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十一章

李逸如皺眉問道,他可不想在這個胖子身上浪費太多的時間,剛纔那個關於自己要娶風馨的謠言,讓李逸如頗有些不安。

“下官知道,雖然夫人將玄狐堂交給了魏廖大人,但是血衣衛當年的底子,畢竟是在李氏家族的鼎力下,方纔建立起來的,所以……”

高鳳陽說到這裡,略略頓了一頓,方纔滿臉堆笑地繼續說道:“呵呵,所以下官希望,李氏家族能夠調撥一些高手,一則是保護下官的安全,另一則是幫助下官查清一些事情,洗脫下官的冤屈!”

“怎麼?高大人可有什麼發現?”

雖然不喜歡高鳳陽的語氣,但是聽到他最後一句話,李逸如不由心中一動,將目光投向這個肥肥的奸商。

“哼,用人不慎,用人不慎!想不到高某一生謹慎,卻最終栽在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身上。不過既然高某察覺了,可就容不得他這般得意了!”

高鳳陽突然極度憤然地咕嚕道。

“究竟是什麼事情?”

對於這個說話藏頭露尾的胖子,李逸如頗有些不耐煩了。

“不可說,不可說!”

讓少年氣結的是,明明是有求於人,胖子居然還擺出了架子,搖頭晃腦地說道:“此事如今還只是一個揣測,若是現在說了出來,事情就不好辦了!”

“既然如此,高大人便慢慢查探吧,待得有了眉目,再來找逸如好了!”

李逸如怫然不悅地端起茶杯,做出了送客的姿態。

“逸如將軍難道真要眼見李氏家族的聲譽和基業,在一些小人的搞鬼中毀於一旦嗎?”

高鳳陽突然一改剛纔厚顏相求的神色,傲然的冷笑一聲,竟是要逕自離去。

“且慢!”

李逸如猶豫了一下,出聲叫道。

雖然他始終懷疑胖子是在故弄玄虛,但是在印月這幾年總督軍政的歷練,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

那就是相對於利益的獲取和地位的保全,面子和虛榮是何其可笑,再加上想到姐姐所說的,關於李氏家族和胖子之間,已經產生了密不可分的利益關係,李逸如終究還是希望,能夠找出妥善的方法,來挽救家族的這場危機。

“逸如將軍!請恕高某剛纔的失禮,只不過事情實在太過重大,對手的耳目又無所不在,高某不得不謹慎!”

就在李逸如說話之際,原本便沒有準備就此離去的高鳳陽,幾乎是第一時間轉過身子,收斂了剛纔的傲氣,和聲說道:“其實,這件事情在逸如將軍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卻能夠救得高某的性命,也能夠化解李氏家族的危機,日後高某若僥倖躲過這一劫,也必當投環相報!”

“既然如此,高大人向夫人求援豈不是更好,卻爲何來找逸如?”

聽了高胖子的話,李逸如心中頗有些動搖。

“哈哈,嫁出去的女兒再怎麼照顧孃家,卻也至少要有一半的心,放在了丈夫身上!所以,夫人若是聽到高某求助,恐怕未必會肯相助,甚至還會懷疑高某將狗急跳牆,做出損害宰相的事情!你說高某如何能夠找夫人?”

高鳳陽大笑着,坦然說道。

“哼,你的意思,逸如便會坐看你損害宰相的基業不成?”

李逸如冷笑着道。

高鳳陽難得坦誠的話,倒是提醒了李逸如——眼前的這個胖子,乃是風雨軍的大財神,如今更是執掌整個帝國的經濟命脈,若是真的做出什麼卑鄙勾當來,那對於宰相和帝國,都是一場無可挽回的災難。

“高某怎敢如此看待將軍?但是逸如將軍,您認爲高某會這樣做嗎?尤其是在宰相擁有天下的大局已定,高某若非必要,又怎肯讓這些年鞍前馬後、全力一搏的投資,在眼看便要大獲豐收的時候,自己毀掉一切呢?”

高鳳陽侃侃而談,不料目光瞥見李逸如臉上,卻寫滿了“那可不一定”的神色,不由尷尬地一笑,轉而硬着頭皮繼續說道:“當然,世上沒有萬無一失的事情,誰也不敢保證未來不會發生變化。只是您和夫人終究還是有所不同,無論怎樣,您都是李氏家族的人,難道您不願意如今冒一個小小的風險,不但解決眼前的麻煩,還能夠爲日後贏得一個十分有用的盟友?”

高鳳陽毫不畏怯地迎視着李逸如的眼神,平靜地說道:“關鍵就看將軍敢不敢賭,高某會不會背叛宰相了!”

“哼!”

李逸如把玩着茶杯,不再說話,心中知道高鳳陽,正給自己提供了一個十分誘人,然而也可能很危險的選擇。

第九章雷霆之擊

遍地都是屍體。

血肉模糊,甚至被燒得焦黑難辨。

如果說四面飄來的人肉焦香味,讓人作嘔的話,那麼,那些顯然在生前和死後,身體都被極其殘忍的淩辱過,以至於一絲不掛、遍體鱗傷,甚至四肢不全的棄置在路旁的婦女,更讓人對於曾經顯而易見發生過的禽獸行爲,感到了義憤填膺。

“進擊暹羅、吳哥,橫掃西南半島,所有國家和軍隊,不降即亡!”

蒙璇含着眼淚,重複了風雨自聖京傳來的命令。

如果是之前,少女的心中,或許會抵制這道過於血腥和殘酷的宰相令,但是如今,在目睹了這麼多無辜的聖龍百姓,被與其說是交趾復國者們,不如說是那些試圖乘亂撈橫財的歹徒們殘殺之後,蒙璇便下定了決心。

於是,根據蒙璇的作戰計畫,聖龍軍團的精銳,開始進行一次極其大膽的突擊——遠離容易行走的交趾海濱地區,避開麥堅艦隊的炮轟,自萬象王朝領土內,那讓人望而生畏的,充滿荊棘、蛇蟲和瘴氣的叢林穿越過去,殺入吳哥的領地。

“絕不讓任何橫擋在聖龍大軍面前的阻礙存在!”

走在隊伍前列的,是獨臂將軍雅龍。

他的話,讓人熱血沸騰,自然而然充溢着一種身爲聖龍軍人的自豪感。

當然,士兵們迴應雅龍的諸如“將軍您的一條胳膊留在了聖京,自然不用擔心回不去”之類大膽的俏皮話,也起到了讓人心情舒暢輕鬆的作用。

這樣的行軍,歷時十天十夜,方纔結束。

當聖龍人終於看到吳哥的王城時,這支軍隊已經精疲力竭了。

“這就是吳哥的王城嗎?”

雅龍有些吃驚地注視着眼前矗立的城池。

在他原本的想像中,地處西南半島一隅的這些小國,都是根本無法與聖龍文明抗衡的不毛之地,他們的都城充其量,不過是一些木柵欄,和土圍牆拼湊起來的小鎮,絕對不可能抵擋得住聖龍大軍的突擊。

事實上,正是在這樣先入爲主的觀念主導下,聖龍的將領們方纔制定出如此大膽的作戰計畫,試圖用雷霆般的猛擊,徹底摧毀西南半島人抗拒帝國的妄想。

可是,當這座城牆高達十米、牆外護城河寬達百米、全部由巨石砌成的城池,出現在雅龍的眼前時,碧蛇軍團的副統領,卻不禁自額頭滲出了冷汗。

憑藉自己這支疲憊的軍隊,很難在三天之內攻陷這座城池。

雅龍清楚地知道。

同時,雅龍更清楚地明白,如果不能夠在三天之內攻陷這座城池的話,那麼自己這支位於暹羅和交趾之間的軍隊,必將遭受西南半島聯軍的東西夾擊,以及麥堅艦隊自南面水路的馳援。

到時候,唯一的退路,便是那背後曾經跋涉過的茂密叢林——只不過,在如今消耗了大部分體力和補給之後,雅龍自己倒是寧可英勇地戰死沙場,恐怕也比如此狼狽地回撤,不明不白地在那詭異、陌生、充滿危險的叢林中屍骨無存更好。

“攻城!”

想到這裡,雅龍按下了心中的浮躁,下達進攻的命令。

對於千里迢迢來到這裡的聖龍人來說,這也似乎成了他們唯一的選擇。

“且慢!”

便在將士們列好整齊的隊伍,並且架起了大炮之際(這一點得感激西南半島三月初乾燥的天氣,讓聖龍人不必爲如何在泥濘中拖動大炮而擔憂),雅龍及時制止了部下發動攻擊,只因爲遠處的城門洞開,走出了一列搖着白旗的隊伍。

“要麼歸順,要麼滅亡!”

就在雅龍極其強硬的宣告,以及隨後大炮象徵性的威懾之下,聖龍大軍兵不血刃地進入了吳哥城。

“天佑我聖龍!”

雅龍不得不如此感慨。

一進入城內,即便是見識過聖京繁華的聖龍人,也爲這遠在叢林之中的都市,而感到了驚訝和震撼。

一路行來,城門的大道兩旁,各有石雕的五十四座神像,和五十四個魔鬼守立,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嚴和壓迫。

王城中央,聳立着一座金塔,四周分佈着八尊金佛、二十多座稍小的塔及幾百間石室;東面,一座金橋兩邊,各自蹲守着一頭金獅。

金塔北邊,一座銅塔更爲高大,令人驚歎;北面國王的寢宮裡,亦有金塔挺立。

如此富有與尊貴,絲毫不遜色於帝國的都城。

“這是我們吳哥王朝最偉大的君主,賈雅瓦曼王!”

當雅龍的視線停留在矗立於王宮廣場中央,雄偉的四面石像時,引路的吳哥王朝官員一改曾經的惶恐,帶着明顯的驕傲和自豪介紹道:“正是這位君王建造了這座都市,也是這位君王統治下的吳哥王朝,一度統治了幾乎整個西南半島!當然……”

那官員隨即發現四周的聖龍將領們,似乎很不滿自己的態度,趕緊又謙恭地補充道:“吳哥的強盛還是得益於帝國的幫助,石像下面的浮雕,正忠實記錄了王國和帝國曆史悠久的友誼!”

說着,那官員指向了石像下面的浮雕,那絕對是一件十分偉大的藝術傑作,方寸之間便已經盡現王國強盛時期的社會百態。

洞裡薩湖的漁夫、清明節包糉子的鄉民、殺豬賣肉的華僑、漂洋過海的商人,或是掛着銀元寶鬥雞的賭徒、挺着大肚子待產的孕婦,及抽着大麻的吸毒者,三教九流,林林總總。

其中,賈雅瓦曼王騎在象背,領軍親征的場面最爲壯觀——繪有孫悟空形象的軍旗獵獵,身着袈裟的僧侶,與只綁一條丁字褲的少數民族組成的軍隊,加上小眼長鬚的聖龍援軍,浩浩蕩蕩,所向無敵,似乎倒也佐證了這個王國,和帝國之間源遠流長的往來。

“是嗎?”

揮手阻止了被這位官員的態度激怒的部下,雅龍翻身下馬,在衆人的訝異中,十分恭敬地,向着這位令吳哥人驕傲和自豪的君王行禮。

“我很高興,吳哥能夠有這樣一位偉大的英雄,這樣的英雄,能夠讓他所在的民族更加高貴而且強大!”

重新翻身上馬的雅龍,淡淡地說道,只不過他並沒有把後面的半句話說出來——“很可惜,如果後世的子孫不爭氣,再偉大的功績,也將化作歷史的塵煙!”

年輕的征服者,只是饒有深意地,瞥了一眼石像之下的浮雕,不知道當年的雕刻者是否刻意爲之,雅龍看到了這一幕,卻頗有感觸,因爲這一幕,恰好留給子孫一段睿智的忠告,那就是無論多麼偉大的功業,都奠基在萬千黎民的付出之上。

“小王恭迎天朝將軍,願帝國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便在雅龍的沉思中,征服者的軍隊控制了城池,而雅龍也在吳哥官員的帶領下,進入了王國的宮殿——迥異於城內石砌的神廟,吳哥王宮完全是由木頭建造。

首先呈現在雅龍面前的,是一個足以容納一千多人的臺子上,滿布燈籠與鮮花,一個身着皇袍的中年人,抖抖索索地匍匐在紅地毯鋪好的道路上,就好像搖尾乞憐的小狗,全然沒有他的祖先賈雅瓦曼王,那般龍騰虎躍的王者之風。

“快,再快一點!”

作爲暹羅身經百戰的親王,蘇迦一接到聖龍人穿越了萬象王朝的叢林,正朝吳哥王城進軍的消息,便感到了大勢不妙。

儘管西南半島各個王國之間,始終都征戰連連,但是除了前兩年,交趾王征服了萬象王朝之外,近年來其餘的戰爭大多都是邊境的小紛爭,幾乎沒有什麼大規模的決戰出現,更遑論威脅到都城和王國的安全。

因此,和暹羅王國的王都一樣,吳哥人的王城也已經有近百年,未曾看到敵隊的旌旗了。

更何況,如今暹羅、吳哥兩個王國所有的精銳,幾乎都在自己的統率之下,戰戰兢兢地提防着蒙璇所統率的兵馬,沿着交趾的官道浩浩蕩蕩的南下(即便是麥堅人的炮火,也僅僅是阻滯了他們的腳步),卻完全沒有料到,聖龍人居然會出現在守備空虛的後方。

蘇迦完全可以想像得出,吳哥王都此刻的情形。

根本沒有經歷過戰爭的老爺兵,驚慌失措的百姓,惦記着自己的性命和財產的官員,以及毫無主見的國王,在那些久經沙場的聖龍人面前,除了乖乖成爲俘虜,似乎沒有別的出路可走。

如果按照蘇迦的意願,聯軍應該立刻退保暹羅城,然後憑藉着西南半島南部的叢林,以及麥堅人自海上源源不斷過來的支援,拖死遠征而來的聖龍大軍。

可惜,這個想法不僅不可能實現,甚至連提都不能夠提。

布哈爲首的吳哥將領們,顯然十分自信吳哥城的強大防禦力,昔日賈雅瓦曼王的赫赫武功,給了他的子孫們過度的自信,和不切實際的判斷。

因此,蘇迦很清楚,如果自己提出回防暹羅城的話,一定會被這些吳哥人,看作是別有用心的袖手旁觀、借刀殺人,唯一的結果,便是聯軍頃刻間的土崩瓦解。

無可奈何之下,蘇迦只有帶着軍隊匆忙奔援吳哥城,唯一期待的,便是吳哥城內的軍民,還能夠殘留一些昔日賈雅瓦曼王時代的勇氣和尚武。

“王……王爺!”

氣喘吁吁的士兵,打斷了蘇迦越想越沒有信心的思緒:“前方發現了聖龍人!”

“什麼?”

蘇迦楞了一楞。

難道吳哥城便這樣已經陷落了嗎?

帶着這樣不祥的預感,暹羅王朝的統帥驅馬向前,看到的是金戈鐵馬肅立整齊,盔甲在陽光之下泛着耀眼光亮,嚴陣以待的聖龍軍團。

“列陣!”

蘇迦難過地呻吟了一聲。

不僅是因爲如今可以肯定,吳哥城已經落入了聖龍人的手裡,而且眼前的聖龍人,裝備精良,士氣高昂,顯然已經得到了很好的休整和補給,令自己原先乘敵人勞師遠征、疲憊不堪而發動強攻的企圖,徹底破滅。

“迎擊!”

雅龍搖了搖頭,下令道。

這似乎是一場沒有什麼太大懸念的戰鬥。

聖龍軍團的戰鬥力,原本就遠勝於西南半島的聯軍,而且前者因爲統帥英明的戰略決策,剛剛攻陷了一個王國的王都,並使之降服,而後者千里馳援,卻發現援救的目標已經投降,結盟的王國已經向敵人臣服,士氣和鬥志的此消彼長,進一步拉開了雙方的差距。

更何況,聖龍人早在遠征印月的時候,便已經瞭解到如何應付象兵的方法,而西南半島的聯軍,卻發自內心地,恐懼聖龍人自遠處呼嘯而來的炮彈。

因此,聖龍軍團輕而易舉地擊潰了西南半島的前鋒。

“擋我聖龍者,不降即亡!”

戰場上響徹了聖龍人霸氣十足的口號。

雄武的聖龍軍團,以排山倒海的氣勢推進着,試圖碾碎一切膽敢攔路的敵人。

在聖龍人的面前,是丟棄的盔甲,是倒地的屍體,是破碎的旌旗。

西南半島的聯軍,節節敗退,全仗了統帥蘇迦的威望,勉強維持着陣線。

“不降即亡嗎?”

親自投身於戰鬥,此刻已經渾身浴血的蘇迦親王,心中暗自冷笑了一聲,他緩緩地舉起了右手,示意身邊的親兵發射出擊的信號。

這,是蘇迦最後的殺手@.早就預料到聖龍人會攻陷吳哥城,然後會半路狙擊自己回援的軍隊,蘇迦除了小心避開聖龍人的埋伏之外,還特意留下了一支精銳的騎兵在後方。

如今,西南半島聯軍的統帥蘇迦,不惜己方慘重的傷亡,終於讓乘勝追擊的聖龍人,夾雜在西南半島聯軍潰散的隊伍之中——奮勇爭先的前鋒,甚至已經深入西南半島聯軍的中心,而兩翼和中路也放棄了陣形,進行這一次又一次大膽而且犀利的穿插。

“擾亂敵人的陣形,隨即穿插突破,擊潰追擊,再擊潰,再追擊!”這本是聖龍軍團自風雨以來,最爲擅長的戰術運用,如今卻被蘇迦有效的利用,不經意間造成了兩翼的空虛和前鋒、中路的混亂,並將後方毫無戒備地暴露出來。

讓聖龍軍隊嘗一嘗火烤的滋味吧!

蘇迦冷笑着。

在他的計畫中,等待聖龍人的,並不是單純的精銳迂迴突擊,而是漫天大火。

雖然這有可能,讓自己前方迎擊的部隊也葬身火海,但是卻遠比進前和戰鬥十分頑強的聖龍人搏擊,結果被對方依賴勇猛,而扭轉戰局來得保險。

全殲聖龍的一個軍團。

這似乎是西南半島將領們無法想像的榮譽。

而且,全殲聖龍一個軍團,所帶來的政治意義,以及振奮西南半島各心士氣的有利幫助,讓蘇迦幾乎忽略了爲此可能付出的代價。

可惜,蘇迦想像中的漫天大火,和生力軍突擊並沒有出現,等待他的,卻是一個十分糟糕的噩耗——“布哈將軍率領吳哥軍隊臨陣反戈了!”

“什麼?”

蘇迦只覺得鮮血自下而上翻涌,眼前也浮現出了點點金星。

之所以讓布哈的吳哥人安置在後面,除了害怕這些急切着回國救援都城的軍隊走得太急,以至於落入聖龍人的埋伏之外,蘇迦還要考慮到,不要讓吳哥人產生自己讓他們當炮灰的誤會,同時還擔心,萬一吳哥城陷落,聖龍人逼着吳哥城內的百姓喊降,會讓吳哥軍隊動搖進而波及到自己的軍隊。

因此這一戰,蘇迦特意讓吳哥人的一部分和暹羅軍隊混編在前軍,另一部分連同精銳的暹羅部隊,則交給了布哈統帥,作爲對付聖龍人的殺手@.在蘇迦看來,這樣的安排,既可以避免吳哥人以爲自己無心救援吳哥城,又可以讓吳哥人瞭解自己的作戰計畫,而信心備增,從而同心協力,擊敗入侵的聖龍人。

卻不料,尚未等聖龍人挾持吳哥城的百姓勸降,也沒等戰爭的勝負分曉,該死的吳哥人竟然選擇了,將刀槍面對千里迢迢前來增援他們國家的友軍。

“天亡我暹羅!”

悲憤和不甘之中,蘇迦終於噴出了數口鮮血,並且一頭栽倒於馬下。

“做得好!”

幾乎就在蘇迦吐血落馬的同時,遠處的山丘上,一個聖龍的軍官笑着,對身邊的五個將軍讚道。

“多謝大人讚譽,呵呵,日後還請大人多多提攜!”

布哈的臉上堆滿了媚笑。

“這個當然,當然!”

聖龍南征軍書記官江葦,強自壓下了心頭的鄙夷,不動聲色地說道。

就在雅龍穿越叢林,成功突襲吳哥的同時,他也在血衣衛的護送下潛入了吳哥軍營。

現實強大力量的威脅,和功名利祿的誘惑,最終成功地促使吳哥軍隊在陣前倒戈。

這對於西南半島聯軍來說,絕對是致命的一擊,不僅是聯軍的主力在這一役中覆沒,更重要的是,針對聖龍的西南半島聯盟,也由此土崩瓦解。

“帝國的戰旗,將遍佈整個半島!”

望着戰場上一面倒的屠殺,南征軍書記官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心中明白,戰爭的結局已經定了下來。

第十章雄關倫玉

“戰敗了嗎?”

空蕩的宮殿內,普密索然地獨坐在高高的王座上。

當王弟蘇迦戰敗的消息傳來之後,整個暹羅王城便如同吳哥城一樣,處於混亂和恐慌之中,就彷彿世界末日到來一般。

所有的官員和將領,都自動消失在國王的視線內,他們或者卷裹足夠的財富準備逃亡,或者暗自盤算如何向征服者討好,以保全自己的地位和權勢。

普密毫不懷疑,自己很可能會在聖龍軍隊進入這座宮殿之前,被自己的臣子拿下,作爲投靠聖龍人的見面禮。

“陛下!”

悅耳的聲音突然自身後傳來。

“蘇瑞,朕很沒用啊!若是聽了你的建議就好了!”

一下子彷彿衰老了幾十歲的國王,頭也不回,就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蘇瑞,暹羅王國的王后,自己心愛的妻子。

雖然已經是中年,但是歲月韶華,似乎並未在美麗的臉龐留下什麼痕跡,相反卻賦予了美人雍容華貴的氣質。

明亮的雙眸,折射出的是高貴,是從容,也是睿智,替代了以往絲羅綢緞的全身盔甲,更是平添了幾分颯爽的英姿。

“陛下何必說這番話!”

暹羅王后快步走到暹羅王的面前,執起了國王的手,真摯地說:“蘇瑞知道陛下是一個好國王,您希望兄弟和睦,希望暹羅強大,所以,雖然您內心並不願意暹羅和強大的聖龍爲敵,卻還是答應了蘇迦親王的要求。

“現在,聖龍人已經殺入國境,暹羅的存亡便危在旦夕,蘇瑞以爲,陛下要做的,不是無謂的自責,而是勇敢的站出去,走到宮殿之外,號召您的民衆,捍衛暹羅的基業!”

“不錯,蘇瑞王后說的不錯!事情根本還沒有絕望!聖龍人自己還有太多的麻煩,武力的擴張讓他們在北面、在西面、在東面都有着強大的敵人。

“即便在西南半島,雖然我們目前有一些小挫敗,但是交趾的仁人志士依舊在奮戰,吳哥也只是被他們突襲方纔得手,還有麥堅人,也將從海上源源不斷地提供支援,若是陛下能夠振作精神,和聖龍人周旋到底,淩波以爲事情依舊大有可爲!”

正在此時,突然第三個人的聲音傳入了大殿。

“你是……”

暹羅國王的目光移向了聲音的出處。

那是一個蒙着黑紗的少女。

“這位便是交趾的公主!一直以來,公主殿下都在爲交趾的復興而奮戰!”王后趕緊解釋道。

“是嗎?隱身在暗處,不斷地發動暗殺和襲擊,然後依靠麥堅人的力量,期望着恢復父輩的王位?”

暹羅王的嘴角泛起了一絲嘲笑。

“陛下似乎很不屑淩波的所爲!可是淩波可以坦然地告知陛下,爲了交趾的復興,黎老將軍他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陳大人他們則正在奮戰不息,終有一天,交趾會把聖龍人趕跑的!”

少女沒有料到暹羅王的反應竟是如此,不知是憤怒還是激動,讓她的身體看上去在不停地顫抖,然而話語卻說得十分堅定。

“那麼祝你成功!不過,寡人卻不希望看到暹羅成爲第二個交趾。所以,寡人恐怕會選擇一條,和公主您完全不同的道路!你還是快走吧,聖龍人應該很快便會來到這裡!”

暹羅王淡然一笑,根本沒有在意少女的反駁。

“陛下!”

蘇瑞和少女同時焦急地喊道。

“陛下!”

也就在這時,第四個人的聲音出現在殿外:“聖龍南征軍參軍桓炎求見陛下!”

“桓炎將軍不遠千里來到鄙國,不知有何見教?”

當暹羅王說這句話的時候,桓炎已經在暹羅衆多官員們的陪同下,進入了宮殿。

“下官謹代表帝國宰相風雨大人,和遠征軍統帥蒙璇將軍,希望陛下能夠重新恢復和帝國的友好,中止這場戰爭!”

桓炎很平靜地說道,然而話語中,卻洋溢着征服者的驕傲和自信。

只不過年輕的參軍,在說話的同時,目光卻移向了國王的身後,因爲就在他進來的一瞬間,彷彿看見兩條身影閃過,其中一條是那麼的熟悉,讓桓炎心中無端的一跳。

“寡人也願意立刻中止這場戰爭,讓國民得以享受和平!”

微微地嘆了一口氣,暹羅王說道。

“既然如此,那麼,陛下只需要將暹羅的軍隊交給帝國管理,斷絕和麥堅人的往來,並且一如往年那般向帝國進貢,帝國則將一如既往地,爲暹羅提供保護和安全!”

桓炎微微彎了彎腰,彬彬有禮地說道。

“就這些?”

暹羅王略略驚愕地直了直身子。

這樣的條件,對於戰敗者來說,似乎太過於寬厚了。

畢竟,無論是交出業已潰散的軍隊,還是如以往那樣進貢,都絲毫不存在任何懲戒暹羅的意義,卻反而讓聖龍帝國,這個龐大古老如今卻突然煥發生機的帝國,給人以一種難以置信不可思議的仁慈。

“當然,帝國還需要兩個人的腦袋!”

桓炎嘴角微微牽動,有些不忍,卻還是說了出來。

“什麼人?”

暹羅王連同他的官員,都紛紛緊張了起來。

“一個是您的弟弟,蘇迦親王!他作爲西南半島反帝國的聯軍統帥,無論如何都必須接受帝國的嚴懲!”

桓炎平淡的話語,瞬間判處了一個親王的死刑。

“是他……”

暹羅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臉全在意料之中的神色,苦笑着說道:“如果是蘇迦親王,恐怕已經不用勞煩大人了!”

“怎麼說?”

桓炎一楞,冷冷地追問。

他不相信,事到如今,暹羅竟然還敢抗拒帝國的要求。

“就在三個時辰之前,親王已經因爲戰敗,引咎自殺了!”

暹羅王悲痛地說道。

“是嗎?如果這是真的,帝國將要求檢驗他的屍體!”

桓炎面無表情地說道。

“暹羅似乎沒有拒絕的能力!”

暹羅王冷笑着,充滿自嘲地說道:“那麼,第二個人恐怕便是寡人了吧?若是帝國能夠因爲寡人的死,寬恕暹羅的子民,讓他們能夠過上安泰的生活,那麼寡人隨時都可以交給帝國!”

暹羅王說話的同時,用目光掃視着四周,那些聚攏在征服者身邊的官員們,後者則紛紛心虛的低頭,卻明顯在暗地裡,爲君王的這番決定大大鬆了一口氣,似乎便可以由此解脫逼死君王的責任。

還真是忠義的臣屬。

暹羅王暗自冷笑,以至於他沒有聽清桓炎接下來說了些什麼,直到第二次確認,方纔愕然地大聲驚叫起來:“蘇瑞?什麼,怎麼會是蘇瑞王后?帝國是否弄錯了?她只是一個女流,整日在後宮中的寡人的妃子!

“事實上,之前她還曾經力勸寡人,不要出兵和帝國作對,爲何帝國竟要她的性命?搞錯了,一定搞錯了!”

“沒有搞錯!”

桓炎冷冷地說道:“雖然在下無法否認陛下剛纔所說的一切,但是在下也有絕對的證據顯示,您的王后,和交趾的叛黨有着十分密切的聯繫。

“是她爲那些叛黨提供了秘密的避難所,也是她利用自己的身分,暗中爲暹羅、交趾和吳哥三國的反帝國聯盟推波助瀾。”

說到這裡,桓炎暗中也嘆了一口氣。

說實話,第一次看到這個女人在西南半島的影響力時,他也有些懷疑血衣衛的情報是否正確。

“不,她是寡人的愛妃,要殺就殺寡人好了,不要動她!”聽到桓炎的指責,暹羅王卻彷彿瘋了一樣,一味地喃喃。

“怎麼,這麼說,陛下是想拒絕帝國的和平建議,寧願爲了一個女人,也要讓整個國家玉石俱焚嗎?”

桓炎大大地跨前一步,繼續緊逼道。

他的話,至少引起了身邊那些暹羅官員們的恐慌。

“火,失火了!”

然而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了慌亂的嘈雜。

“蘇瑞,不,蘇瑞,你不能這麼做,寡人不能夠失去你!”

一聽到這話,暹羅王就好像突然從夢中驚醒一般,旁若無人地大叫着,自顧自地衝出了大殿。

一頭霧水的桓炎只好也跟着跑出了殿外——雖然他並不認爲橫掃了整個西南半島的遠征軍,要廢掉這個國王,甚至毀掉整座城市,是什麼難事,但是,他也很明白,遠征軍的目的,只是確立這些國家從屬於帝國,卻還沒有徹底吞併這些遠方小國的打算,因此,一個聽話合作的國王,是非常有用。

“怎麼回事?”

走出殿外,桓炎卻被眼前的情景給嚇了一跳。

只見正對着大殿的一座宮宇,此刻已經完全被熊熊的烈火所包圍,而一個全身盔甲的女子,正在宮殿的樓頂,唱着慷慨激昂的暹羅戰歌,舞着豪邁悲壯的劍。

“蘇瑞!”

一直都有些死氣沉沉的暹羅王,突然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吼叫,就彷彿受傷的野獸,充滿了悲痛和絕望。

“王后,那是王后!”

早有意圖奉承巴結的官員,押着相關的太監、宮女來到了桓炎的面前,在聖龍軍官咄咄逼人的眼神下,他們戰戰兢兢地交代道:“王后留下了遺書,說她理解陛下爲了暹羅子民,不惜委屈自己的行爲,她也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來保全國人,並讓聖龍人記住,暹羅的兒女中自有捨生取義的勇士!”

“好一個烈女子!”

桓炎嘆了一口氣。

雖然最初根據血衣衛的命令,要處死這個多事的王后,並不能夠說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但是蘇瑞如此的自殺,卻讓桓炎在震驚的同時,也不安地發現,這個女人用這樣方式的死亡,顯然給帝國造成了更爲嚴重的損害。

“滿意了嗎?帝國可以停戰了嗎?”

正當桓炎,爲了這個烈性女子怔怔出神的時候,暹羅王陰沈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彎腰作揖。

桓炎沒有說什麼。

至此,西南半島的君王們,似乎都歸順了帝國。

不同的選擇,不同的性格,帶給了這幾個王國各自不同的宿命。

桓炎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當西南半島的捷報傳來時,風雨卻已經不在聖京了。

“將士們的糧草輜重,準備得可齊全?”

當帝國宰相巡視北方的邊境時,第一句話便是問軍需。

眼前的倫玉關對於風雨來說,半點都不陌生。

正是在這裡,他開始了平生的征戰,也是從這裡,他所創建的風雨軍,開始名揚天下,連同他這個原本沒沒無聞的窮小子,逐漸被帝王將相們注意,最終,他自己也成爲了朝堂上的主宰者——儘管只是在幾年之前,他還窩在聖京城的學院內,以偏激的口吻嘲笑那些達官貴人們。

“宰相!”

“宰相來了!”

風雨的到來,顯然引起了軍隊的一陣騷動。

戰士永遠崇拜那些帶領他們獲取勝利的強者。

風雨,便是這樣一位傳說中的強者。

因此,當這些質樸的青年,耳聞着風雨那傳奇般的戰爭經歷,拿起了刀槍,來到這遠離家鄉萬里的邊塞,試圖用熱血和青春,博取戰功和榮耀的時候,親眼目睹到傳奇的當事人,位高權重的帝國宰相,竟然親自走到了自己的身邊,心情的激動和亢奮,也就可想而知了。

“將士們辛苦了!當帝都歡聲笑語的時候,當江南春暖花開的時候,你們披着邊關的冷月,不顧塞外的寒霜堅守在這裡,你們是帝國的驕傲,神州父老的驕傲!”

風雨不顧衛士的勸阻,親自走到了每一個士兵的中間,撫摸着戰士們的傷口,慰問着將士們的生活。

“千百年來,北方的胡人一直是帝國的心腹大患!多少次山河淪陷,多少次烽火狼煙,北方,是帝國男兒們喋血的沙場,也是神州百姓們心底的恐懼!

“今天,風雨來到這裡,便是爲了永遠結束這個現狀,爲了後世的子孫不再在這裡流血,爲了帝國永無塞北之危,風雨將和諸君,將千秋萬世的武勳一起包攬!”

風雨的話,不僅讓每一個戰士沸騰,而且也讓所有的將領熱血上涌。

將千秋萬世的武勳一起包攬!

如果換了任何一個人說來,都將會被人嗤之以鼻,視爲癡人說夢話,但是從風雨的口中說出,卻是那麼可信,那麼真實,就彷彿轉瞬之間便會成爲現實。

“大哥,下令吧!什麼時候打?俺洛信做先鋒!”

當先跳出來請纓的,便是洛信。

這個從一開始,便跟隨風雨征戰南北的勇將,在倫玉關丟失了一隻眼睛,卻也因此名揚天下,雖然陰平橋的失利,讓風雨在盛怒之下,將他貶爲前鋒營的士卒,但是,這個魯莽的漢子,似乎並沒有因此消沉,很快就在西南半島屢立戰功,後來更是突襲江南,硬是憑藉着赫赫功勳,重新成爲新組建的黑狼軍的副統領。

洛信的出列請纓,固然是個性使然,不過論資歷,論交情,論地位,在衆多的將領中,卻實在是最爲合適的人選。

“不用急!”

風雨揮了揮手,制止了洛信的衝動,胸有成竹地說道:“從現在起,玉門關由秦紀統帥,倫玉關由洛信負責,另外遼東的秋風軍也將會配合。

“你們以千人爲單位,輪番出戰,深入呼蘭境內,避開呼蘭人的主力,盡一切可能掃蕩他們的草原,我要讓呼蘭人在帝國北面七百里內,無法放牧一隻羊,無法儲藏一粒米!”

“是!”

洛信固然欣然應命,由於擅長指揮騎兵,而出任新組建的灰鷹軍副統領、前任軒轅軍校學生軍指揮使秦紀,雖然沒有多說什麼,眼中也閃現出了旺盛的戰意。

“拓跋將軍,我希望你的軍隊,同時還要對大陸諸公國發動攻擊,並且做出要滅亡這些小國的態勢,緩解風天華將軍在印月半島的壓力!”

風雨繼續按照自己的思路,有條不紊地部署道。

這些年來的烽火硝煙,早已經把他鍛鍊成了一個十分出色的統帥,即便是如此大規模的軍隊調動,卻也井然有序。

“那末將做什麼?”

聽到沒有自己的任務,黑狼軍統領耶律楚振忍不住叫道。

儘管因爲參與了兵變而被風雨貶職,但是看在耶律明雄和耶律留鉑,這兩個爲風雨的霸業,付出了生命代價的耶律家族的將領分上,風雨最終還是任命耶律楚振爲黑狼軍統領,於是,渴望着戴罪立功的耶律楚振,迫切需要一場戰爭,讓武勇來洗刷自己曾經讓家族蒙上的羞辱。

“你和朱大壽將軍,隨我留守倫玉關!”

風雨的話很簡短,但是卻不容反駁,使得耶律楚振有心還要說些什麼,卻最終低下了腦袋,不敢多話。

“那大哥,咱們什麼時候滅了這呼蘭?”

從風雨的話語中嗅覺到了什麼,洛信仗着自己和風雨的交情,趕緊套問道。

“很快!”

風雨長長地呼了一口氣,若有所思地說道。

第十一章風雨密令

“想不到這麼多年了,倫玉關還是讓你如此留戀!”

給麾下的將軍們部署任務之後,風雨讓手下的衛士遠離自己的左右,獨自一人走到了倫玉關一處偏僻的角落。

那裡正有一個魁梧的軍人,孤獨地站立着。

“多謝宰相給白起單獨悼念故友的時間!”

如果這裡有第三人的話,當這個魁梧的軍人轉身時,一定會大吃一驚。

因爲對方不是別人,正是帝國的兵部尚書,統率着帝國所有地方衛戍部隊的青龍軍統領白起。

作爲帝團的統帥,又是倫玉關資歷最老的守將,白起來到倫玉關並不奇怪,但是他卻沒有跟隨在風雨的身邊,參加剛纔如此重要的軍事會議,實在是一件不合情理的事情。

“白將軍何必客氣!風雨很高興有這樣一位重情重義的將領!”

風雨淡淡地一笑,上前拍了拍白起的肩膀。

他很明白白起的心情。

一將成功萬骨枯!

白起鎮守了倫玉關幾十年,親眼目睹倫玉關幾乎所有的戰事,經歷了它的輝煌,也曾經目睹它的淪陷,更送走多少袍澤和部下,所謂“將軍悲白髮,壯士百戰死”恐怕便是對白起此刻心情最好的刻畫。

“接下來,宰相需要末將做什麼?”

這時,迅速地調整了自己的心情,從悼念故友的悲痛中恢復過來的白起,在風雨的面前,重新變成當年那個立下聖龍血誓,決心追隨風雨建功立業的猛將。

“表面上,我將任命你爲北伐軍的統帥,坐鎮倫玉關,節制黑狼、白虎、灰鷹、秋風和青龍各軍,但實際上,我將陸續把朱全將軍,和公孫飛揚將軍的軍隊,調回各自的駐地,會同令狐智總督的江南行省,盡數由白兄你指揮,全力防備來自沿海的侵略!”

風雨欣慰地望了一眼這位風雨軍的頂樑柱,沉聲說道。

“什麼?”

白起爲之愕然。

由於早就明白風雨有心要一舉征服草原,所以這次陪伴風雨巡視倫玉關的時候,白起甚至以爲自己將成爲中路軍的統帥,至少也將被風雨委以坐鎮倫玉關,保障北伐軍後路補給的重任,卻萬萬沒有想到,風雨在如此重要的時刻,居然會讓自己遠離這場,幾乎每一個聖龍的軍人都夢寐以求的決戰。

“現在東部更需要白兄坐鎮!事實上,白兄不僅需要幫風雨,看着麥堅人是否會在東部搗鬼,還要總理整個帝國的全局!”

風雨歉然地一笑。

雖然很多人把秋裡當做風雨軍的副統帥,但是風雨知道,如果沒有白起,老成持重地爲自己看護着後方,風雨軍便不可能擁有今天的成就。

“末將遵命!”

白起略略有些遺憾,眼見風雨有些不安,繼而又坦然地笑道:“聽說趙亮這小子在印月,和李逸如配合得很好,宰相莫非以爲,白起連這個昔日的舊部都比不上吧?”

“哈哈,有白兄爲風雨坐鎮,風雨便高枕無憂了!”

眼見白起首肯,風雨也心情大好起來。

他知道,白起和趙亮的情形終究不同,因爲對白起來說,北伐呼蘭不僅僅是個人建功立業的問題,還有爲昔日戰友報仇雪恨的心願,只可惜眼前的帝國,顯然更需要白起坐鎮後方。

“宰相,耶律楚昭大人返回倫玉關!”

遠處,接替出使大食的金岑充當隨軍長史的蘇杜,揚聲稟告道。

“讓他去帥府見我!”

風雨眼睛一亮,目送走了兵部尚書白起,卻將禮部尚書的耶律楚昭,迎到了自己在倫玉關臨時下榻的住處。

“恭喜宰相,西南大捷!”

一見到風雨的面,消息靈通的耶律楚昭便大聲恭喜道:“微臣當日雖然正出使大陸諸公國,卻也親身感受到,主公在西南半島對那些小國國君們的震懾!”

這位昔日裡的草原才子,如今已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聖龍文人,只是經年累月的四處奔波,讓他的膚色卻比往日更加赤黑,這一點,倒是讓耶律楚昭保持了草原人的特色。

“哈哈,耶律大人,你就不要這麼客套了!”

風雨搖了搖頭,並不是很開心地說道:“西南半島雖然大獲全勝,但是暹羅南部那上千個小島,如今卻被惱羞成怒的麥堅艦隊指揮官佔領了,看來七海龍王的日子會很不好過啊!”

“七海龍王前輩經驗豐富,想必不會讓麥堅人好過。如果實在不行,暫時後撤也好,待得帝國的水師強大起來,定要叫麥堅人加倍償還!”

耶律楚昭頷首道。

風雨所說的那上千個小島,地處西南半島的最南面,嚴格來說,藍色的海洋將這些小島,幾乎完全和西南半島隔絕,只是名義上屬於暹羅王國統轄,實則卻是各國移民和海盜的樂園,七海龍王便一直盤踞在那裡。

可惜,這一次聖龍帝國,雖然在陸地上獲取了大捷,卻也因此迫使麥堅人,惱羞成怒地佔領了那些小島,讓帝國在西南半島的海上基地,陷入了嚴重的危機中,這中間的得失,一時間確實很難釐清。

“這話日後再說吧!”

風雨揮了揮手。

他其實還是十分看重西南半島的海洋通道,只不過如今水師的力量不夠強大,多說也無益,只好轉移了話題,問道:“你這次去大陸諸公國收穫如何?”

“託宰相洪福,在善鄯王的相助下,大陸諸公國的不少國家,都願意和宰相結盟,除去呼蘭人的勢力,並懲戒膽敢和帝國作對的太陽汗國與霜月王國!”

耶律楚昭坦然地道出了自己的成果。

“那麼呼蘭人的動向呢?草原如今的氣候如何?”

風雨緊張地催問。

以聖龍帝國的強大實力作爲後盾,風雨並不擔心這些沙漠裡的小國會不歸順帝國,如今唯一讓風雨牽掛的,莫過於呼蘭帝國的氣候。

雖然根據欽天監的多次預測,都認爲今年草原將要大旱,然後又是百年難見的寒流,但是,畢竟這牽扯到了兩個帝國的生死存亡,風雨不能不謹慎對待。

“一切都如同欽天監的預報那般!看來,自從有了雲濟軍師從海外引進的魔法,再加上宰相主持帝國之後,大力開發了五行術,欽天監的能力大爲提高了!”

耶律楚昭再次彙報了讓風雨歡喜的消息。

“那麼,呼蘭人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嗎?”

風雨卻並沒有顯露出輕鬆的神色,繼續皺眉問道。

“請宰相放心,呼蘭人至今尚未意識到這一點,而且由於近日高鳳陽大人,讓陶朱錢莊大肆收購西大陸特產的玻璃,呼蘭人正忙着向西大陸購買這些玩意,然後通過大陸諸公國轉賣,以獲取暴利,卻根本沒有想到,要通過麥堅人進口糧食!”

耶律楚昭彙報道。

陶朱錢莊因爲西大陸流傳來的玻璃,頗受帝國貴族們的喜歡,因此採取了高價收購,這其實是風雨授意的一個計謀,目的便是弄空呼蘭人的國庫,從而讓他們一旦出現大旱和寒流,便無力向鄰國購買糧食度過難關。

因此,耶律楚昭此刻說來,神色間頗爲佩服風雨計謀的巧妙。

“不過,麥堅人控制着海上的通道,終究是一個麻煩!”

風雨依舊有些煩心地來回踱了幾步,突然問道:“那個人的消息可曾有了?”

“主公恕罪!呼蘭大國師自從兵敗聖龍之後,便突然如同人間蒸發一般,連同他原先最得意的弟子韓讓,和那個出賣了聖龍的章鳳翔,都銷聲匿跡,曾經忠於大國師的草原將領,如呼拉克等人,也都紛紛辭去了官職,似乎徹底遠離了呼蘭的宮廷!”

耶律楚昭偷眼看了一下風雨的臉色,猶猶豫豫地說道。

“不可能!張仲堅絕不可能是那種自甘寂寞的人!”

風雨簡直比了解自己還了解張仲堅,眼見張仲堅還沒有下落,便不由又有些煩躁,總覺得自己精心部署的這個局,似乎在自己沒有察覺的死角,正隱藏着危險的殺機。

“主公,這次卑職出使大陸諸公國,還有一個意外的收穫!”

眼見風雨的臉色不善,耶律楚昭轉移了話題:“金岑雖然沒有說服大食帝國退出反聖龍同盟,卻和西大陸的人聯繫上了。

“據說,西大陸諸國和大食人,爲了一座聖城,早已經結下很深的仇恨,如今沒有了呼蘭人西進的壓力,雙方的這個矛盾正在日益激化,組織聖騎士奪回聖城的提議,也逐漸開始得到西大陸越來越多的人的響應,他們很希望能夠和宰相大人結成聯盟!”

“竟有此事?”風雨一楞,頓時眼睛亮了起來。

西大陸讓他想起了雪雅,那個曾經如此熱烈的纏綿、卻又迅即飄然離去的少女,更讓他意識到了東西夾擊、粉碎麥堅人包圍圈的契機。

不過,風雨隨即又皺起雙眉,疑問道:“這件事情,難道麥堅人不加以阻止嗎?”

“正是由於麥堅人的阻止,所以雙方至今都沒有開戰!不過金岑認爲,這只是暫時的緩解,開戰是必然的事情。尤其是最近位於東西大陸中央,作爲雙方緩和地帶的拜占庭帝國,皇儲被暗殺,更讓當地的局勢趨於緊張。”

耶律楚昭說道。

“好,很好!”

風雨興奮地當場來回踱了幾步,然後說道:“立刻派人告訴金岑,加緊和西大陸人的聯繫,同時你給我整理出西大陸,和大食人之間恩怨糾葛的始末,我要好好想一想!”

“是!”耶律楚昭應聲退下。

而風雨,獨自一人盯着眼前的作戰沙盤,心中充滿了激動。

“出擊!”

風雨終於狠狠的將拳頭砸在了作戰沙盤上。

雖然只是一個人的自言自語,但風雨心中清楚,最多半年之後,自己將在帝國最精銳的士兵,和最出色的將軍面前重複這個舉動,以顯示帝國先行解決呼蘭的決心,而到時候,將有數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的開出倫玉關,拉開一番激烈惡戰的序幕,也將開創出帝國嶄新的未來。

“燕臺一去客心驚,簫鼓喧喧漢將營。萬里寒光生積雪,三邊曙色動危旌。沙場烽火侵胡月,海畔雲山擁薊城。少小雖非投筆吏,論功還欲請長纓。”

放眼望着塞外的風景,李逸如不自禁地沉吟起來。

冰天雪地,白山黑水,萬里渺無人煙的曠野,不僅沒有讓李逸如感覺到蕭瑟,反而自心底涌出一股萬丈豪情。

這半年在聖京,實在把這位少年名將憋苦了,整日裡杯酒交籌、赴宴寒暄,周旋在王公大臣之間,又要留心着朝堂政見之爭對自己的波及,繁華的京城並沒有給李逸如留下什麼好的印象,反倒是如今這邊塞的旌旗,激活了沉睡半年之久的尚武之心。

“也許自己還真是適合做一個軍人!”

李逸如有些自嘲地想着。

的確,相比起宮廷內的美人如玉、山珍海味和富麗堂皇,李逸如更加嚮往千軍萬馬的馳騁,開疆拓土的縱橫,那一種攻城略地、征服異邦的快感。

“哼!”便在這時,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傳入李逸如的耳畔。

風馨!

李逸如根本不用回頭,便知道聲音發自身後,馬車內的帝國宰相涼國公風雨的妹妹,堂堂渤海郡主風馨風大小姐。

這恐怕是他這次遼東之行,唯一悶悶不樂的事情了。

完全是在他所崇拜的偶像風雨,和所尊敬的姐姐李中慧的一手包辦之下,一個月前的京城,迅速卻不失隆重地爲帝國赤獅軍統領,前任印月總督,現任遼東總督,未來的高麗王,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婚禮,新娘是渤海郡主風馨,以及拓跋家族的小姐拓跋蔚。

在聖京人的心中,這是近幾年來第一次如此熱鬧的事情,簡直可以媲美皇上迎娶皇后,在聖龍帝國的羣臣而言,這也是一件權力格局重新調整的大事,然而在李逸如而言,卻實在是一件再糟糕不過的麻煩。

眼望着塔絲郡主的漠然、拓跋蔚的幽怨、和風馨風大小姐一臉怒氣未息的憤怒,李逸如無論如何,都無法感受到什麼叫做齊人之福。

帶着包括塔絲郡主在內的三位妻子,匆匆前往遼東上任,李逸如幾乎可以肯定,前來迎接的秋風軍副統領秋十三郎,心中一定給自己做出了“好色紈褲”的評價,畢竟在軍中,還真是很少有人能夠像自己這般,帶着妻子前來——這也算是風雨格外施加的恩惠,儘管李逸如其實並不願意享受。

“逸如將軍!”

便在李逸如沉思之際,遠處傳來了一聲宏亮並且威嚴的呼喚。

迎面,一羣呼嘯馳騁的戰士疾馳而來,爲首的是一個三十上下、滿臉肅穆的將軍。

“秋帥!”

李逸如趕緊迎上去。

對於李逸如來說,秋裡乃是軍中的前輩,早在他還未穿上盔甲之前,便已經縱橫馳騁,名揚天下。

不過,讓李逸如心虛的,不僅僅是因爲秋裡的威名,以及自己如今等於是接管秋裡的轄地,而且還因爲塔絲。

塔絲是秋裡所認的妹妹,如今自己竟然一下子又連娶兩個女人,李逸如十分忐忑,秋裡會因此而向自己發難。

“哈哈,秋某奉宰相之命,前去突襲呼蘭人了,未能遠迎,還請逸如將軍見諒!”

果然,秋裡說得很客氣,但是話語中卻明顯帶着距離。

“秋帥客氣了,晚輩豈敢有勞秋帥大駕?”

李逸如說得也同樣十分客氣。

他心中明白,所謂奉風雨之命襲擾呼蘭人,不過是一個藉口而已,區區千人爲單位的小接觸戰,哪需要堂堂一軍統領親自出擊?

眼看着秋裡身邊那些將領們冰冷的臉色,李逸如不由一聲苦嘆:“何必!”

也許在這些將領看來,他李逸如乃是仰仗着和風雨的關係,賺取了秋風軍上下將士們出生入死拼來的戰果,這一點和自己乍聞風天華,接替自己成爲印月總督時,有着類似的感受。

只可惜,又有幾人明白,遼東總督一職在自己而言,不過是走馬觀花的瞬間而已,風雨再怎麼慷慨,也不可能讓一個高麗王,同時也掌控着整個遼東——單單一個高麗,可以成爲帝國的屏障,但是加上遼東的話,可就可能成爲威脅了。

“逸如將軍,秋某軍務繁忙,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如就在這裡交接彼此的權限吧!”

秋裡的話打斷了李逸如的思緒。

“既然如此,謹遵秋帥吩咐!”

沒有想到秋裡這般傲慢,李逸如微微一楞,心中不由有些火氣,當下便答應了下來,也好早早了結這煩人的事情。

“請!”

兩人相繼下馬,然後李逸如從懷中,掏出了風雨臨行前密封的信函,裡面是有着帝國皇帝,和帝國宰相聯名簽署的任命。

“咦!”

不料,這份信函打開之後,秋裡和李逸如同時臉色一變,大吃了一驚。

“看來咱們的宰相對於這權謀,可真是玩弄得爐火純青了!”

良久,秋裡方纔開口,臉色頗有些古怪,語氣卻緩和了不少,一時間,倒還把李逸如當作了同病相憐的難友。

李逸如也同樣苦笑,心中卻對風雨大爲佩服。

這小小一個人事任命,一舉何止數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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