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叔不由分說,抓着我的手朝一輛汽車走去,上了車,他把車門重重一關,虎着臉坐回了駕駛室,瞪着兩眼看我,一副氣惱的神情。
我訕訕一笑,說田叔你幹嘛這樣看我?怪不自在的……他吸了口氣,搖頭說你呀,老子真的不知道該說你什麼是好,都告訴過你了,不要管青城山的破事,你就是不聽,這次上山幸好沒出什麼意外,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讓我怎麼跟你二叔交代?
雖說他是在罵我,但言語之間卻飽含着關切,讓我心中一暖。低頭答道,“我不是順利下山了嗎?田叔你就別怪我了。”
他說屁,你知道不知道老子爲了找你,費多大勁啊?
我啞口無言,只是苦笑。田叔訓了我一頓,等氣消得差不多了,才說那天他發現不告而別,便料到我肯定是不聽話,偷偷跑進青城山了,害怕我年輕莽撞,會惹出什麼是非,趕緊跑到青城山來找我。
說來也巧,他在山下並未發現我的行蹤,卻無意間發現了幾個光復會的蟊賊,於是便出手將那幾個蟊賊擒下,一番逼問,才曉得光復會最近正在籌劃一場大行動,而目標正是老君閣。
田叔感覺不妙,於是便聯繫了二處的人,又將自己的發現彙報上去,這才驚動了嶽濤,倉促調兵前來鎮壓。
說到最後,田叔拿過保溫杯,喝了一杯水說,“我就說,那老魔頭一向避世不出,怎麼會突然來到錦官城這一代活動,感情是衝着老君閣過來的,幸虧發現的及時,要不然這青城山還不知道會搞成什麼樣子。”
我頗爲不解,說你們既然洞察了光復會的計劃,爲什麼不提前行動,非要等事情鬧得不可開交,才趕去救場?
田叔瞪我一眼,說你懂個屁,這些江湖人物,一向對公門抱有牴觸情緒,總覺得江湖事,就應該江湖了,貿然插手人家宗門內部的問題,一旦處理不當,就會引出許多是非。
我摸着後腦勺,說爲什麼啊?
田叔嘆氣,說不明白了吧?所謂俠以武犯禁,對於公門來說,這些修行者,便是社會的不安定因素,所以本朝自建立以來,曾經對諸多江湖勢力展開過幾次規模較大的肅清活動,其根本目的,也是爲了剷除這些不穩定因素。
也正因爲如此,導致他們對朝廷有頗多怨言,雙方關係並不是太融洽。
我瞠目結舌,又問道,“既然如此,爲什麼羅毅還會加入西南局,爲朝廷效力?”
田叔呵呵一笑,說這是朝廷與道門多次博弈之後的結果,朝廷需要盯着這些江湖人士,防止他們作亂,另一方面,這些傳承千年的大宗門,的確存在許多可取之處,若是能招攬過來,納爲己用,能對穩定時局起到不小的作用。
其次,各大宗門爲了緩解朝廷的戒心,也不得不從宗門內抽調一些精銳,依附於朝廷,如此一來,雙方的矛盾就不再那麼尖銳了。
不過一旦加入公門之後,這些道門成員就只能以“外院弟子”的身份行走江湖,無法繼續在宗門內擔任要職。
“原來如此。”
我倒是沒想過,原來朝廷與各大宗門之間,還存在這麼多複雜的隱情。
也難怪嶽濤替青城山結局了這麼大的麻煩,人家卻並不怎麼感激,反倒對我這個小人物如此關注。
田叔滿臉深沉,說江湖裡的事,複雜着呢,這是一潭渾水,無論誰跳進去,都得裹上半斤泥。
我又問他打算帶我去哪兒?田叔揉了揉太陽穴,說岳局長對你很有興趣,對我下了命令,說只要看見你離開青城山,就立刻將你帶回西南局,與他見面。
我說嚇,這位大佬對能我有什麼興趣?我又不搞基!
田叔操控着方向盤,騰出另一隻手來拍我後腦勺,說你小子嚴肅點,別跟老子抖機靈,我告訴你,去了嶽局長那裡,無論人家問你什麼,都要如實相告,另外,我看他的意思,似乎想把你也安排到體制中來。
我感到詫異,說就我這點能力,怎麼可能入這位西南局大佬的法眼?
田叔嘿嘿一笑,說拋開能力不談,誰讓你姓林呢?
“嶽濤在調任西南局之前,曾經在你家老爺子手下待過一段時間,說起來,也算是老爺子的門生故吏,所以對你很是上心。”
我再次震驚了,嶽濤掛帥西南局,稱得上是一方封疆大吏,如此權勢滔天的人物,居然也出自我爺爺麾下……
我家那老頭子,到底是啥子來歷啊?
似乎猜到我心中所想,田叔吸了口氣,語速緩緩道,“這麼跟你說吧,偌大一個六扇門,統帥數萬個公職人員,你家老爺子每次開會都坐頭排,有資格跟他掰手腕的,也就只有大內那幾個老妖怪了。”
我剛喝了一口水,差點沒全噴在車窗玻璃上,瞪大雙眼,說那我爺爺在體制裡是啥待遇,省部級還是……
田叔呵呵一笑,說你小子,幹嘛關心這個?敏感話題,不要談論。
驅車大半個小時,我們返回了錦官城。
此時天色已經擦黑,田叔驅車將我帶回了招待所,讓我趕緊回房間洗個澡,換上乾淨衣服下樓。我說天都快黑了,要不明天再去拜訪吧?
田叔笑罵我一句,說你小子行了啊,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嶽濤說什麼也是能在西南局掛帥的人物,人家熱情地要接待你,你怎麼反倒推三阻四的?
我苦着臉說,主要還是當慣了平頭老百姓,對帶官帽的人,有一種天生的牴觸心理,你說人家這麼大個領導要接見我,等我進了辦公室,到底該坐着還是站着啊?
田叔忍俊不禁,在我屁股上踹了一腳,說你特麼的少廢話,趕緊給老子換好衣服下來!嶽濤和你家老爺子的淵源很深,不會在你面前擺官架子的。
得了他的保證,我這才放心,匆匆洗漱完畢,再次下樓,坐上了田叔的汽車。
田叔則揹着我打了個電話,撂下手機,便驅車帶我去了傳說中的“相關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