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拍他肩膀頭,說沒事,當着所有看熱鬧的人,揚高聲調,說你剛纔在我店裡吃東西,忽然摔倒了,疼暈過去,有人借題發揮,說你是食物中毒了,要潑我髒水,天見可憐,你現在醒了,你趕緊告訴大家,自己究竟哪兒不舒服,是不是食物中毒?
這名食客懵逼了半天,下意識地用手揉肚子,發現一點都不疼了,然後茫然四顧,說出一段話來,“沒……我現在感覺身體很舒服,肚子也不難受,不像食物中毒,奇怪,我爲什麼會忽然摔倒呢……”
他一臉不解,摸着後腦勺左顧右盼。
而周圍那羣看熱鬧的人們,見這人居然一點事都沒有,也開始幫着我說話,“這一看就不是食物中毒嘛,哪有食物中毒一下子就好了?估計是他自己身上有病,剛巧了而已!”
“是啊是啊……這老闆心善,還幫忙治好了他的急病,咱們可不能冤枉人……”
一時間,看客們七嘴八舌,輿論倒來倒去,反倒有人埋怨起了這個食客,說沒準這人是故意的,想來訛詐也不一定。
我見事情差不多了,心中鬆口氣,趕緊對圍觀者們說,“諸位諸位……聽我一言,今天的事,只是一場誤會,小店一向誠信經營,賣的果蔬都是乾淨的,絕不會有食物中毒的事情在我這裡發生,大夥都看累了吧,要不進店坐坐,這一餐我請!”
經我這一說,大部分看熱鬧的人都說好,直誇這家店老闆仗義。阿南也上來,架住了還在懵逼的食客,然後笑嘻嘻地把人送進了附近的診所。
見事情解決得還算順利,我暗道僥倖,使勁擦了一把汗,回頭,看見壯漢的臉色早已跨到了胸口,臉上的橫肉亂抖,變得無比鐵青。
我笑了笑,上前說朋友,要不你也再進入坐坐?他盯着我,冷眼如刀,忽然大吼着,說就算剛纔那人不是食物中毒,我從菜裡吃出蟲子的事,總該是真的,你說說怎麼辦吧?
他這一鬧,原本打消顧慮的食客們,又再度停下了腳步,紛紛看向這個黑臉男人。
而黑臉男人則把手舉起來,食指和中指當中,夾着一條彎曲的百足蟲,故意對人羣晃來晃去,說大家快來看,這家人的食物不乾淨,可不是我自己在瞎說,我有證據的!
我整理了一下衣領,平靜地笑着,說你別嚷嚷,打算怎麼辦?直說就是了。
黑臉男人說還能怎麼辦,賠錢!他身邊那幾個閒漢頓時跟着幫腔,說要賠償檢查費、精神損失之類的,有的說兩萬,有的說三萬,還有人說五萬,一個子都不能少!
我暗自覺得好笑,06年末,五萬塊是什麼概念?如果是普通的工薪家庭,一整年的收入也達不到這個數字,就因爲一條不知道從哪兒撿來的蟲子?
見我沒表態,黑臉男人盯着我,說你就告訴我,到底陪不陪吧?我搖搖頭,然後嘆氣,說這都什麼年代了,你們這幫人還是那麼不講究,真以爲我是肥羊,隨便你宰?
這段對話被其他食客聽見了,引來一陣鬨笑,這年頭,喜歡看熱鬧的沒幾個傻子,具體怎麼個情況,大部分人都一目瞭然,只是覺得着黑臉漢子太兇,沒人敢幫腔而已。
黑臉漢子一臉氣惱,叫囂着,說你到底賠不賠?不賠也行,讓我砸爛你的店,這事就當算了!
我搖了搖頭,對身邊的店員說,“報警了沒有,讓警察來處理吧。”
聞言,那黑臉漢子叫囂得更大聲了,哈哈笑,說你打呀,有能耐你特麼就叫警察。
他一臉無賴相,搞得我邪火漸生,但也意識到這裡不是衝動的地方。
我畢竟是個做生意的,要是在自己店裡跟人起衝突,或者動上手,到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這幫閒人,有的是時間折騰,我總不能直接把人弄死吧?
次奧……
我一臉惱火,只好掏出手機,撥通了孫隊的號碼,想質問他到底什麼情況,不都說好了恩怨已消,怎麼對面還是找人過來鬧事。
結果這一撥號,我才發現孫隊手機居然關機,趕緊又撥打了王傑的號碼,發現依舊如此,感覺事情不太對勁,就這麼點小事,他倆應該還不至於躲着我。又回憶起了上次打電話的時候,孫隊說最近出了大案,自己很忙,估摸他關機也是爲了查案吧。
我一陣窩火,你妹呀,這也太巧了!
沒轍,我只好放下手機。那黑臉男人笑得更猖狂,指着我,說你裝什麼裝,倒是叫人啊,看你能叫來幾個?
我把牙齒咬得“咯咯”響,但也只能等待派出所的人過來處理,正琢磨着,待會該怎麼對民警解釋,結果這時候,人羣中卻忽然擠出一道身影,大步走向我,哈哈地笑道,“林峰,你店裡怎麼熱鬧成這個樣子?”
這聲音一出現,我渾身打了個激靈,扭頭看去,發現是黑狗。
在黑狗身後,還跟隨着一道削瘦的身影,正是數日不見的風黎,他手上拎着一個黑色的挎包,同樣笑眯眯地打量我。
我眼前一亮,方知這兩人應該早就到了,一直躲在人堆裡看戲。
黑狗現身後,先是朝那黑臉男人瞥了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哥們,飯裡挑出一條蟲子,雖然噁心,也不至於獅子大開口,要人家賠五萬吧?”
黑臉男人把臉一沉,說你個狗ri的,誰呀?別特麼管閒事!
黑狗也不生氣,一把揪着他肩頭,把人拖向人羣外面,別走別說,“來來來……你不是要說法嗎,跟我走,我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他一身牛力,那黑臉男人連掙扎的餘地都不曾有,被黑狗強行拽出去兩米,掙扎了幾下,發現紋絲不動,立刻嚷嚷着,“特奶奶的,動手。”
兩個原本藏在人羣裡看熱鬧的漢子立刻騰身而起,一手抄着一根板凳,猛撲向了黑狗。
黑狗只是呵呵一笑,壓根不理會,那兩個小混混出手倒也狠辣,掄着板凳就敲,一根凳子砸在黑狗腦門上,另一根掃向他的腰。
黑狗回身一抄,揪住下面的板凳,猛地往上一提,又擋開了第二根。
他大笑出聲,一個反擒拿,將兩個小混混輕鬆制服,死死踩在腳下,另一隻手仍舊摟着黑臉男人的肩膀,彷彿壓根就沒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