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靜風暗自好一陣嘀咕:霸天城主找自己是爲何事呢?會不會設下了一個陷阱讓自己去鑽?但事到如今,哪怕前面真的是刀山火海,他也沒有回頭之路了一一或者說即使有路,他也不願回頭。
霸天殿的議事殿。議事殿中放了一張長十二尺寬五尺的大木臺,四邊牆壁都是書架書櫃,放滿了許多書信,是霸天城中所有人事交接、買賣等檔案。水臺上還放着頗爲厚實的書信。
牧野靜風步入議事殿時,霸天城主正在批閱書信。
牧野靜風靜靜地站立一旁,看着眼前這位黑頭巨頭雖然對霸天城主瞭解不多,但從霸天城現在的局面勢頭來看,其勢力已是頗爲不小,否則也不可能一次性網羅這麼多與蒙紫同等級的高手。而這樣的局面,自然是靠霸天城主打下來的。花六七年的時間,創下這份基業,無論用什麼手段,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霸天城主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書信,擡起頭來牧野靜風走進來他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卻等了片刻纔看他,這就是每一個領導者常用的手段,他要讓屬下明白他纔是中心,其他的一切,都要圍繞着他轉。霸天城主的目光落在了牧野靜風身上,停了片刻,方道:“你是我要見的第一個霸天十衛,你知道爲什麼嗎?”
牧野靜風心中“格登”了一下,口中卻應道:“不知道。”
霸天城主指了指一側的椅子,示意牧野清風坐下,他自己卻站了起來,邊走邊道:“雖然我沒有親見你是如何角逐霸天十衛的,但我知道你一定是十衛中最優秀的。”
牧野靜風心道:“他說這事有什麼用意?”口中道:“城主謬誇了—一”
霸天城主揮手阻止他繼續往下說,他道:“所謂英雄不問出處,我也不會因爲你的出類拔萃而不敢接納你、當然,我心中仍是頗爲納悶的,按理你不應該會甘心做一個別人的護衛。”頓了一頓,他又道:“我讓人查過,江湖中從未有過叫穆風的年輕高手,我相信我的信息十分可靠,你所用的自然是化名。”
他笑了笑,繼續適:“其實在你們十衛中,用化名的人遠不止你一個。原因麼,自是多方面的,有的是覺得進入霸天城並不是什麼好現象,所以用了化名;有人是本與霸天城有過節,怕霸天城追究以往之事;而有的人,用化名的原因就複雜些了。”
聽到這裡,牧野靜風暗暗提高了警惕。霸天城主緩緩地在椅中坐下。道:“所謂的複雜,是指這些人別有用心!”
牧野靜風心中一震!讓他吃驚的不僅是霸天城主所說的“有人別有用心”,而且還因爲他所說的是“這些人”!
“這些人”自然就不會是一個人了!但他表面上卻很平靜地問道:“城主認爲在下應該是屬於三種人當中的哪一種?”
霸天城主聽得牧野靜風如此問後,有些神秘地一笑道:“你隨我來。”霸天城主竟將他帶進了一間密室之中!
在進入密室之前,他對守在密室之外的四位紫衫少年道:“任何人都不準進來打擾!”
頓了一頓,又一字一字地重複了一句:“任何人!”
他的神情嚴肅得令牧野靜風不由肅穆起來。他不明白對方爲什麼如此信任他,‘難道他不擔心我突然對他出手嗎?”牧野靜風如此想着。
密室很小,只有兩椅一桌,兩張椅子隔桌相對。密室之門“砰”地關上了,室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詭異。畢竟;他們兩人是來自於完全陌生的兩個世界,彼此無論性格、志向,都是那般的截然相反!
他們兩人在一起,就有點類似於把水與火放在了一塊。
兩個人各自在一張椅上坐下。霸天城主這才道:“對於你的問題,現在我可以回答你,你與我所說的三種人全都不同。”
這樣的回答,有點出乎牧野靜風的意料之外,於是他道:“也就是說城主並不疑問我懷有叵測之心?”
霸天城主道:“即使有,至少我沒能看出來。”
牧野靜風道:“城主將屬下找來,不會就是爲了告訴我這些事吧?”
由天城主目光一閃,不答反問道:“當一個人發現他找來護衛自己的人中間有不少人可能對他有所不利時,試問這個人會作如何想法?又該如何去處置?”
牧野靜風道:“也許;他該是失望,然後悄悄地剷除異己?”
霸天城主有些失望地道:“你所看到的就只有這些嗎?”
牧野靜風略一思忖,道:“我還有不明白之處,那就是按理城主不應該找來這麼多來歷不明的人,包括我在內。”
霸天城主聽得他如此一說,身子便向後靠了靠,臉上有了滿意之色,他道:“你總算沒有讓我失望。不錯,無論是誰,身邊存在着這麼多來歷不明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點危險。除了傻瓜之外,誰會讓自己找來的人不但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反而會威脅自己的安全呢?”
他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但我就是這樣的一個傻瓜。”
牧野靜風驚訝地看着眼前這位粗獷雄偉的黑道巨果,他發覺此人與他所想象的有很大不同之處!
霸天城主繼續造:“我在走一步險棋,可以這麼說,我把這一局棋的賭注都押在你的身上了。”
牧野靜風吃驚道:“屬下不明白城主的意思!”
霸天城主詭異一笑,道:“如果我所猜不錯的話,不但老夫不清楚你的來歷,而且連想利用霸天十衛來對付我的人也一樣不清楚你的來歷,所以你夾在其中,會起到很好的牽制作用。今天我將你找來,即使沒有與你交談什麼,但當你離開這裡的時候,別人就會揣測你與我之間到底商議了什麼事,極可能因爲你的存在,而使他們改變原來的計劃。”
牧野靜風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原來他再一次被人利用了,先前他已被水紅袖利用了一回。
牧野靜風忍不住道:“城主爲何斷定我與他們不是一條陣線呢?”
霸天城主道:“憑直覺,然後加上別人的一些話。”
“誰?”
“不驚堂的驚豔、驚魂。”
牧野靜風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聽錯了!如果是驚豔、驚魂對霸天城主說了什麼,那麼霸天城主又怎會如此和顏悅色地對自己說話?畢竟,自己已間接在使不驚堂的覆滅中發揮了作用!更何況驚豔幾乎命喪於自己之手。倏地,他的腦中靈光一閃,幾乎失聲叫了起來——驚豔受了那麼重的傷,怎麼昨日見到她時,她卻是安然無恙呢?
昨天因爲過於緊張,已忽略了這一點,今天才重新憶起這一細節。復非—一莫非驚豔有詐?唯有如此,纔可以解釋爲什麼他們二人在校場時並未揭穿自己這一奇怪的現象!也就是說,真正的驚豔、驚魂極可能已死了,現在自己在霸天城所看到的是水紅袖、如霜她們一幫。
牧野靜風在瞬息間轉念無數,嘴上已模棱兩可地道:“原來是她們兩人。”
聽起來,倒好像他已知道驚豔、驚魂會對霸天城主說些什麼話。霸天城主道:“雖然最終不驚堂仍是被滅了,但他們對你還是心懷感激,尤其是驚豔,她說若非你出手,只怕她已遭到了不測。”
牧野靜風笑了笑,看上去好像已默認了霸天城主所說的一切。霸天城主忽道:“你對蒙紫如何看?”
牧野靜風又是一驚,他發現霸天城主的眼光非常犀利。牧野靜風斟酌道:“城主指的是哪一方面?”
霸天城主嘿嘿一笑,道:“你又何必與我耍花樣?蒙紫應該是一個很有心計的人,但他卻在校場上當衆說了很沒有心計的話,而這一點,卻又恰好是他最高明的地方!其實他所說的事,又豈止他一個人看出來了?但每個人都各有顧慮不屑說出,偏偏他說了出來。這在旁人看來,他就像是一個好大喜功卻又沒多少內涵的人了,但我相信是他故意顯露給別人看的。”說到這兒,他突然打住了,站起身來,道:“其他就沒什麼事了,你可以走了。”話題結束得很突然。
牧野靜風走出了霸天殿,仍是有些回不過神來霸天城主找自己的用意究竟何在?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要求自己應該做什麼,也沒有暗示自己應該如何做。
想着想着,牧野靜風突然明白過來了。霸天城主雖然沒有讓他夫做什麼事,但他把這番話說給牧野靜風聽了之後,就自然而然地達到了他要達到的目的。
首先,他這番話等於明白無誤地告訴了牧野靜風,他們霸天城已知道了他的來歷有些蹊蹺,這就等於一種無聲的警告,警告牧野靜風打消可能存在的一些對霸天城不利的念頭。同時,既然牧野靜風與其他“十衛”不是“一條線”上的人,那麼當他從霸天城主這兒隱約瞭解到蒙紫等人背後仍有隱情,必定會對他們投以關注,這樣一來,牧野靜風與其他人就成了互相牽制之勢。想明白了這些,牧野靜風不由暗暗佩服霸天城主,只是不知他所說的要對付他的人究竟是誰;會不會是水紅袖他們?
有一點是可以讓牧野靜風鬆一口氣的,那就是驚豔、驚魂非但沒有對自己不利,反而在暗中助了他一臂之力,儘管這很是讓牧野靜風意外,但無論如何這也不是一件壞事!
回到自己的屋子裡時,牧野靜風見到了他壓根兒沒想到會見到的人。
蒙紫坐在牧野靜風的屋子裡,仍是用他的小鐵刀慢慢地修剪他的指甲。牧野靜風的步子在見到蒙紫的一剎那,不由自主地僵住了。蒙紫怎麼會在這兒出現呢?
蒙紫擡起頭來,看着牧野靜風,微微一笑,道:“你回來了?。似乎他與牧野靜風是一對好朋友,一對約好了在這兒見面的好朋友。
牧野靜風不能不回答,可他又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於是,他說了一句廢話:“是你?”
“很意外嗎?”蒙紫收起了他的小鐵刀。牧野靜風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走進屋子裡,在蒙紫的對面坐下,道:“有一點意外,也許蒙兄行事,總是出乎人意料的。”
蒙紫一笑,道:“其實所有人中最難讓人看透的是你。”
牧野靜風眉頭一跳。蒙紫忽然壓低了聲音,有些神秘地道:“湊巧的是也許我對你的情況卻是瞭解不少。”
牡野靜風手指輕叩桌面:“我倒有興趣一聽。”
蒙紫道:“我知道你的武功很高,不是一般的高,也不是被大家所看到的那般高——也就是說,你還隱藏了一手。”
牧野靜風不置可否地一笑,心中卻暗暗吃驚。蒙紫義道:“以你的武功,莫說做一個普痛的‘霸天十衛’。就算做城主,你也不會太感興趣的。”
牧野靜風道:“依你看來,我該做什麼合適呢?”
蒙紫道:“這不是我所關心的,我所關心的是你來霸天城的目的。”
牧野靜風沉默了片刻。道:“難道你就真的是對‘霸天十衛’這一職位感興趣?”
蒙紫道:“我知道你已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我纔會來這兒。因爲既然我已瞞不了你,就無須再隱瞞了,倒不如開誠佈公地與你商議。”
牧野靜風苦笑了一下,心想:“剛被霸天城主叫我去商議,如今又跑來了一個蒙紫,難道自己就這麼走俏?”
於是他道:“我們之間有可以商議的事嗎?”
蒙紫並未正面回答,他幾乎是一字一字地道:“你來霸天城,是爲了找人,對不對?”
說完,他便緊緊地盯着牧野靜風。當他看到牧野靜風眼中閃過一種極度驚訝之色時——儘管是一閃而過—一他暗自得意地笑了!
牧野靜風定了定神,道:“霸天城怎麼會有我要找的人?我又豈會到霸天城來找什麼人?”
“有!”
蒙紫有些詭異地一笑,他將桌上茶壺中的茶倒進一個小碟子裡,然後用他的右手手指蘸着菜汁,在桌上寫下了二個字。
寫罷。他道:”這便是你要找的人。”
牧野靜風有些疑惑地探過頭去,一看,不由一震!
桌上寫着兩個字:城伯!
牧野靜風飛速轉念。然後一笑,道:“我找他幹嘛?蒙兄說笑了。”
蒙紫哈哈一笑,道:“雖然我的武功不如你,但有些事情,我知道的卻比你多,你又何必瞞我?”
牧野靜風正待再說什麼,卻見丫丫走了進來,她的手中捧着一疊衣物,看了蒙紫一眼,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了。然後走到牧野靜風身邊,道:“公子,這是你換下的衣物,婢子已替你洗曬乾淨,只是這樣的衣物,怕是不甚合體了。所以婢子想問問公子是否還留下它?”
牡野靜風的手悄悄地將桌上的二個字抹去,丫丫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
牧野靜風道:“當然留下,那衣物可是隨了我多年了。”
丫丫恭聲應是,然後退開了。
蒙紫看着她的背影,笑道:“我倒有些羨慕你了,擁有這麼一個機靈俊俏的丫環,而我身邊的那個,可不及她十分之一啊!大概是因爲你最受重視,所以照顧得也格外周到些吧。”
言罷,哈哈一笑。牧野靜風心道:“此人說話怎麼總是像別有深意?”
蒙紫站起身來,道:“午時便是你我值守,我得回去了。”
牧野靜風也站起身來,道:“蒙兄請。”
蒙紫懶洋洋的身形漸漸地走遠了。牧野靜風心情久久不能平靜。看來,正如霸天城主所說的那樣,蒙紫很不簡單,很有心計——可既然霸天城主已看出了這一點,爲何還允許他存在於身畔呢?
蒙紫說自己進霸天城是爲了找人,他是真的知道了自己的來意,抑或只是一種試探性的猜測?
問題是如果是猜測的話。他不可能會具體地說出自己要找的人是城伯。更絕的是連牧野靜風自己都尚未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誰,而蒙紫卻先知道了。是蒙紫自作聰明,還是別有他意?
牧野靜風苦苦思索,心中忽地一亮,暗忖道:“他這麼說。是不是爲了提醒自己。給自己指點迷津,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於城伯身上?”
也就是說城伯有可能是自己要找的師祖的六位逆徒之一?
不,不可能!
蒙紫不可能知道自己要找的是師祖的逆徒。畢竟,這件事的起因是在三十多年前,而在三十年中,師祖及自己的父親都未在江湖中公開露面,而且三十年前的事,只有他們師門中人知道。蒙紫的年紀也不過二十出頭一點,怎麼可能知道這件武林隱案?怎麼知道自己涉入江湖的目的?
除非他是牧野靜風肚中的蟲子!
但蒙紫爲什麼如此明確地指出自己要找的人就是城伯?
以蒙紫的心計,應該不會平白無故說出這樣的話。
目的何在?
真是難解之謎!
但無論如何,本就對城伯有些感興趣的牧野靜風,聽蒙紫說了這一番話之後,必定會對城伯更感興趣也許,這就是蒙紫想要達到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