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言以對,只好沉默。
夜裡,聽着帳篷外傳來的呼呼風聲,我心情沉悶,有些睡不着,便走出帳篷,找了個僻靜處抽菸。
不久後陳玄一找上我,月光下,這小道士咧着一口白淨的好牙,說怎麼,是不是又在想之前的事?
我點頭,說嗯,每次想到這些,我都睡不着。陳玄一挨着我坐下來,說你少抽點菸,修行者藏精納體,抽了太多煙,會導致氣息渾濁。
我說怕毛啊,我又沒有那麼多追求,閒暇時來上一口,挺美的。陳玄一搖頭輕嘆,隨即又說道,“這裡距離白雲寺還有三百里,以我們的腳程,估計要走兩三天,你若後悔了,隨時可以提出來,我就當陪你來藏邊看風景了。”
我抽菸的動作稍稍頓住,隨即垂頭,深深嘆氣道,“來都來了,何必後悔?天不早了,回去睡吧……”
我正要起身,餘光卻瞥見青藏路線上閃爍起來的幾道車燈,心中一奇,說真奇怪,這大半夜的,怎麼還有人在這麼荒涼的地方驅車?
陳玄一抿嘴笑笑,說不奇怪,自從川藏線開通以後,不少驢友都爭相千萬布達拉宮朝拜,有的是單純爲了湊鬧熱,不稀奇。
我搖搖頭,說天都這麼暗了,你看那幾輛車開得多塊啊,藏邊可不比平原,超速了會很危險,人家要沒緊急的事,不會大半夜趕路的。
正說着,風黎打着哈欠走來,問我倆在嘀咕什麼。我指着車燈消失的地方,說那個位置,好像就是前往白雲寺的方向。
風黎撇嘴說,“你這人太疑神疑鬼,這條路上那麼多驢友,幾輛車就能讓你發這麼多牢騷,有病吧!”
我沒有反駁,只是不知爲何,內心總覺得有點發堵,也許真的被風黎說中了,是我天性多疑吧?
翌日早晨,牧場主人替我們端來了油茶,和一些本地比較有特色的的糕餅,說真的,藏邊自然氣候惡劣,藏民們所吃的東西也頗爲簡陋,十分難以下嚥。
好在我們都不是講究排場的人,能有一餐溫飽,已經相當滿足了。
吃過飯,我們對牧場主人提出告辭,在他的指引下,繼續沿着馬路前行,走了不久,我又開始心疼那兩千塊借宿費了,說花了這麼多錢,只能住帳篷喝風,早上吃得也沒油水,太虧了。
陳玄一莞爾一笑,反倒是風黎,這孫子居然捂着嘴巴偷樂,一臉猥瑣,說不虧。我見他嘴邊還有一點血跡沒擦乾淨,頓時明瞭了,這孫子,肯定是大半夜偷跑出去喝羊血了。
怪不得他早上一口吃的都沒動過。
我叮囑他收斂一點點,血族不必其他轉化者,萬一被藏邊修行者發現了,搞不好要驅逐我們。
風黎擦擦嘴,說怕毛啊,倆頭羊,能鬧出多大的事端?正說着,他忽然一愣,然後用力抽動鼻子,露出一臉狐疑之色。
我沒好氣地問他怎麼了,是不是羊血味道太羶,薰壞了你的狗鼻子?風黎沒吭聲,臉色愈發嚴肅,搖搖頭,在風中使勁嗅了好久,這才一臉嚴肅地回過頭來,說他嗅到了人血的味道。
聽他這麼說,我和陳玄一都詫異萬分。
陳玄一撓撓頭道,“你沒感應錯吧,真有人血的味道?”
風黎擺擺頭,沒說話。我卻篤定道,“既然風黎說前面有血腥味,那就一定錯不了,走,上前去看看吧!”
血族的嗅覺十分敏銳,說道對於血腥味的辨別能力,風黎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我可以確定,前面肯定是出事了,沒準是交通事故,畢竟昨晚那幾輛車開得這麼快,出交通事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依靠風黎的靈敏嗅覺,我們沿着血腥味一路前進,差不多十幾分鍾,果然在高原馬路的一處斷崖橋下,追蹤到了一輛軍綠色的吉普車。
風黎指着吉普車,說錯不了,血腥味是從下面傳來的。
我和陳玄一對視一眼,只好對風黎說道,“看來的確有人出車禍了,麻煩你下去一趟吧。”
這斷崖起碼二十幾米深,我和陳玄一都不具備凌空飛渡的本事,倒是風黎,他身爲血族,具備化蝠的能力,身法比我們輕盈多了。
風黎起初還不肯,說青藏高原出車禍的例子屢見不鮮,忙得過來嗎,既然看見了,幫忙報警也就完事,何必瞎浪費體力,再說下面的人着涼了,下去也沒用。
陳玄一道,“話雖如此,我們也不好袖手旁觀。”
“好吧!”風黎無奈,只好騰身而起,沿着那斷崖筆直墜下去。我和陳玄一則趕緊想辦法搞繩子,打算將司機拽起來,可沒等找到工具,耳邊就聽到風黎傳來的一聲低呼,“不對,坐在車裡的是幾個修行者,這傢伙不是墜車而亡!”
我和陳玄一都感到奇怪,雙雙楞了一下,趕緊跑到斷崖邊上。
風黎貼着石壁爬上來,反手一指那輛摔成鐵餅的吉普車,語氣發沉道,“死的,應該是茅山宗的人!”
啥?
我立刻愣住了,說茅山道士,不是總在江蘇句容一帶活動嗎,爲何感到藏邊這偏遠地界?
說到這茅山宗,可謂是鼎鼎大名,甚至在某一個程度上,遠遠超過了青城山在道教的威望。
茅山是道教名山,道教上清派的發源地,被道家稱爲“上清宗壇”,爲道教第一福地,第八洞天,同樣也是中原道門中的擘天巨柱,與龍虎山、嶗山齊名,被譽爲“三宗”之一。
這西藏邊陲之地,爲何會有茅山宗的道士光臨,而且還這麼巧出了車禍,葬生在懸崖口下。
風黎喘氣道,“不是車禍,可以確定是人爲,你看這個!”
說完,風黎摸出一塊帶血的腰牌,上面篆刻着“上清宗”字眼,想必是茅山弟子用來證明身份的東西,那腰牌上血漬紅潤,尚未徹底風乾,可以想見,事發距離此事應該不久。
陳玄一沉吟道,“茅山宗與青城山同期連枝,出了這等事,就跟沒有不管的道理了,我們趕緊下去,把車內諸多師兄弟的屍身擡出來吧。”
風黎卻搖頭說,“不可,這些茅山弟子稀裡糊塗死在這兒,必然出了大事情,此事與咱們無關,若是貿然摻和,恐怕又是一場麻煩。”
我急了,說你丫的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了?風黎苦笑,搖頭說自己這不是膽小,而是明哲保身,要知道茅山作爲中原道門三大聖教之一,底蘊非同小可,敢和茅山對剛的人,來歷豈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