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遠征軍歸來的儀式之後,整個涼城彷彿被注入了一針強心劑,多少驅散了一些戰爭的陰影,百姓們的心情開始好轉;此外沙場餘生的將士們紛紛掏出了戰場之上用生命換來的財富,愉快的在城內狂歡,也帶動了城市的消費,一度消失的夜市神奇般的重新出現,有若白晝的城池一片歡鬧。
作爲全城政治權力中樞的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府,卻依舊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戒備森嚴,在寬敞的大廳正站立着十多個頹然哭泣的男女老幼,全部套上了枷鎖,在一大羣黑衣戰士雪晃晃的刀片下,顫慄不安。
“皇甫老大人,別來無恙?”
不知過了多久,從大廳的內側,緩緩走出一個錦衣華服然而面色卻略微蒼白的年輕人,微笑着對着大廳內的老者說道。
“多謝風侯關照,老夫到目前爲止至少還有一口氣在!”
儘管表面平靜,老者的話卻分明是在咬牙切齒之中說了出來,其中的滿腔悲憤盡在不言之中。
“老大人言重了!”
作爲勝利者的風雨,並不以爲忤,揮手阻止了四周想要上前教訓老者的衛士,自顧自做到了大廳之上,居高臨下的望着老者——聖龍帝國四大家族之一皇甫家族的族長,曾經縱橫神州叱吒風雲的巨頭,素有“狐狸”之稱的帝國元老皇甫嵩,語氣依舊平緩而且溫和,不徐不疾的說道: “皇甫老先生一向爲風雨所敬佩,此次涼州出兵實在是迫不得已,只爲了令郎皇甫華目無綱常,居然囚禁親父,勾結逆賊,悍然發動戰爭,罪不可恕啊!”
“風……風侯饒命,這……這全是燕南天那老傢伙脅迫之下方纔發生的,小人實在是迫於無奈啊!小……小人願意作牛作馬,爲風侯鞍前馬後、肝腦塗地啊!風侯……風侯,您……您答應過我的啊,我獻城投降,您會饒我一命的,您……您答應過的啊……”
未等老者開口,卻見老者身旁的一個年輕人頓時“撲”的一聲跪倒在地,聲淚俱下、痛哭流涕,不停的叩着響頭。
“呸!想不到我皇甫嵩英明一世,卻生了你這般沒用的逆子!”
老者勃然大怒,雖然身體很快被四周的武士架住,然而雙腳卻在“嘩啦啦”鐵索的巨響中依舊死命的踢向年輕人,嘴裡面更是罵不絕口。
“我沒用?我這還不是被你逼的!”
被老人打罵得上火的年輕人,也開始了反擊: “你又是什麼好東西?風侯,風侯您明鑑啊!當初巴蜀和涼州同盟攻打聖京的時候,正是他皇甫嵩,背信棄義和燕南天聯手襲擊了您,這才導致了耶律老將軍陣亡,以及您夫人的小產!還……還有,當初也是這個老不死的,設計讓林玉寒的妻子端給您毒酒,想要讓您染上毒癮受他控制!小人實在看不下去老賊如此的陷害忠良,方纔下定決心大義滅親,卻不料被燕南天那個奸賊發現並且要挾,小人……小人一時糊塗,小人……小人鬼迷心竅,小人……小人該死,風侯……風侯饒命啊!”
“果然是蛇鼠一窩啊!”
高高在上的風雨微笑着搖頭,強忍住心頭的怒火,揮手讓部下拿來了一杯美酒,一邊自斟自飲,一邊則猶如看好戲一般的望着臺下的鬧劇。
“風雨,你不要這麼得意!雖然當年那杯毒酒居然沒有奈何了你,可是老天總有一天會收拾你這個狡猾的奸賊的!”
咆哮的老人聞聲,迅即將旺盛的精力轉移了方向。
“說起來還真要多謝老大人當年所賜的那杯美酒啊!”
風雨收斂了笑容,口中的語氣也轉爲冰冷。
當年,尚未收復涼州的風雨,在全軍主力開赴西北和呼蘭人大戰之際,自己卻因爲入京恭賀廣陵帝登基而被軟禁,皇甫嵩乘機挑唆風雨的情敵林玉寒,最終讓不明緣由、一心希望兩個男人不要因爲自己勢如水火的曉蘭,代替丈夫和風雨共飲了來自印月的毒酒。
雖然,因爲風雨及時發現,用了極大的毅力克服了毒癮,沒有淪爲皇甫家族控制的傀儡,也沒有被毒癮折磨的一蹶不振,但是卻因此讓自己的身體大大受損,再加上後來的幾次受傷,以至於始終都沒有恢復過元氣來。
不過,讓風雨憤恨的倒不是自己的磨難,而是因爲聖龍帝國西北侯,此刻回憶起了曉蘭,這個青梅竹馬卻最終離開自己的女人,無辜的捲入這場權力的鬥爭,和自己一樣飲下了毒酒卻沒有能力自拔,以至於最後不成人形的慘狀。
一想到這裡,風雨就不禁怒火中燒,濃濃的殺機從雙眸之中流露出來——不管曾經發生過多少坎坷,風雨都無法忘記當年對於曉蘭“照顧一生”承諾,無法忘記那段完全沒有功利開心燦爛的日子。
他無法容忍有人如此傷害曉蘭!
絕對無法容忍!
更何況,正是由於皇甫嵩的背盟,導致了當初風雨軍東征燕南天失利,黑狼軍統領耶律明雄陣亡,在前線督軍的妻子也在大軍敗退中受傷小產,令尚未出世謀面的孩子早早的夭折人間。
一樁又一樁,一幕又一幕,往事飛快的閃現在風雨的腦海中,令此刻高居大廳手握生死大權的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雙眉緊皺,臉色倏然陰沉,手緩緩的握成拳,繼而又舒展了開來,便要擊向身前的案几,痛快淋漓的決定失敗者的命運,卻聽見一聲輕輕的咳嗽自身後的牆壁傳來,猶如一道清泉澆滅了由於憤怒而產生的激動。
風雨軍的年輕統帥,臉上的陰沉突然消散殆盡,重新浮現出一如既往有些懶散,有些捉摸不定的微笑,走到了皇甫嵩的面前,淡淡的說道: “老大人如此出言不遜,莫非是自請早死,給整個皇甫世家一個痛痛快快的了斷,也好保全家族的虛名不致受辱?”
“不……不……,不要聽着老匹夫的話,小人不想死,風……風侯,小……小……小人不想死啊……”
未及老人開口,因爲害怕老人打罵而滾落在一邊的年輕人突然連滾帶爬的過來,跪在地上緊緊的抓住了風雨的衣衫,哭喊着求情。
狠狠的啐了一口,皇甫嵩仰首重重的長嘆一聲,冷哼道: “少說廢話,事到如今要殺要刮悉聽尊便!”
說着,老人的眼中微微溼潤,流露出了英雄末路的悽慘。
的確悽慘!
數百年經營的家族,終究毀在了自己這一代的手中。
不過,比這個更爲讓老人憤怒的,卻是自己並非敗在了敵人的手中,而是遭受了兒子的暗算!
因爲重病,被親生的兒子囚禁奪權,緊接着原定的戰略大計全部更改,原本足以縱橫天下爭霸中原的精銳之師便在不肖子的自作聰明中毀於一旦,更爲可氣的是,當敵人兵臨城下的時候,野心勃勃的兒子卻變作了縮頭的烏龜,不顧敵人勞師襲遠已經是強弩之末,不顧己方的大軍隨時都可能趕回,就這樣不動一兵一卒兵不血刃的獻城投降,將祖宗辛苦積累的基業拱手送人。
巴蜀皇甫世家,百年的輝煌和顯赫,就這樣宣告終結了!
老人回顧了一下四周,作爲聖龍帝國一流的豪門家主,老人一生可以說風雲際會、多姿多彩,身邊的女人也不計其數。
皇甫華,自己的長子,期望中能夠繼承香火光大家族,而實際上卻利慾薰心,迫不及待想要掌權卻志大才疏,反而將偌大的家族帶向毀滅的罪魁禍首!
皇甫卿卿,同樣也是出自正室的家族嫡系,偏偏就愛上了家族的仇敵,拒絕了和風雨的聯姻,間接導致了家族和涼州之間逐漸遠離和失去調節的空間。
還有十多個子女,都是十來歲的年紀,卻都是庶出,平時也不被自己所注意,大多庸庸碌碌,整天只知道遊山玩水等富家子弟的遊戲,全然不通軍國大事。
唯一在這場危機中顯露出才華的,反而是母親難產而死的小女兒皇甫鳳。
這個小小年紀便有神通之稱的女孩,親自參與到了沙場的征伐之中,及至目睹蜀都的陷落,更是悽然吟下了一句羞煞巴蜀豪傑的話: “十四萬人齊解甲,全無一人是男兒!”
只可惜,皇甫鳳畢竟是女兒身,而且年紀幼小,面對着皇甫世家大廈將傾的危局,終究也是無能爲力。
想到這裡,老人的臉上露出了不甘而又無奈的神色,掃視了一眼身邊的親人,這裡有他的妻子、侍妾,兒子、女兒,還有孫子、孫女,而如今,這些人紛紛流露出的是恐懼、無助、不安,還有悔教生在皇甫家的怨恨,全然沒有昔日錦衣玉食時的飛揚。
皇甫嵩不由悽然的一笑,突然感覺到了極大的諷刺—— 這些年來,他忙於算計,一心巴望着能夠讓皇甫世家借聖龍帝國中央力量虛弱的機會進一步壯大,甚至是謀得那整個神州獨一無二的椅子,幾乎沒有時間也沒有興趣同自己的兒女,還有爲數衆多記也記不清的妻室聚會,卻沒有想到這一次城破家亡之際,反而因爲遭受敵人的刀劍相逼,濟濟一堂於階下。
給個痛快吧!皇甫家族可以滅亡,卻不能夠受辱,也許痛快的一刀纔是膝下這些習慣了祖上的榮華富貴,根本不知道世事艱難的公子小姐們如今最好的結局!
老人長嘆,繼而閉目,引頸。
“放心吧,風雨決不會殺死任何一個皇甫世家的人,只要——”
厭惡的示意身邊的武士拉開了像狗一樣纏着自己的皇甫華,風雨莫測高深的一笑,注視了皇甫嵩片刻,直到對方的臉上顯出了忐忑、驚疑和不安之後,方纔悠然的說道: “只要皇甫世家的人乖乖合作!”
“是、是、是!小人一定合作!”
雖然被拉開,但是皇甫華的聽覺顯然非常靈敏,風雨話音剛落,便忙不迭的點頭,聲嘶力竭的表明自己的態度。
只可惜他的這番表現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興趣,風雨和皇甫嵩誰也沒有理他,反倒是四周的衛士嫌他聒噪,順手堵上了嘴巴,這才讓大廳顯得清靜了許多。
靜!
令人窒息的寂靜,彌散在了整個大廳。
四周的武士如同木偶一般的挺立,朝不保夕的皇甫世家的成員,也紛紛閉上了嘴巴,驚恐不安的注視着對話的兩個主角—— 正面對面站立着,彼此凝視的風雨和皇甫嵩。
“你……你究竟想幹什麼?”
最初但求一死的勇氣和激昂,隨着時間的流逝和逐漸消退,繼而是對於生存的渴望以及明知道對方決不會安下什麼好心卻人在刀俎無法把握未來命運的忐忑——這種希望好、畏懼壞的極端矛盾的心情,令一向狡猾如狐的皇甫嵩終於沒有了剛纔的強硬,轉而流露出了軟弱和乞憐。
狐狸,雖然聰明,卻終究是一種怕死的動物——包括人在內,所有的動物只要有了yu望,就必然會出現弱點!
風雨在心中突然感悟。
揮了揮手,掌控一切的勝利者不再理會失敗一方,轉身返回了高高在上的座椅,目睹着四周的黑衣武士帶走所有惶恐不安的戰俘。
“啪啪啪!”
目送着這些階下之囚連同押解的武士全部離去,一個美麗的女子鼓着掌,款款的從後面走了出來,微笑着說道: “人生最大的恐懼就在於未知,最大的弱點就在於有所求,皇甫嵩接下來恐怕將是寢食難安了!”
高高的宮髻、華麗的錦服透着高貴和雍容,雪玉的肌膚、婀娜的身軀顯出嬌饒與美麗,然而另一方面,當雙眸流轉之際無意呈現的神采,卻是那麼的堅定,即便是蒼白的臉色和瘦削的身影,也無法遮掩住不讓鬚眉的精明和果決。
風雨微笑着欣賞妻子的風采,眼角流露的是讚賞也有憐惜: “爲了安定巴蜀的人心,也爲了避免天下輿論的指責,眼下的確不該過分逼迫皇甫世家,難爲你不計和皇甫世家的個人恩怨提醒了我!風雨何其有幸,得到這樣的妻子,涼州何其有幸,擁有這樣的主母,今天奪目的輝煌是你我共同打造的結果,明天漫長的歲月更需要你永遠相伴!”
“風侯……”
萬沒有想到夫君會突然說出這般動人的情話,妻子的眼睛略略有些迷離,水波般流轉的眼神脈脈的注視着風雨,悠然的嘆息一聲: “能夠得到風侯您這樣的認同,中慧一生無憾了!即便未來有一天中慧只能夠遠遠的觀看風侯您的霸業,也已經心滿意足!”
“不要說傻話了!”
緩緩走上前將妻子緊緊擁入懷中的夫君,在伊人的耳畔輕輕的低語: “通往巔峰的道路,是艱難而且寂寞,夫人難道想要眼看着風雨獨自一人跋涉,卻在一旁袖手旁觀?”
“可是,權力的高宇永遠都是如此清冷,接近星辰的地方,排斥人間的糾葛,爲了霸業的永存,更需要一些果決的拋舍,也許,也許有一天,中慧也將成爲風侯您,成就千秋基業而不得不捨棄的選擇!”
儘管夫君的蜜語令人陶醉,但是妻子卻顯然沒有解開心中的愁結。
“決不可能!”
風雨溫柔的擡起妻子美麗的臉龐,認真的說道: “我需要你和我一同分享耀眼的光芒,正如同我們曾經一起分擔痛苦的悲傷!風雨始終都感激你的付出、需要你的支持,又怎麼可能讓你成爲不得不捨棄的選擇?”
“縱然……縱然我成爲帝國千秋萬代永世延續的阻礙嗎?”
李中慧的目光也轉爲深沉,從剛纔的憂傷和猶疑中逐漸堅定了起來,同樣毫不避讓的注視着風雨,執著的等待着夫君的決斷。
“根本不存在這樣的問題!”
風雨的神色絲毫沒有改變,雙手卻將妻子的肩膀抓得更爲用力: “帝國的延續需要的是健全的體制和有爲的領袖,而不是依賴血緣的紈絝子弟!如果是象皇甫華這樣的後代,那我寧可讓得力的干將繼承風雨軍的一切!”
“不!風侯……”
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懷中的女人吃驚的用手掩住了丈夫的嘴脣。深諳政治權謀的女人很明瞭這番話所潛在的危險,那分明是一場血雨腥風、改天換地的風暴前奏;而更爲讓女人吃驚的則是,一直奔波於前線沙場的夫君,似乎已經洞悉了自己的事情——這種似有若無的控制,正是高明的君王之術,在說明了風雨對於權力日益成熟的操縱同時,也讓李中慧隱隱感覺到了可怕。
“好了,我們不談這些了!”
風雨也警覺到了自己的失言,微笑中轉移了話題: “讓我們討論一下皇甫家族吧!”
“那麼風侯準備如何處置這個盤根錯節的家族!”
李氏家族當代的家主,也聰明的中斷了剛纔那個危險的話題,忽閃着美麗的雙眸,順應着風雨的話問道。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雖然我將皇甫世家總計三百餘口押回了涼城,但是這個在巴蜀經營了數百年的豪門畢竟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間徹底煙散雲消,所以雷霆的手段之外,還需要輔以恩惠和懷柔,其中一點便是聯姻!”
風雨走回了案幾邊,輕輕的呷了一口美酒,悠然的說道。
“聯姻?”
美麗的妻子微微皺眉,在思付中試探的詢問: “莫非風侯真的準備讓咱們的歐仁將軍娶那個女神童?”
“不錯,聯姻從來都是政治權謀的一個傳統手段,更何況——”
風雨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那個叫皇甫鳳的小女孩,出身名門,小小年紀便有神童之稱,恰好當時無憂谷主正在軍陣之中,對這個未來的弟媳也頗有好感,和歐仁相比較起來,無論年紀、地位還是相貌,都十分相配,可謂金玉良緣!”
“可是當事人的意見呢?”
李中慧小心的提醒道。
“皇甫世家雖然乃是天下名門,然而如今已是我涼州的階下之囚,我讓麾下的愛將迎娶,那是他們的高攀,由不得他們不同意!”
風雨揮了揮手,不以爲然的說道。
“我說的是歐仁和皇甫鳳是否同意?”
李中慧暗暗嘆了一口氣,她發現這些時日以來,一種獨斷專行的霸氣,隨着權勢地位的增長,在夫君的身上越來越多的流露。
“小姑娘很懂事,她明白家族的處境,更明白聯姻對於家族存亡的意義,所以並沒有反對!至於歐仁……”
風雨略略猶豫了一下,習慣性的用手指敲了敲的案几,方纔繼續說道: “我知道歐仁暗戀拓拔家族的那位大小姐,不過這種毫無希望的單相思,只能夠是徒勞無功的浪費,無論對於當事人還是對於風雨軍的團結,都有害無益,這也是我選擇歐仁成爲皇甫世家女婿的一個重要原因!”
“風侯高明!”
妻子暗中大吃了一驚,這才發現夫君對於局面的掌控遠比自己想象得更爲厲害,在費神思慮軍國大事之餘,竟然對於風雨軍內部的這些年輕人們的動態也如此的瞭若指掌。
“談不上什麼高明!只不過有許多時候家事和國事真的是很難分清道明的,身爲主君,事關千秋的國事固然要費神,那些看來無關緊要、實際上卻潛藏着利益權力分配的家事又何嘗不需要勞心?”
洞悉着妻子的驚異,風雨揉了揉太陽穴,苦笑道: “現在的歐仁也許會很不高興我對他作的這個安排,但是終有一天他會明白,儘管愛情是一個年輕人生命的高潮,但是卻絕不是生活的所有!當時光流逝,歲月蹉跎,更加難能可貴的不是曾經風花雪月的回憶,而是現實相濡以沫的依偎,所以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相比起心中另有所屬的拓拔蔚,能夠用理智來指導自己行爲的皇甫鳳,更適合做一個輔助夫君的妻子!”
“那麼……,風侯已經決定了執掌巴蜀的人選?歐仁?還是雲濟?”
李中慧的聲調中帶着一些勉強和不甘,在風雨軍中對於控制素有“天府之國”巴蜀的yu望最爲強烈的,除了近來在風雨軍中異軍突起的雲濟之外,便莫過於李氏家族的鐵血女皇了,尤其是在李逸如凱旋之後李氏家族更是強烈希望這位家族優秀的少年將才能夠出任巴蜀總督的職位,而不是鐵定可以正名的印月總督,然而眼見風雨決定讓歐仁迎娶皇甫鳳,顯然有意讓在這方面一直置身事外的無憂谷插入其中,這多少讓定涼侯夫人感到了失望。
“我知道你希望讓逸如回來,並且執掌巴蜀,但是印月半島更需要他!雄鷹必須在藍天翱翔才能夠成長,印月半島是一個很好的舞臺,儘管已經獲取了軍事上的勝利,但是複雜的外交、微妙的內政還有隨時都可能再次爆發的戰爭,都需要一個出色的同時擁有戰略和戰術頭腦的統帥來擔當,而這一點上,逸如是最好的人選!至於巴蜀?我想……,我想治理巴蜀的必然還得是巴蜀人自己!”
面對妻子的發問,風雨卻依舊自征戰巴蜀以來所一直保持着的曖mei的態度,並沒有最終確定風雨軍文官武將們私底下議論紛紛的巴蜀總督的人選,反而咳嗽了一聲之後,雙目凝視着妻子,迅速的轉移了話題: “說到逸如,我倒是很贊成他和拓拔家族的聯姻,你的意下如何?”
“這個……”
李中慧的心中略略猶豫起來。
在歡迎遠征軍的凱旋之後,李逸如立刻私下裡尋找到姐姐李中慧,交待了自己和塔絲郡主的事情,並且懇求李中慧能夠相助成全,因此李氏家族的鐵血女皇完全清楚這個族弟的情感趨向。
但是,在內心深處,李中慧卻和風雨一樣,更爲傾向於和西北豪門拓拔家族的聯姻——這無論對於李氏家族還是風雨軍來說都是一次進一步牢固控制西北的大好機會。事實上,隨便和中原的哪一個豪門聯姻都遠比娶一個印月的女人強——以目前風雨軍和李逸如在軍中、家族的地位,這樣的聯姻放眼中原是沒有任何一個豪門膽敢拒絕的。
至於塔絲,無論在李逸如的眼裡多麼好,都畢竟是一個異邦敵對勢力的女人,和這樣的女人聯姻,並不能夠給李逸如或者李氏家族乃至風雨軍帶來什麼政治方面的好處,相反倒是有可能會導致李逸如永遠逗留在印月。
出於這樣的私心,讓李中慧一時之間把握不定,究竟應該順應弟弟的心意和幸福,還是應該確保家族和風雨軍的長遠利益。
“怎麼,有問題嗎?”
風雨微微皺眉,很是奇怪妻子一反常態的猶豫。
“沒……沒什麼!”
李中慧定了定神,雖然她一下子無法做出決斷,但是塔絲的事情對於嚴謹的軍旅而言實在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自然沒有必要向風雨和盤托出,因此只是順手捋了捋髮絲,採取了拖延的戰術: “還是問問逸如吧,或者還有什麼更爲合適的選擇!”
“說得不錯!”
並沒有察覺到其中問題的風雨,經李中慧的提醒頓時將思緒轉移到了其他方面,突然拍了拍腦門笑着說道: “這兩天我就要啓程入京,這件事情就等我回來之後再定吧,反正逸如此次也不必急着就走,說不定這一回我會爲他物色一個實力更爲雄厚的中原豪門!”
想到這裡,風雨的臉上不由浮現出了愉悅的歡笑,這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已經憑藉實力和熱血震懾住神州各路諸侯的風雨軍,接下來就需要通過外交和政治來鞏固自己的勢力,而聯姻便是一個非常好的途徑。
想到這裡的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斷然道: “就這麼定了,無論如何也要在逸如回國之前幫他把婚事辦好,而且就和歐仁的婚是以同辦好了!”
“風侯說得是!”
無意糾正錯誤的妻子,此時流露出來的,是不捨和依依: “風侯這麼快就又要走了嗎?”
“對不起!”
歉疚的拍了拍妻子的肩膀,風雨也有些不安,自新婚以來,兩人的確是聚少離多,不過聖京之行是風雨既定的行程,卻不容改變。
“風侯自當以天下爲重,是中慧失言了!”
打破短暫沉悶的,是李中慧,只是那笑容之中,多少有些強顏。
“知我者夫人也!”
風雨大笑着,努力沖淡剛纔的氣氛道: “風雨入京之後,後方一切還需要夫人打點!”
李中慧當仁不讓的頷首: “請夫君放心,中慧定當盡力!只是關於巴蜀的治理,還有風雨軍後續的軍事部署,恐怕還得請風侯及早確立方針,也好讓有司可以遵循!”
“不錯啊——”
風雨舒展雙臂伸了一個舒服的懶腰之後,雙目之中卻流露出了逼人的霸氣,神色間卻若有所思的說道: “是確立巴蜀總督人選的時候了!究竟如何掌控巴蜀,以及風雨軍應該止步於巴蜀,還是繼續進軍荊州,這些問題事關風雨軍的未來,恐怕還得聽一聽無憂谷主和所有的官員將領們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