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這麼多年了,倫玉關還是讓你如此留戀!”
給麾下的將軍們部署了任務之後,風雨讓手下的衛士遠離自己的左右,獨自一人走到了倫玉關一處偏僻的角落。
那裡正有一個魁梧的軍人孤獨地站立着。
“多謝宰相給白起單獨悼念故友的時間!”
如果這裡有第三人的話,當這個魁梧的軍人轉身時,一定會大吃一驚。
因爲對方不是別人,正是帝國的兵部尚書,統率着帝國所有地方衛戍部隊的青龍軍統領白起。
作爲帝團的統帥,又是倫玉關資歷最老的守將,白起來到倫玉關並不奇怪,但是他卻沒有跟隨在風雨的身邊參加剛纔如此重要的軍事會議,卻實在是一件不合情理的事情。
“白將軍何必客氣!風雨很高興有這樣一位重情重義的將領!”
風雨淡淡地一笑,上前拍了拍白起的肩膀。
他很明白白起的心情。
一將成功萬骨枯!
白起鎮守了倫玉關幾十年,親眼目睹了倫玉關幾乎所有的戰事,經歷了它的輝煌,也曾經目睹了它的淪陷,更送走了多少袍澤和部下,所謂“將軍悲白髮,壯士百戰死”恐怕便是對白起此刻心情最好的刻畫。
“接下來,宰相需要末將做什麼?”
這時,迅速地調整了自己的心情,從悼念故友的悲痛中恢復過來的白起,在風雨的面前,重新變成了當年那個立下了聖龍血誓,決心追隨風雨建功立業的猛將。
“表面上,我將任命你爲北伐軍的統帥,坐鎮倫玉關,節制黑狼、白虎、灰鷹、秋風和青龍各軍;但實際上,我將陸續把朱全將軍和公孫飛揚將軍的軍隊,調回各自的駐地,會同令狐智總督的江南行省,盡數由白兄你指揮,全力防備來自沿海的侵略!”
風雨欣慰地望了一眼這位風雨軍的頂樑柱,沉聲說道。
“什麼?”
白起爲之愕然。
由於早就明白風雨有心要一舉征服草原,所以這次陪伴風雨巡視倫玉關的時候,白起甚至以爲自己將成爲中路軍的統帥,至少也將被風雨委以坐鎮倫玉關,保障北伐軍後路補給的重任,卻萬萬沒有想到,風雨在如此重要的時刻,居然會讓自己遠離這場幾乎每一個聖龍的軍人都夢寐以求的決戰。
“現在東部更需要白兄坐鎮!事實上,白兄不僅需要幫風雨看着麥堅人是否會在東部搗鬼,還要總理整個帝國的全局!”
風雨歉然地一笑。
雖然很多人把秋裡當做了風雨軍的副統帥,但是風雨知道,如果沒有白起老成持重地爲自己看護着後方,風雨軍便不可能擁有今天的成就。
“末將遵命!”
白起略略有些遺憾,眼見風雨有些不安,繼而卻又坦然地笑道:
“聽說趙亮這小子在印月和李逸如配合得很好,宰相莫非以爲白起連這個昔日的舊部都比不上吧?”
“哈哈,有白兄爲風雨坐鎮,風雨便高枕無憂了!”
眼見白起首肯,風雨也心情大好起來。
他知道,白起和趙亮的情形中就有些不同,因爲對於白起來說,北伐呼蘭不僅僅是個人建功立業的問題,還有爲昔日的戰友報仇雪恨的心願,只可惜眼前的帝國,顯然更需要白起坐鎮後方。
“宰相,耶律楚昭大人返回倫玉關!”
遠處,接替出使大食的金岑充當隨軍長史的蘇杜,揚聲稟告道。
“讓他去帥府見我!”
風雨眼睛一亮,目送走了兵部尚書白起,卻將禮部尚書的耶律楚昭迎到了自己在倫玉關臨時下榻的住處。
“恭喜宰相,西南大捷!”
一見到風雨的面,消息靈通的耶律楚昭便大聲恭喜道:
“微臣當日雖然正出使大陸諸公國,卻也親身感受到因爲主公在西南半島的,對那些小國國君們的震懾!”
這爲昔日裡的草原才子,如今已經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聖龍文人,只是經年累月的四處奔波,讓他的膚色卻比往日更加赤黑,這一點倒是讓耶律楚昭保持了草原人的特色。
“哈哈,耶律大人你就不要這麼客套了!”
風雨搖了搖頭,並不是很開心地說道:
“西南半島雖然大獲全勝,但是暹羅南部那上千個小島如今卻被惱羞成怒的麥堅艦隊指揮官佔領了,看來七海龍王的日子會很不好過啊!”
“七海龍王前輩經驗豐富,想必不會讓麥堅人好過。如果實在不行,暫時後撤也好,待得帝國的水師強大起來,定要叫麥堅人加倍償還!”
耶律楚昭頷首道。
風雨所說的那上千個小島,地處西南半島的最南面,嚴格來說藍色的海洋將這些小島幾乎完全和西南半島隔絕,只是名義上屬於暹羅王國統轄,實則卻是各國移民和海盜的樂園,七海龍王便一直盤踞在那裡。
可惜,這一次聖龍帝國雖然在陸地上獲取了大捷,卻也因此迫使麥堅人惱羞成怒地佔領了那些小島,讓帝國在西南半島的海上基地陷入了嚴重的危機中,這中間的得失,一時間確實很難釐清。
“這話日後再說吧!”
風雨揮了揮手。
他其實還是十分看重西南半島的海洋通道的,只不過如今水師的力量不夠強大,多說也無益,只好轉移了話題,問道:
“你這次去大陸諸公國收穫如何?”
“託宰相洪福,在善鄯王的相助下,大陸諸公國的不少國家都願意和宰相結盟,除去呼蘭人的勢力,並懲戒膽敢和帝國作對的太陽汗國和霜月王國!”
耶律楚昭坦然地道出了自己的成果。
“那麼呼蘭人的動向呢?草原如今的氣候如何?”
風雨緊張地催問。
以聖龍帝國的強大實力作爲後盾,風雨並不擔心這些沙漠裡的小國會不歸順帝國,如今唯一讓風雨牽掛的莫過於呼蘭帝國的氣候。
雖然根據欽天監的多次預測,都認爲今年草原將要大旱,然後又是百年難見的寒流,但是畢竟這牽扯到了兩個帝國的生死存亡,風雨不能不謹慎對待。
“一切都如同欽天監的預報那般!看來自從有了雲濟軍師從海外引進的魔法,再加上宰相主持帝國之後大力開發了五行術,欽天監的能力大爲提高了!”
耶律楚昭再次彙報了讓風雨歡喜的消息。
“那麼呼蘭人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嗎?”
風雨卻並沒有顯露出輕鬆的神色,繼續皺眉問道。
“請宰相放心,呼蘭人至今尚未意識到這一點,而且由於高鳳陽大人讓陶朱錢莊近日大肆收購西大陸特產的玻璃,呼蘭人正忙着向西大陸購買這些玩意,然後通過大陸諸公國轉賣,以獲取暴利,卻根本沒有想到要通過麥堅人進口糧食!”
耶律楚昭彙報道。
陶朱錢莊因爲西大陸流傳來的玻璃頗受帝國貴族們的喜歡,因此採取了高價收購,這其實是風雨授意的一個計謀,目的便是弄空呼蘭人的國庫,從而讓他們一旦出現大旱和寒流,便無力向鄰國購買糧食以渡過難關。
因此,耶律楚昭此刻說來,神色間頗爲佩服風雨計謀的巧妙。
“不過麥堅人控制着海上的通道,卻終究是一個麻煩!”
風雨卻依舊有些煩心地來回踱了幾步,突然問道:
“那個人的消息可曾有了?”
“主公恕罪!呼蘭大國師自從兵敗聖龍之後,便突然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連同他原先最得意的弟子韓讓和那個出賣了聖龍的章鳳翔都銷聲匿跡,曾經忠於大國師的草原將領,如呼拉克等人,也都紛紛辭去了官職,似乎徹底遠離了呼蘭的宮廷!”
耶律楚昭偷眼看了一下風雨的臉色,猶猶豫豫地說道。
“不可能!張仲堅決不可能是那種自甘寂寞的人!”
風雨簡直比了解自己還了解張仲堅,眼見張仲堅還沒有下落,便不由又有些煩躁,總覺得自己精心部署的這個局,似乎在自己沒有察覺的死角,正隱藏着危險的殺機。
“主公,這次卑職出使大陸諸公國,還有一個意外的收穫!”
眼見風雨的臉色不善,耶律楚昭轉移了話題:
“金岑雖然沒有說服大食帝國退出反聖龍同盟,卻和西大陸的人聯繫上了。據說,西大陸諸國,和大食人爲了一座聖城早已經結下了很深的仇恨,如今沒有了呼蘭人西進的壓力,雙方的這個矛盾正在日益激化,組織聖騎士奪回聖城的提議也逐漸開始得到了西大陸越來越多的人的響應,他們很希望能夠和宰相大人結成聯盟!”
“竟有此事?”
風雨一愣,頓時眼睛亮了起來。
西大陸讓他想起了雪雅,那個曾經如此熱烈的纏綿卻又迅即飄然離去的少女,更讓他意識到了東西夾擊,粉碎麥堅人包圍圈的契機。
不過,風雨隨即又皺起了雙眉,疑問道:
“這件事情難道麥堅人不加以阻止嗎?”
“正是由於麥堅人的阻止,所以雙方至今都沒有開戰!不過金岑認爲這只是暫時的緩解,開戰是必然的事情。尤其是最近位於東西大陸中央作爲雙方緩和地帶的拜占庭帝國皇儲被暗殺,更加緊張了當地的緊張局勢。”
耶律楚昭說道。
“好,很好!”
風雨興奮地當場來回踱了幾步,然後說道:
“立刻派人告訴金岑,加緊和西大陸人的聯繫,同時你給我整理出西大陸和大食人之間恩怨糾葛的始末,我要好好想一想!”
“是!”
耶律楚昭應聲退下。
而風雨,獨自一人盯着眼前的作戰沙盤,心中充滿了激動。
“出擊!”
風雨終於狠狠的將拳頭砸在了作戰沙盤上。
雖然只是一個人的自言自語,但是風雨心中清楚,最多半年之後,自己便將在帝國最精銳的士兵和最出色的將軍面前重複這個舉動,以顯示帝國先行解決呼蘭的決心,而到時候將有數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的開出倫玉關,拉開了一番激烈惡戰的序幕,也將開創出帝國嶄新的未來。
“燕臺一去客心驚,簫鼓喧喧漢將營。萬里寒光生積雪,三邊曙色動危旌。沙場烽火侵胡月,海畔雲山擁薊城。少小雖非投筆吏,論功還欲請長纓。”
放眼望着塞外的風景,李逸如不自禁地沉吟起來。
冰天雪地,白山黑水,萬里渺無人煙的曠野,不僅沒有讓李逸如感覺到蕭瑟,卻反而自心底涌出了一股萬丈豪情。
這半年在聖京,實在把這位少年名將給憋苦了,整日裡杯酒交籌,整日裡赴宴寒暄,整日裡周旋在王公大臣之間,又要留心着朝堂政見之爭對自己的波及,繁華的京城並沒有給李逸如留下什麼好的印象,反倒是如今這邊塞的旌旗,激活了沉睡半年之久的尚武。
也許自己還真是適合做一個軍人!
李逸如有些自嘲地想着。
的確,相比起宮廷內的美人如玉、山珍海味和富麗堂皇,李逸如更加嚮往千軍萬馬的馳騁,開疆拓土的縱橫,那一種攻城略地、征服異邦的快感。
“哼!”
便在這時,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傳入李逸如的耳畔。
風馨!
李逸如根本不用回頭,便知道聲音發自身後馬車內的帝國宰相涼國公風雨的妹妹,堂堂渤海郡主風馨風大小姐。
這恐怕是他這次遼東之行唯一悶悶不樂的事情了。
完全是在他所崇拜的偶像風雨和所尊敬的姐姐李中慧的一手包辦之下,一個月前的京城,迅速卻不失隆重地爲帝國赤獅軍統領,前任印月總督,現任遼東總督,未來的高麗王,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婚禮,新娘是渤海郡主風馨,以及拓跋家族的小姐拓跋蔚。
在聖京人的心中,這是近幾年來第一次如此熱鬧的事情,簡直可以媲美皇上迎娶皇后,在聖龍帝國的羣臣而言,這也是一件權力格局重新調整的大事,然而在李逸如而言,卻實在是一件再糟糕不過的麻煩,眼望着塔絲郡主的漠然、拓跋蔚的幽怨和風馨風大小姐一臉怒氣未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憤怒,李逸如無論如何,都無法感受到什麼叫做齊人之福。
帶着包括塔絲郡主在內的三位妻子,匆匆前往遼東上任,李逸如幾乎可以肯定前來迎接的秋風軍副統領秋十三郎,心中一定在給自己做出了“好色紈絝”的評價,畢竟在軍中,還真是很少有人能夠像自己這般,帶着妻子前來——這也算是風雨格外施加的恩惠,儘管李逸如其實並不願意享受。
“逸如將軍!”
便在李逸如沉思之際,遠處傳來了一聲宏亮並且威嚴的呼喚。
迎面,一羣呼嘯馳騁的戰士疾馳而來,爲首的是一個三十上下滿臉肅穆的將軍。
“秋帥!”
李逸如趕緊迎上去。
對於李逸如來說,秋裡乃是軍中的前輩,早在他還未穿上盔甲之前,便已經縱橫馳騁,名揚天下。
不過讓李逸如心虛的,不僅僅是因爲秋裡的威名,以及自己如今等於是接管秋裡的轄地,而且還因爲塔絲。
塔絲是秋裡所認的妹妹,如今自己竟然一下子又連娶兩個女人,李逸如十分忐忑秋裡會因此而向自己發難。
“哈哈,秋某奉宰相之命,前去突襲呼蘭人了,未能遠迎還請逸如將軍見諒!”
果然,秋裡說得很客氣,但是話語中卻明顯帶着距離。
“秋帥客氣了,晚輩豈敢有勞秋帥大駕?”
李逸如說得也同樣十分客氣。
他心中明白,所謂奉風雨之命襲擾呼蘭人,不過是一個藉口而已,區區千人爲單位的小接觸戰,哪需要堂堂一軍統領親自出擊?
眼看着秋裡身邊那些將領們冰冷的臉色,李逸如不由一聲苦嘆:
“何必!”
也許在這些將領看來,他李逸如乃是仰仗着和風雨的關係,賺取了秋風軍上下將士們出生入死拼來的戰果,這一點和自己乍聞風天華接替自己成爲印月總督時,有着類似的感受,只可惜又有幾人明白,遼東總督一職在自己而言不過是走馬觀花的瞬間而已,風雨再怎麼慷慨,也不可能讓一個高麗王同時也掌控着整個遼東——單單一個高麗可以成爲帝國的屏障,但是加上遼東的話,可就有可能成爲威脅了。
“逸如將軍,秋某軍務繁忙,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如就在這裡交接彼此的權限吧!”
秋裡的話打斷了李逸如的思緒。
“既然如此,謹遵秋帥吩咐!”
沒有想到秋裡這般傲慢,李逸如微微一愣,心中不由有些火氣,當下便答應了下來,也好早早這煩人的事情。
“請!”
兩人相繼下馬,然後李逸如從懷中掏出了風雨臨行前密封了的信函,裡面是有着帝國皇帝和帝國宰相聯名簽署的任命。
“咦!”
不料,這份信函打開之後,秋裡和李逸如同時臉色一變,大吃了一驚。
“看來咱們的宰相對於這權謀,可真是玩弄得如火純清了!”
良久,秋裡放纔開口臉色頗有些古怪,語氣卻緩和了不少,一時間倒還真是把李逸如當作了同病相憐的難友。
李逸如也同樣苦笑,心中卻對風雨大爲佩服。
這小小一個人事任命,一舉何止數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