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聞西域的葡萄美酒不同凡響,今日方纔知道果然名不虛傳!”
在玉門關的統領府中,風雨輕輕的品嚐着西域的名產,不由脫口讚譽道。當初奪取玉門關之後,緊隨而來的是呼蘭大軍拼死反攻,以及其後東線失利的嚴重局勢,讓風雨雖然逗留在玉門關好幾天,卻只顧着忙碌軍國大事,象這樣的美酒,這樣的悠閒,還真是第一次在玉門關享受到,品味之下不由讚不絕口。
“是啊,這葡萄美酒乃是用吐魯番剛出產的葡萄釀製,一路加以冰鎮運來,放入冰窖儲存,其年代越是久遠,味道越是純正。而且,放入這夜光杯之中,更是突現了光澤形色,味美而甘醇。”
這個時候,只見一旁的銀玲公主微笑着接過話來。她是善鄯王國的公主,正是來自盛產吐魯番葡萄的地方,因此非常瞭解這樣的美酒。
“哈哈,的確是好酒!”
風雨大笑着將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突然間豪興大發,隨口吟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琵琶聲裡催我行。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好詩,好氣魄!風侯果然是聖龍的大英雄!”
銀玲公主乘機斟上了美酒,引出了自己的話題:
“當初風侯曾經答應銀玲的父王,相助鄯善王國討伐哈爾裡克汗,如今鄯善已經履行了自己的諾言,想必風侯也不會失信於天下吧……”
“夠了,銀玲你喝多了!”
就在銀玲公主滔滔不絕的時候,秋裡臉色一沉,皺着眉頭試圖打斷她的話。
可惜,銀玲公主絲毫沒有理會秋裡的態度,繼續說道:
“還望風侯給銀玲,給善鄯國一個答覆!”
“閉嘴,給我滾出去!”
未等風雨回答,卻見秋裡突然對着案几重重的拍了一掌,疾言厲色的對着妻子喝道,終於阻止了銀玲公主繼續的話題。
“怎麼?你不敢問,我問也不可以嗎?你——你們聖龍人都是這般言而無信嗎?嗚……嗚——”
銀玲公主愣了半響,突然狠狠得跺了一腳,放出了一番狠話,隨即掩着臉,自顧自嗚咽着奪門而去,由於事發突然,一時間場內的氣氛立刻變得十分怪異和尷尬。
風雨有些窘迫的揮手讓衆人退下,望着一臉陰沈的秋裡,雖然想說些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以至於兩人都陷入了難堪的沉寂之中,彷彿四周的一切都停滯了,唯有月色下樹枝的暗影,投射到了廳內,在微風中輕輕的擺動。
“哈哈,看來銀玲公主還是記恨着哈爾裡克汗,倒是讓你爲難了!”
過了半天,風雨方纔勉強笑了一笑,打了一個哈哈說道。
“賤內不懂軍國大事,還望風侯見諒!”
過了半響,還是秋裡先開了口。禮儀周到,態度恭謹,沒有半點可以挑剔的地方,而銀玲公主作爲一名將領的妻子卻妄圖干預風雨軍的戰略大局,實在是滔天大錯,身爲丈夫的也確實應該向主君請罪。
只是,這一切卻讓風雨的心中堵得發慌。
眼前的秋風軍統領,表現得如此恭謹,將自己嚴格定位在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麾下的一名部將,而且還只是一名普通部將的身份上,完完全全的公事公辦,還哪裡有半點曾經同甘共苦、情同手足的影子?
沒有了昔日的肝膽相照,沒有了曾經的談笑無忌,有的只是隔閡,只是淡漠,只是猜忌,只是生疏,還有君臣之間的距離。
風雨的心中感到了一陣陣的絞痛,這是他根本不願意見到的,而且更讓他莫名的是什麼時候、又是爲什麼,曾經的兄弟手足變成了今天的陌路。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風雨實在不需要這樣的尊敬、這樣的禮節,反而是更加懷念當初的投機和親切。
“小秋,你希望我除去哈爾裡克汗嗎?”
終於,放下了往日的戒備和尊嚴,風雨恢復了很久以前的稱謂,緩緩的說道。
身軀微微一震,秋裡的臉色也放緩了下來,望了望風雨,重重的呼吸了一口氣,顯出猶豫掙扎的神色,過了半響這才挪了挪嘴脣,不過言詞之間依舊保持著作爲下屬應有的謹慎,說道:
“末將自然知道風侯的意圖。但是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張仲堅顯然無法原諒哈爾裡克汗丟失了玉門關,又害了二十萬呼蘭大軍,因此擺明了要不顧一切斬殺哈爾裡克汗,以泄心頭之恨。
姑且不論我軍目前的狀況是否有能力來插手,即便有能力,難道這個貪婪無信之徒真的有這麼大價值,值得我們冒着再次捲入戰獲的風險去增援嗎?畢竟,哈爾裡克汗當初進攻玉門關已經自行違背了承諾,風雨軍不需要承擔任何背約的責任。
相反,倒是作爲盟友的鄯善王,並沒有違背任何協議,我們卻要禁止他報仇,傳出去恐怕會影響到風雨軍的聲譽吧!”
這傢伙究竟怎麼了,總不會是迷上了銀玲公主吧?
面對秋裡一反常態,如此積極的請求剷除哈爾裡克汗,風雨不由呆了一呆,心底裡暗自疑心了起來。
關於哈爾裡克汗的事情,當初在離開玉門關的時候,便曾經將自己的想法和秋裡交流過,雖然沒有很詳盡,但是秋風軍的統領似乎完全可以理解,並沒有表出現怎樣的反對,而是表示了服從;卻沒有想到才短短一個多月,前後的立場居然發生了這麼大的改變,實在是一件古怪的事情,讓風雨不由想到莫非是因爲銀玲公主在枕邊吹風的緣故。
不過,回憶了這個冷傲的兄弟對於女人素來的不良紀錄,風雨始終無法確信這樣的推論,而目前既然話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不願意就這樣讓步壞了自己全局戰略的風雨軍最高統帥,只好耐心的解釋道:
“我知道你心疼銀玲,但是我希望你也要清楚,鄯善王之所以投靠我們,根本是因爲當時走投無路而已,包括他在內的西域諸王是絕不會允許我們滲透西域的,在這種情況下哈爾裡克汗的存在,可以讓我們多出許多選擇來。”
“我……末將會顧全大局的!”
秋裡談談的說道,話語中掩飾不住隱藏着失望。
以他一向高傲的個性,公是公私是私,爲了一個女人而影響到大局是絕對不能夠允許的,剛纔的交談已經達到了他的極限,而且完全是在風雨喚起了自己對往日的回憶之後,原以爲風雨能夠理解自己,會看在友情的份上做出調整,卻沒想到曾經的兄弟終究還是選擇了現實冰冷的戰略大局,絲毫沒有因爲患難與共的友情而做出任何妥協讓步的打算,這讓他感到了屈辱,不由重新讓心中的高傲武裝了自己。
“小秋……”
風雨感受到了有些氣悶。
也許就用這個廢物的人頭來讓自己的兄弟高興一回吧!
看見秋裡真的如此渴望除去哈爾裡克汗,風雨軍的最高統帥忍不住這麼想,在那一瞬間甚至開始權衡起除去哈爾裡克汗的得失來。
但是,最終他還是剋制住了這種進行妥協的衝動,不僅是因爲哈爾裡克汗關係到他對西域的通盤戰略,更重要的是雖然風雨很看重秋裡和自己的友誼,然而聖龍帝國的西北定涼侯顯然無意就此開了遷就部下的先例。
身爲主君的尊嚴和驕傲,阻塞了心中千言萬語的交流,涌出嘴脣的卻是公式化的、毫無感情的命令,完全合乎一個主君應有的風範和氣度,卻不見半點摯友的真情和親切:
“秋統領能夠如此顧全大局,那是再好不過了!本侯答應你,半年之後拿下哈爾裡克汗的人頭給你,但是這半年之內你不僅不準動他,還要確保此人和西域諸國之間的勢力均衡!”
“末將遵令!”
秋裡也非常公式化的應道。
話音落地,風雨軍這兩個最早的創始人彼此對望了一眼,雙方的眼神中都不爲人察覺的一閃而過那無法掩飾的失望,繼而表露的卻是隱藏了真實情感的冷漠。
又是一陣難堪的沉默,風雨終於暗暗的嘆了一口氣,淡淡的說道:
“本侯累了,秋……秋裡,你也早些歇息吧!”
說着,風雨緩緩的轉過了身軀,但是卻沒有移動腳步,這句話一開始用“本侯”稱呼雖然有些生硬,但是那一聲“秋裡”,語氣卻是柔軟的,帶着一如以往的親切,心中更是強烈期盼着秋裡能夠出言挽留,然後大家重新交談,一起徹徹底底的抹去這一幕不快,換來雙方的開誠佈公和肝膽相照。
“……恭送風侯!”
可惜過了良久,等來的卻是秋裡略略有些遲疑,帶着多餘的尊敬,但是卻依然未改其生分的話語。
“不必送了!”
風雨的話帶着些許怒意、些許賭氣,而且未等話音落地便已經快步走了出去。
寒冬的夜風吹在身上,讓一向縱橫馳騁的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此時只覺得無盡的疲憊、委屈和迷惑。
難道本侯虧待你了嗎?
難道是本侯的兄弟手足,就可以不顧戰略大局,做出逾越本分的要求嗎?
慢慢的,心中的失落被憤怒所替代,轉而又變成了猜忌: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秋裡對自己的隔閡,難道真是隻因爲哈爾裡克汗嗎?會不會因爲這次全軍範圍的整編引起秋裡感覺自己權力削弱的誤會?仰或是不滿自己安排拓拔家族對玉門關的介入?
是不是應該撤換秋裡?現在讓這個傢伙負責風雨軍的後院是不是太危險了?消極的對待呼蘭人的挑釁,以及極度不滿對哈爾裡克汗的處理,是不是變亂的預兆?玉門關會不會成爲第二個昌化?
猜疑如同毒蛇一般的吞噬着心靈,讓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感覺到了恐懼和擔憂,產生了很多原本從未有過的聯想,不自覺的從心底裡涌現出了一股殺機。
“風雨哥哥!”
正在此時,卻見風馨如同彩蝶一般伴着好友雲明月飄了過來,花季少女燦爛的笑容,讓風雨看了爲之一亮,心裡的鬱悶也消散了不少,繼而引起的卻是對自己突然變得如此多疑嗜殺的震驚。
“風雨哥哥,銀玲姐姐好可憐啊!那個哈爾裡克汗殺了她最親愛的弟弟,偏偏這個該死的秋裡,不僅不許她報仇,還當衆這麼責罵她,真不像是一個男人!”
肆無忌彈的小姑娘,可能是剛剛從銀玲那邊聆聽了訴苦,立場毫不猶豫的站在了同性的一邊,絲毫沒有發現風雨此刻難看的臉色。
“這是軍國大事,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麼?”
果然,心中煩躁的風雨,立刻大聲呵斥道。
不過罵歸罵,少女的話倒是讓風雨鬆了一口氣,對秋裡的心情也理解了起來,畢竟不能夠讓心愛的女人感到開心,對於一個男人來說的確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決定了東線停戰的風雨,在這一點上倒是感同身受。
如此想着的風雨,開始有些真正後悔起剛纔自己的決定。多年的交往讓風雨很清楚秋裡的爲人,平日裡一向對人對己都非常嚴苛,內心又如此高傲的他,的確是一個不願意因私廢公的傢伙,要他主動憑藉和自己的交情來請求自己改變戰略大局,無論從公還是從私,都不是秋裡會做出來的事情。
真是一個死要面子的傢伙啊!
想通這一點的風雨,心情反而大大的好轉,不過對於秋裡的表現卻有些無奈。這個高傲的傢伙,總是擺出生人勿近的樣子,明明是希望自己給他面子,卻還是傲氣的不肯低頭,一付咄咄逼人的樣子,再加上風雨實在很難相信秋裡會對一個女人動了真感情,這才引發瞭如今的誤會。
秋裡啊秋裡,只要你不背叛就行!
想通這個道理的風雨,在對風馨大聲斥責中,卻化解了對秋裡的擔心,轉而倒是有些自責自己的多心,同時也明白秋裡一方面要照顧到銀玲公主的感受,另一方面又要執行自己交待的戰略方針,其處境的確很窘迫,難怪會顯得心事重重,並且在自己不願意鬆口的情況下表現的有些生分。
“你……你……,臭男人,我不理你了!”
只可惜,被斥責的一方心情此時卻完全相反,雙眼噙着淚水,撇了撇嘴巴,輕輕的跺了跺地,張牙舞抓的比劃了一下,少女憤憤的放下了狠話,迅速負氣的離開。
“風馨……,”
看見風馨賭氣離開,一旁的雲明月第一反應就是舉步欲追,但是腳步剛剛挪開,卻又不放心風雨,在她的印象中,風雨一向是那麼從容鎮定,如此有失常態的發作,還真是第一次看到,因此心裡不由有些擔心,忍不住回頭望了望風雨,小心的試探道:
“風侯,你……”
“我沒事,你去看看那個小丫頭吧!”
風雨略帶着苦笑說道。自從逍遙山莊共度危難之後,不知道是因爲危急時刻雲明月不顧一切的救助,還是因爲使出那一招“鳳舞九天”時的默契,風雨查覺得自己對雲明月的感覺有些和以前微微不同,但是如今正逢妻子剛剛失去了父親和孩子,這讓心中內疚的風雨下意識的想逃避少女熾熱的情感。
“風雨,我真的這麼惹你討厭嗎?我……我不需要你爲我做什麼,也不求你象我這麼愛你一樣的愛我,我……我只想知道在你的心中,有沒有……有沒有我雲明月哪怕是一丁點的位置!”
只可惜,出生於麥堅的少女可沒有聖龍傳統千金那般含蓄,本來就是那種愛就是愛、恨就是恨的個性,早就已經被這兩天風雨的迴避消磨盡了她的耐心,如今看見風雨又是在打哈哈,不由心頭惱起,反而打消了去追風馨的念頭,咬了咬牙,一口氣將心中的話語全部倒了出來,毫不隱諱的表露了自己心中的愛意,然後雙眸一眨也不眨的緊緊盯着風雨,靜靜的等待着風雨的答覆,一臉誓不罷休的堅決。
“明月……”
萬萬沒有想到雲明月會這麼做的風雨,反而有些慌亂。少女的言語刺激了定涼侯的自尊,少女的深情卻又誘惑着年輕的名將。
和所有的少年一樣,沒有人會不喜歡這麼美麗的女孩對自己一往情深,更何況聖龍帝國本來就是一個男尊女卑的社會,大富大貴的人家妻妾成羣乃是整個時代所司空見慣的,而風雨如今功成名就、權重一方,當然有能力也有資格大享齊人之福。最重要的是,百戰餘生建立的輝煌,麾下臣民的擁護、崇拜和尊敬,不可避免讓即便是一向嚴謹的定涼侯也不能免俗的產生了得意與自滿,使得以往創業之初刻意養成的那種剋制和潔身自好,多多少少開始有些減弱。
如果說,先前拒絕了顏如玉主要是出於避免得罪李氏家族的政治考慮,而歐靜的柔和高貴則多少給了風雨道德反省和約束自己的空間,那麼今天這個來自麥堅的少女火一般的熱情,無疑融化了定涼侯心中的禁錮,而妻子和自己之間最近的關係漠然也助長了這樣的情緒,讓風雨心中蠢蠢欲動,終於產生了一嘗禁果的衝動。
於是,面對着少女吐氣若蘭的面龐,風雨不由自主的略略向前靠近,輕輕的伸出手來捋了捋少女額前的散發,手指輕輕的劃過少女如雪玉般潔嫩的肌膚。
只見少女略帶着挑戰式的微微擡起臉龐,緊閉的眼捷不停的顫抖着,呼吸逐漸的加重,微啓的雙脣傳來感受到少女那似有若無的呻吟,這一切都讓風雨感覺到渾身發熱,終於忍不住一把抓住少女的玉臂,在這一瞬間,無論是自我的道德約束,還是對妻子的情感牽掛,彷彿都拋到了九霄雲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