毒,不宜勞作,還得分力對付毒氣,且讓他們抵擋一陣再說。”
蕭芍芊微微皺眉,他說得似是有理,但其神色卻太過悠然,分明是在享受“衆人皆忙我獨閒”的超然之感。他並非她的屬下,不好指揮於他。她無奈輕嘆,轉去關注戰局。
一陣暗器雨過,發射密急度明顯下降。
衆人暗自鬆了口氣:無論多少暗器,終有射完之時。
“小心!”喬知葉卻突然示警。
石室壁上不知何時開啓了四個方形洞穴,數十道黑影自洞中接連躥出,密密麻麻地圍在衆人四周。
“什麼玩意?”鬼斧孟燥望着一圈虎視眈眈的鐵甲野獸,不禁有些莫名其妙。
蛛女只覺全身汗毛都要炸開:這是機關青狼獸!竟然有如此之多的機關青狼獸!
旁人不知,她可是親眼所見,此獸全身均由金屬製成,動作靈活且不知疼痛,即使刀斧斫上,也全無用處。號稱天下第一神偷的黑蝠韋恩,在面對此獸之時,也只能落敗逃走。
“去吧。”高臺之上,溫凌夜手指輕顫,在琴上撫出一連串的高鳴清音。
機關青狼獸如同得到指令,向衆人猛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