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只聽得城內馬蹄聲如雷,顯然是霸天城的人得到消息趕來助黑刀門之人了。
冰水雙豔趕緊掉轉馬首,這時只見一人如幽靈般貼地滾進,刀隨身走,照準她們的馬腿
就砍,只聽“砰”的一聲,一條長長的鐵索鞭從天而降,他只覺脖子一緊,呼吸在一瞬間
中斷了!臨死之前,他甚至聽到了自己喉骨斷裂時的咯咯之聲!
他的身軀被卷得平拋而出,砸翻了他的一個同伴。冰水雙豔終於得到脫身,她們齊聲道:
“穆大哥多保重!”便向城外衝去!
牧野靜風心中一熱,他沒想到她們會如此稱呼他,尤其是如霜,一向是冷如冰霜。牧野
靜風這十幾年來一直生活在不應山,朝夕與師祖空靈子相伴,一日復一日,一年復一年,所
能享受到的只有空靈子作爲長輩對他的關愛呵護。
而人的心靈所需要的親情、友情卻是多方面的,這卻又恰恰是牧野靜風所不易得到的。
他相信冰水雙豔此時的稱呼是發自內心深處,正因爲明白了這一點,他才更爲感動!在別人
看來並不很重要的東西,在他眼中,卻是那麼的珍貴,那般的值得珍悵
這時,令下的黑刀門之人已不到十個,但他們已聽到了由城內而來的馬蹄聲,鬥志反而
更甚。在牧野靜風的掩護下.冰水雙豔已走脫了,他們便將所有的力量用來集中對付牧野靜
風一人!
馬蹄聲越來越近,聽起來應該不下百人!顯然霸天城的人對有人竟敢在他們地盤之內如
此大開殺戒大爲惱火,竟一下子就來了百多人。
牧野靜風不敢戀戰,腳上的傷勢一直在折騰着他,他完全是靠着超人的鐵一般的意志在
支撐着.黑刀門之人彷彿看到了轉機,竟不顧死活地死纏濫打!舉手投足問,牧野靜風又殺
了三人,剩下的人卻仍是不肯退開!
牧野靜風驚怒之下,突然反手一劍,刺中了自己胯下的馬臀!坐騎受痛不過,怪嘶一聲,
如同一支離弦之箭般向前飛射而出。
這時,恰好在前邊有一人正掠身而起向牧野靜風撲來,沒想到牧野靜風的坐騎會這麼快
意竄而出,兩人已在不及眨眼的瞬息接近了.
沒等撲來之人反應過來,牧野靜風便一拉一送,對方已騰雲駕霧般向牧野靜風的身後飛
去。本是砍向牧野靜風的幾把刀這時便齊齊砍在了這人身上。從突起的慘叫聲看來大概已不
能活命了.受了一劍的馬如同瘋了一般疾馳而去,“嗖”地一聲穿過了城門,投入茫茫黑暗
之中!
牧野靜風騎術不精,對道路也不熟悉,再加上馬受痛已根本不顧腳下有沒有路,只知一
個勁地向前衝,如此情形,倒與“盲人騎馬”極其類似了。
牧野靜風很想躍下馬來,可不知何故地的腳一直無法從馬蹬中解脫出來。加上兩側情景
無法辨清,他只好憑藉自己的武功死死依附於馬身上。
這樣奔走可不是辦法,牧野靜風情急之中,忽然像想到了什麼他一橫身,長劍倏出,一
下子插進了馬脖子中。馬的喉管被割斷了,它的生命力隨着從血窟窿中汨汨流出的鮮血一起
流走了—一
但巨大的慣性使馬仍向前衝出了十幾丈,然後雙腿一軟,轟然向前倒下!
牧野靜風擔心被尋到,趕緊長身而起,向一側飄身落下。
不料就在他落地之時,意外之事發生了。
他落下的地方是一片枝葉茂盛的小樹枝,牧野靜風的身軀在空中陡然疾轉,頭下腳上而
落,他的劍在身前抖出萬道劍花,免得被樹枝掛傷.本以爲這樣一來不會再有什麼事了,哪
知就在他即將落地時,突然有什麼東西桂住了他的右腳!
當他明白這是一根纏在樹枝間的蔓藤,而正要反手一劍削斷它時,蔓藤已掛住了刺中他
右腳的暗器上!頓時奇痛徹骨!
牧野靜風所有的力道因爲這突如其來的劇痛一下子渙散了,他的劍再也揮不出去!
沒來得及痛呼一聲,他已暈了過去!
水紅袖與如霜在出了城之後,也是慌不擇路地一陣疾馳,但她們的騎術比牧野靜風要高
明不少,待到路出四五里之外,她們便勒住了坐騎.此馬身負二人,而且又是疾馳如飛,這
下便大聲地噴着氣,渾身上下都已溼透了.
水紅袖驚魂甫定,回頭看看遠處的城池,道:“其實我們不用逃走,完全可以把那幾個
人全部殺了。”
如霜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道:“你沒見又有不少人追來了嗎?煙南門的重擔,師父之仇
從今後便落在你我身上了,你怎麼還能如此意氣用事?”
水紅袖低聲道:“霸天城主與城伯兩人都死了,師父的仇我們該向誰報?”
如霜沉默了——也許她也覺得這個問題不好回答,想了想,她道:“至少我們不能眼睜
睜地看着煙雨門就這樣一蹶不振!。
水紅袖道:“如霜姐,我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如霜道:“對我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水紅袖道:“這些年來,我們爲了煙雨門風裡來雨裡去,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可我們是不是真的明白這樣做的意義?至少,我是不明白的,我之所以這麼做,只不過是爲
了報達師父之恩,是師父替我報了家仇,我的性命也是他給的,沒有師父,我早已是隔世之
人,所以我無怨無悔。可如今師父已死,我便茫然不知所措了,我們該幹什麼?又爲什麼要
這麼做?我們爲什麼要爲煙雨門負責?”
如霜氣憤地道:“難道你想背棄煙雨門?”
水紅袖道:“可這是沒有師父的煙雨門,你以爲李霍然他們會甘心讓我們主持煙雨門的
大局嗎?師父在的時候,他這個副門主懾於師父威嚴,曾答應如果師父有什麼不測之時,就
把門主之位傳給師兄蒙紫或我們,可師父一死,他定是會反目的,我不想爲我根本不感興趣
的事爾虞我詐!。
頓了一頓,又道:“煙雨門素無根基,這幾年能略有作爲,全仗師父之力,今師父一去,
便是折了大梁,煙雨門還能支撐多久?天下之幫派就像人的生老病死一樣,也是有興衰起落.
不是我不願承秉師父大業;而是我根本就沒有弄明白師父這些年來追求的是什麼,又如何談
得上繼承?縱使勉力支撐了煙雨門的局面,也是毫無意義。”
如霜嘆了一口氣,道:“我真不知這番話是你的伶牙俐齒所致,還是你真的有閱遍滄桑
的胸襟,被你這麼一說,弄得我都有些六神無主了.”水紅袖道:“也許是兩者兼而有之
吧.”
卻聽得如霜道:“快看!”水紅袖忙依言望去,出了城門,外面的光線反看到了些,
加上夜已深,一彎弦月也已升起。藉着沾了霧水一般的月色,水紅袖看到從城門處馳出一匹
戰馬!
水紅袖轉身造:“會不會是穆大哥?”
如霜道:“一定是他,如果是黑刀門的人或霸天城的人,是不會獨自一個人出城的。啊,
他跑的方向與我們不一樣!”
水紅袖道:“哪也無妨,他的武功那麼高,應該不會有事的.”
兩人就那麼看着遠處的戰騎一路飛馳。
倏地,只見那匹戰馬速度慢了下來,然後突然向前傾倒。水紅袖與如霜同時“啊”了一
聲,相繼失色!
如霜低聲道:“以他的輕功,這點意外根本不會有什麼影響.”也不知她是說給水紅袖
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
倒下的馬再也沒有站起.而馬首右前方就是一小片叢林,馬背上的人投入叢林之後,再
也不見他出來了。
兩人都靜了下來,好長時間沒有說一句話,似乎是在等待着什麼.還是水紅袖先開了口,
地道:“如霜姐,我們是不是應該過去看個究竟?”
如霜道:“廢話!”
沒想到看來相距不過一里多路如霜與水紅袖卻走了一刻鐘,因爲在這一里多路之間,竟
有大半的路段是水田,現在這樣的初夏季節恰好剛剛把新苗種上,田埂邊剛用稀泥培過,苦
於行走,水紅袖倒還好些,而受過傷的如霜就是舉步維艱了。
至於那匹馬,早就棄之不用了.不是不想用,而是用不了。
當她們趕到時,只看到了一匹倒斃在地上的馬1兩人輕聲叫道:“穆大哥一穆大哥—一”
卻無人應聲.
兩人還不死心。又在四下細細尋找了好幾遍,自然也包括那一小片林子,卻仍是一無所
獲.水紅袖抹了一把汗,道:“找不到他我倒放心了.”
“爲什麼?”如霜道.本紅袖道:“這不是明擺的麼?他不在這兒,而他騎的馬卻在此
處,這說明他是安然無恙了,否則又怎麼能離開這裡呢?”
如霜一聽,覺得也有些道理。
水紅袖道:“現在我們都脫險了,下一步該怎麼辦?”
如霜道:“自然是回煙雨門。”
水紅袖道:“我們這麼一回去,只怕有些人要失望了.”
如霜道:“你說的是李霍然吧?”
水紅袖道:“我們出事這麼多天,而煙雨門沒有任何舉措,這不說明了一切嗎?李霍然
巴不得我們與師父全回不了煙雨門!”
如霜淡淡地道:“煙雨門本來就是李霍然的煙雨門,至於他爲什麼把門主的位置讓給師
父,我們就不得而知了,他想要回本就是屬於他的東西、也不算什麼過分。也可能他以爲我
們真的已經死了,所以纔沒有設法營救,以免做無謂的犧牲.”
水紅袖道:“你倒爲他考慮得十分周全,既然你是如此想法,爲什麼還要急着回煙雨
門?”
如霜道:“你忘了三年前那個晚上師父對我們說過的話嗎?”
水紅袖證了怔,方試探着道:“你說的是師父說他如果遭了什麼不測,便到煙雨洞中找
一件東西?”
如霜點了點頭,緩緩地道:“不錯!”
背上怎麼略得難受?
口好渴啊—一咦?自己怎麼好像只剩半截身子了?要不下半身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呢?
格格登登之中,牧野靜風終於有些醒過來了。
這地面怎麼在搖晃不停?牧野靜風大惑不解,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咕碌”之轉輾聲,
便明白了.莫非自己是在馬車上?牧野靜風艱難地移過臉,看到的是一塊木板,再擡頭向右
邊那個小窗戶口瞧時,則是不斷向後移去的黑乎乎的樹木。“啪”的一聲,是馬鞭擊打虛
空的聲音.看來真的是在馬車上了.可自己怎麼變得這麼渾身乏力,連轉一轉頭也是困難得
很?
後背被什麼東西略得生疼。牧野靜風艱難地舉起一隻手向後模去。唉?怎麼圓圓的,光
滑滑的,卻有一端有些刺人。
牧野靜風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學到嘴邊,用牙一咬。“咯”地一下,牧野靜風感到口
中有點甜,還有一種清甜,這是什麼吃食!
其實,他身下就是一車粟子,只不過牧野靜風長年生活在不應山中,雖然聽說過栗子,
但也僅止於此,從來不曾真正見過,無怪乎不認識了。
他忽然記起自己是在右腿一陣劇痛之後,才暈過去的,那麼怎麼現在感覺不到疼痛了呢?
正思忖間,馬車突然猛地一震,一陣可怕的劇痛從他的右腿傳遍全身,牧野靜風“啊’
地一聲又暈了過去!他的右腿已痛得麻木了。沒有新的更嚴重的疼痛,是難以感覺到的.
不知過了多久。牧野靜風又悠悠醒轉過來,睜開眼時,他驚訝地發現有四五張臉圍在自
己的身邊。而自己正躺在一張竹牀上.這都是一張張飽經風霜的臉龐,粗糙不堪,而且特別
的黑,黑得發亮,一看就知都是莊稼人。
他們都關切地看着牧野靜風,一見他睜開眼來,都十分欣喜地道:“醒了,醒了。”
“醒了麼?讓我來看看!”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圍在牧野靜風身側的人都主動讓了開
來,然後牧野靜風便看到了一個極爲慈祥的老婆婆,她的每一條皺紋中都透着慈祥。
看見牧野靜風真的醒過來了,老婆子欣慰地笑了,不住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一”
她身邊一個三十左右的漢子翁聲合氣地道:“只怕醒了也沒用,他的右腳也不知被什麼
古怪的東西紮了,無論如何,總是__”
老婆子打斷了他的話,她有些不樂意地道:“小黑子,可不許你說這樣不吉利的話!”
被他稱作小黑子的人高大得就像一座鐵塔,怎麼看也看不出其“小”,倒是稱“大黑子”
是再合適不過了。小黑子趕緊道:“是,娘.”
老婆子又轉身道:“阿七,你就別一個勁地搔頭了,快想點辦法。虧你還是個即中,一
點外傷就把你給難住了?你要想不出個辦法來二嬸可是要把你的藥箱子給砸了。”便聽得有
人結結巴巴地道:“實—一實在沒—一沒有辦—一辦法了,那—一那東西奇—一奇怪得很,
我一一我—一”原來是個結巴郎中.
老婆子一頓足,不耐煩地道:“好了,好了,沒有辦法還說這麼多話幹什麼?怎麼比我
老婆子還羅嗦?”結巴郎中阿七趕緊住口。
牧野靜風心想:“看樣子是這一家人救了自己.”他掙扎着要起身,老婆子見狀趕緊
把他勸住,道:“莫動莫動—一你的腳痛不痛?”說到這兒,趕緊又道:“你看我,真是
老糊塗了,你都痛成這樣了,我還這麼問你.”
牧野靜風一陣感動,他剛要說什麼,卻聽得老婆子已對周圍的人大聲道:“苦瓜、寶兒,
你們就不能想想辦法嗎?那麼大的一個人是白長的嗎?”
這真是一個任性的老太大,被她喝斥的都是她的晚輩,自然只有點頭的份兒。被稱作苦
瓜的人低聲道:“又不是打柴下田,光個兒大就有用.”
他的聲音不高,可老婆子卻沒有搭腔,她只“嗯”了一聲,苦瓜吐了吐舌頭,再也不
敢說話了。
牧野靜風趕緊吃力地道:“多謝諸位爲我操心,其實,這都是應外傷而已,沒多大事.”
爲了證明這一點,他從牀上強力支撐起來,卻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牧野靜風報是驚訝,不
明白爲什麼只是中了一枚暗器,而且又不是要害之處,怎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
會不會是中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