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山楂糖(上)
在房裡哭了半天痛暈過去的瑞雪醒了。她只覺得雙腳痛的厲害,火燒一般,微微地試圖轉動雙腳,卻感到抽搐地疼。
她艱難地坐起來,雙手撕扯着腳上的布條。可惜縫得太緊太密,她根本解不開。
“爹爹!爹爹!”
瑞雪無助地哭泣着。
雙腳疼的厲害,連將腳都不能碰着地面,只是放在地上還沒受力別覺得刺痛無比。
咬牙撐起身子,根本就沒站住,直接跌倒在地。錐心般地痛楚刺激着瑞雪年幼的身體跟心裡,眼淚忍不住的又流了出來。
“爹爹,爹爹!我腳疼。”
沙啞乾澀的聲音不禁地嬌弱,可是沒有應聲。
瑞雪抽泣着,心裡不明白爲何爹爹不理自己了。以前,只要她有些不高興,爹爹就百般的哄着,若是哭了,爹爹更是難過的不得了。她聽旁人說,自己半歲大的時候,爹爹要帶自己離開趙家。就是因爲,她哭着不願意,爹爹才留了下來。可是爲何今日爹爹都不疼她了。
哭了半天的瑞雪口乾舌燥,她眼巴巴地瞧着桌上的茶壺。
“小妹妹,給你吃糖。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你吃個就不疼了。”
“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山楂糖,你嚐嚐。”趙希厚一下子就看到那個小女孩的眼睛,含着眼淚,水汪汪的,它能說話,向他述說着,她有多疼。他只覺得不能叫這個小妹妹再疼一點點。
瑞雪點點頭:“酸酸甜甜的。”
趙希厚深怕她瞧不見自己,忙揮着手,向她示意:“在這裡,在這裡。你把窗戶打開,我來救你。”
瑞雪雙手撐地,慢慢的跪了起來,她咬着牙,倒吸口氣,吃痛地將右腳撐在地面上。
他才說完,瑞雪便道:“爲什麼不直着拿在手裡?嗝~就是這樣,這樣不就不用把竿子截斷了麼?嗝!”
火辣辣的痛再次燃燒起來。
“門鎖上了,怎麼打開啊!”
糖。瑞雪眼淚汪汪地看着被趙希厚丟進來的荷包,再對上那雙焦急而明亮的眼睛,她不哭了,輕輕地“嗯”了聲,慢慢地爬來過去,將荷包拿在了手中。
瑞雪不滿意地道:“一點都不好笑。”
腳下像是被釘住一樣,挪動不得。他彷彿聽見了趙希筠的哭聲,他恨他恨!恨自己勢單力薄救不了她;恨自己讀了那麼多的書,寫了那麼多的字,卻一點法子也沒有。
挪來小木凳的趙希厚,一下下地砍着窗戶,只要把那條砍了,手就能伸進去將窗戶的別子弄開,自己就可以翻進去。
“爹爹,瑞雪不要纏腳了,你快回來吧!”
趙希厚急的直打轉,想着該怎麼哄她。眼睛落在自己腰際上的荷包上。對了,這裡還有糖果子,他忙將荷包解了下來,塞進那小格子裡。
女孩子的哭喊聲攪碎了趙希厚的心,他拍着從外面鎖上的門,朝裡喊道:“你是誰?”
果然瑞雪一聽到趙希厚的話,又哭了起來。
瑞雪被他大聲的呵斥嚇着了,急忙收聲,卻不想打起嗝來,一下接一下。瑞雪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趙希厚,再次哭起來。
此時瑞雪是想趕快找到爹爹:“爹爹,爹爹。唔!”
瑞雪突然面露難色地道:“小哥哥,你可以快些麼?我腳疼。嗝~”
*
趙希厚不擇路的狂奔着,他在開始懷疑讀書的用意。他覺得讀書什麼都做不了,那還讀書做什麼?他想過要做個爲民做主的好官,書上盡說些什麼仁義,賢德,可是書上卻沒說遇到裹腳的事該怎麼辦!連這個都解決不了,他還怎麼爲民做主,那還讀什麼書。
趙希厚笑着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喜歡的。”
趙希厚點點頭,奮力地砍着。他手中的斧頭雖快,可是他幾乎掄不動它,沒揮出一下都要費很大的勁。
猛地給了自己腦門一下,趙希厚四下尋找着,找來塊石頭朝着門鎖上砸去。無奈那石頭也太小,根本就不管用。
該用什麼東西呢?
隱隱地聽見有人在哭,怎麼那麼多人在哭啊!他鬱結的想轉個頭,卻聽見:
趙希厚方纔這麼說,卻是要哄瑞雪不要哭,卻不想難得碰上能跟自己談吃的人,頓時來了性子,笑着道:“那東西涼了就變了味。你若是喜歡,明兒是十五,我請你吃,到時候讓人再做了炒蟹粉,不過……”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等我把這窗戶弄開!”
趙希厚這時候是越來越對書本子失望,連這麼重要的事書上都沒寫該怎麼辦,那還叫什麼書,狗屁不通!
他不知怎麼的想到了司馬光砸缸。都說司馬光砸缸寫出了資治通鑑,他今天砍了這窗戶不知道能做出什麼大事來。
“爹爹!疼!爹爹!瑞雪要爹爹!”
他憤恨地踹着牆。
瑞雪搖着頭反駁着。若說吃,她才頭一個,爹爹會做那麼多的吃的,她每一樣都吃過,什麼最好吃她當然清楚。
趙希厚見自己又把瑞雪招惹哭了,忙慌地住了手,不好意思地道:“小妹妹,你別哭啊!我不是有意招你哭得。你別哭了,我給你賠不是了。呃……你罰我吧。罰……罰我給你說個笑話吧。”
瑞雪一向喜歡聽故事,聽他這麼說抹了抹眼淚,盯着趙希厚。
好想喝水啊。哭喊了半日,嗓子眼都開始冒煙了。她嚥了咽口水,抿抿乾涸的嘴脣,一點點地爬到桌腿邊,雙手握住桌腿一點點的想站起來,卻不想雙足疼痛,難以吃力。
趙希厚張望着,最後注視在窗戶上。可是,這裡的窗戶跟他處所的窗戶不一樣,從上到下都分成了小格子,他的手根本就無法伸到裡面,將窗戶的別子弄開。
瑞雪含着糖,點着頭,怔怔地看着窗戶外的趙希厚。她覺得這個哥哥人很好,不但救自己出去,還給糖吃。
趙希厚忙道:“你別哭啊!別哭!煩死了!”
順着聲音,趙希厚找到聲音發出地。
趙希厚急的大聲問道:“怎麼樣,怎麼樣?我叫你不要動,我來想法子,你怎麼就是不聽啊!到底怎麼樣,你別哭啊!”
那邊的窗戶是可以打開的。瑞雪努力地想站起來,爬到椅子上,再爬到桌子上,打開窗戶。
“怎麼樣?這個糖做的還不錯吧!”
瑞雪再次哭了出來,她慢慢地爬到門邊,拍着門,想引起別人的注意。
腳疼,口渴,小腹卻越來越漲,好想如廁,憋得好難受啊。她抿嘴嘴試緊地加緊了雙腿,可是真的好難受。
一進嘴就知道這是山楂糖,這是她常吃的小玩意兒。入口的酸甜,立即將她口中的唾液激了出來,只覺得滿口的清新。
“痛!”
“爹爹,我腳疼,快來救救瑞雪!”
“小妹妹,這裡,在這裡。”
“唔!”瑞雪的額頭還是磕在了桌腿上,她痛得再次哭了起來。
撐起身子,再次跪好,藉着力將右腳撐在地面上,強忍着鑽心的痛,等待着腳底適應。慢慢地這才撐起左腿。已經有一回經驗了,瑞雪動作小心再小心。
趙希厚一面說着,兩隻眼睛卻四下張望着,希望能趕快找到可以用的東西。他見瑞雪只是抓着荷包並不打開,催促道:“快打開啊!可好吃了。”沉默了一下,又道,“你吃…….呃……吃四……三顆,你就吃三顆,等你把三顆山楂糖吃光,我就能把這個窗戶弄開!”
趙希厚看着瑞雪的比劃,不禁對她豎起了大拇指:“你真聰明,我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都沒想到,還覺得那老人家很厲害。”
瑞雪聽到外面有人,精神一震,眼淚不爭氣地又流了出來:“我是瑞雪。你快幫幫我,我腳疼!”
“沒什麼,我就是想到書本上的東西。你腳疼的厲害?”
“小心!”站在窗戶跟前的趙希厚只能乾着急地叫着。
趙希厚聽她叫了聲“痛”,問道:“又擦破了?”
趙希厚見她只是望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抓抓腦袋,問道:“你最喜歡吃什麼東西?”
可是瑞雪哪裡聽他的,小肩膀一聳一聳的,好不單薄。
等雙腳都能蹲在了,她雙手扶牆,慢慢地站了起來。一個晃身,她又撲倒在地。
瑞雪依言打開了荷包,揀了顆放進嘴裡。
“手破了?有沒有出血?你不要動了。”
趙希厚有些愕然:“不好笑麼?要不你給我講個笑話吧!”
只看見女孩跌倒,她的腳根本就使不上力,完全站不起來。
話剛一出口,趙希厚就覺得自己愚蠢至極,他怎麼說出這種話來。
瑞雪轉過身子,努力地挪了一段,瞧見窗戶那裡有個大男孩。
緊閉的木門,孩子嚶嚶地哭聲就是從這裡面傳來。
瑞雪揚了揚手中的荷包道:“我最喜歡吃山楂糖,我爹爹做的纔好吃呢。”
斧頭!他找到一把斧頭。
趙希厚想了想,說了個從書上看到的笑話:“古時候魯國有個拿着長長的竿子進入城門的人,起初豎立起來拿着它,不能進入城門,橫過來拿着它,也不能進入城門,那人都急壞了。一會兒,有個老人家來到這裡說:‘我並不是聖賢,只不過是見到的事情多了,爲什麼不用鋸子將長竿從中截斷後進入城門呢?’那個魯國人於是依從了老人的辦法將長竿子截斷了。”
抹了抹眼淚的瑞雪,吹了吹摔破的手掌,抽泣着:“沒……沒事!”她口上說沒事,眼淚不爭氣地流着,掌心被劃破,疼得她雙手直哆嗦。
瑞雪沒有聽趙希厚的。
一想到這他笑了出來。
“你別哭啊!快別哭了!”
纏腳。這又一個纏腳的孩子?趙希厚痛恨死纏腳了。他救不了姐姐,救不了妹妹,這個孩子他也救不了麼?
“你沒事吧?!”
“是麼?那可要讓我嚐嚐。不過家裡的廚子做的東西也不怎麼樣,今日的蟹黃湯包就難吃的狠。”
身子微微一晃,差點撐不住,手掌再次擦在地面上。
趙希厚的動作惹來瑞雪一陣清脆的笑聲。
瑞雪只是捂着額頭不住地哭泣着。
他一把捅開窗戶紙,貼緊在窗戶上往裡面張望。只見靠着門有個小小的身影,肩膀一聳一聳地哭泣着。
趙希厚越想越對書感到了失望,那麼多的書一點用都沒有。
“爹爹,爹爹!瑞雪要爹爹!”
一想到手掌被擦破的感覺,趙希厚就感覺到特別的痛,他忙叫着瑞雪:“你別動了,我來想法子。”
“趴!”瑞雪第三次摔倒在地,她抽泣着。
瑞雪點點頭,她現在更想如廁。
瑞雪瞧着他砍個窗戶都能笑出來,疑惑地道:“小哥哥?”
方纔不想還好,一想她只覺得自己的肚子漲得難受,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嗯!”瑞雪弱弱地應了聲,吃痛的抽吸着。
他頓時漲紅了臉,忙去四下找尋可以打開窗戶的用具。心裡卻唸叨着,小女孩的聲音可真好聽啊。
瑞雪含着山楂糖,歪着頭想了,拍手笑道:“我說個老太爺講的吧。說有個人學認字。父子教他認一,就在紙上畫了一橫,說這是一……”
趙希厚一聽開頭就知道瑞雪說的是什麼故事,不過他還是耐心地聽了下去,還很配合的笑了兩聲:“真好笑。我這還有一個。某人夜裡突然發病,他慌忙喊僕人鑽火燃燭。深更半夜,一團漆黑,僕人忙亂了好長時間也沒點着火,主人卻一遍一遍地催問。於是,僕人氣忿忿地說:您催問得這麼急真是沒道理。現在漆黑一團,您爲何不拿火來給我照照?這樣,我找到鑽火器具,不也容易了嗎?”
他剛說完,瑞雪便“咯咯”地笑了出來:“這人真有意思。”
“有意思吧!你再說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