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往往是殘酷的,關心你的人,只會將溫情的一面展露給你看,卻不會讓你真正見識它的殘忍。
然而看不到,殘忍就不存在了嗎?
我可以斷定,二叔這次要去的地方,絕對關係重大,甚至涉及生死,我這個當侄子的,如何能夠將對於親人的關心給讓下來,憑之任之呢?
或許是察覺到了我的認真,南宮芸沉默了,好久,她嘆着氣說道,“你二叔的意志很堅決,這次的事,他不希望任何人插手,連我都不被准許跟着過去,更何況你呢?”
我沒有馬上開口。
的確,這世界上除了我的父母,二叔就是最關心我、最在意我的人,雖然叔侄兩個平時見面的機會很少,但我能夠成長到今天,絕對有二叔天大的功勞。
正因爲如此,我怎麼捨得,讓自己摯愛的親人獨自面臨難題呢?
所以我又對南宮芸瞪了回去,深深吸了口氣,說南宮大姐,不管怎麼說,我都是要尋找二叔的,你可以不把他的去向告訴我,這是你的自由,不過哪怕你不說,我也會繼續追查下去,二叔不是正在和拜火教的人交手嗎?大不了,我直接衝進拜火教就是了。
“你別胡來!”南宮芸臉色大變,忙說拜火教身爲西北第一勢力,其勢力之大,不是你這個毛頭小夥能夠抗衡,不要說你,就算是你二叔率領總局的精銳趕赴西北,面對拜火教的諸多攔截和阻撓,同樣是焦頭爛額,你去了,豈不是送死?
我說,那好,請告訴我二叔的下落吧。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已經把自己的態度表達得十分明確了,南宮芸是個很聰慧的女人,她早已讀懂了我的內心,也知道自己勸說不了我,只好嘆氣,說小傢伙,你真的肯爲了你二叔,赴湯蹈火,甚至於去送死嗎?
我是當然,林家到了我這輩子,門丁凋零,也就僅剩那幾個屈指可數的親人了,二叔的事,就是我的事。
南宮芸反倒笑了,她抿着稍稍有些乾裂的嘴脣,點頭,衝我露出了讚許之色,說剛纔看你的樣子,還以爲你貪生怕死沒種呢,想不到這麼有血性。
說這話,她再度嘆氣,說其實我吧,也不太贊成你二叔的計劃,可他是個倔驢性格,我勸不動他,但如果是你出面,應該能夠把他拽回來纔是。
我說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耽擱了,趕緊帶我去見二叔吧。
南宮芸仍舊搖頭,說你急什麼,你二叔去的地方距離這裡很遠,就算我們星夜兼程恐怕也未必能趕到,而且茫茫大漠,他要是不肯主動現身,咱們這點人怎麼可能把他揪出來呢?
我詫異道,“啊?連您都不知道他具體去向?”
南宮芸一臉頭疼,單手扶額說是的,起初我和你二叔的確待在一起,不過之後我們遭遇了幾次伏擊,我的腿受傷了,你二叔看我行動不便,於是就把我留下來,讓我自己養好傷回去……
“這個狠心的臭男人,他以爲這樣我就會感激他,哼!”說到我二叔這人,這位中年美婦顯得有些咬牙切齒,一半是幽怨和憤怒,另一半卻是濃濃的關切。
最終,她又望着我說道,“現在唯一能找到你二叔的辦法,就是等天亮之後,潛入拜火教的分壇,抓幾個舌頭詢問,方纔能夠搞清楚他的確切去向。不過……”
話說到此,南宮芸顯得很是遲疑,眉目輕轉,定格在我和風黎等人身上,並未繼續說下去。
我自然懂得她的顧慮,當即說,“南宮嬸嬸,你放心好了,我雖然本事不濟,但身邊這兩位朋友卻是實打實的高手。”
“你還是不明白。”
南宮芸微微一嘆,有些無奈道,“進了大西北,就算你能力再強也沒用,強龍不壓地頭蛇,拜火教在這裡經營了數百年,勢力早就盤根錯節,如果和他們正面作對,你們需要面臨的可不僅僅只是面對面的戰鬥,各種明槍暗箭、陰謀詭計也會接踵而來。”
風黎走出一步說道,“關於拜火教的名頭,晚輩也曾聽說過不少,但卻一些沒有機會見識,既然還不容易來了趟大西北,多與他們親熱親熱,纔算不虛此行。”
陳玄一也表明心跡道,“沒錯,拜火教肆虐西北,早就成爲中原道門的眼中釘、肉中刺,若是能夠趁機給他們一點教訓,晚輩同樣樂見其成。”
江湖人,講究的就是個快意恩仇,直來直去,顧慮太多反而不美。
風黎和陳玄一都深曉大義,也對我苦苦追逐二叔的行爲表示理解,早就做好了背水一戰的準備。
“好吧,你們的駐地在哪兒,我們先休息一晚,明日在做計較!”南宮芸似乎也收到了我們幾個年輕人的銳氣感染,點點頭,顯得一臉欣慰。
我立刻對安力滿說道,“安力滿大哥,煩勞您回去把車開過來,外邊風沙大,今晚我們就在峽谷中過夜吧。”
“好!”安力滿並未推辭,立刻點頭跑去發動汽車。
他一走,南宮芸便靠向我,在我耳邊輕輕道,“林峰,你二叔不是說,你並未加入宗教局嗎?又怎麼會和西北局的同志攪合在一起,共同行動?”
我苦笑一番,扭頭回應道,“南宮嬸嬸,此事說來話就長了。”
接着,我們在原地架起了一堆篝火,隨即我便將自己是如何在深圳得知了二叔下落,又是如何前往西安,以及在慈恩寺中經歷的重重事蹟詳細告知。
聽完我的講述,南宮芸的臉色反而變得極差,低下頭,有些費接道,“大內陳公,一向與你們家老爺子水火不容,這次爲何會主動提醒你,讓你遠赴西北呢?”
我也覺得納悶。
最初第一眼看見陳顧委,我就感受到了濃濃的針對,他手下那幫人,對我和陳玄一態度相當惡劣,這未必不是出自於主人的授意。
可這老東西最終卻主動將二叔的下落告訴我,其中貓膩實在令人費解,其次是我和陳玄一剛趕到西安,就立刻遭到了光復會的監視,如此種種,很難不令人感到懷疑。
這一切事情的背後,是否有這位大內陳公的暗地操作呢?
我並沒有加入權力部門,並不曉得這背後的蠅營狗苟,反倒是南宮芸身爲總局要員,早就將其中的齷齪看得一清二楚,她小聲地叮囑我道,“總局那幾位大佬之間,表面上一團和氣,然而背後卻暗潮涌動,各種明爭暗奪。”
我家老爺子目前並未坐鎮京都,因此在朝中也說不上話,未必能掌握陳公這幫人在打什麼算盤,這次陳顧委主動向我透露二叔消息,恐怕也未必安着什麼好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