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帝國江南行省總督令狐智的憂心忡忡,正指揮着安宇艦隊的島津義弘,卻自信滿滿。
儘管接到了麥堅艦隊的警告,從中獲悉聖龍艦隊已經出海,並且很可能和高麗水師一起,在鳴樑海峽狙擊自己,但是島津義弘不僅沒有半點不安,相反渾身都充滿着渴求這一戰儘快來臨的激動。
半個月前在高麗漂亮的反擊戰,顯然讓整個安宇王國產生了極度的亢奮。
這,還是安宇王國第一次,從正面如此大規模的擊敗聖龍的軍隊。
正如風雨所擔憂的那樣,樂觀的情緒左右了安宇的君臣們,他們甚至開始認真研究起出兵,佔領聖龍帝國江南行省的可能性,不是傳統的海盜式襲擾和掠奪,而是徹底的佔領——相對於僅僅是作爲跳板的高麗,富庶的帝國江南行省顯然更讓人垂涎三尺。
當然,在這之前,安宇需要獲得麥堅更大更多的援助,尤其是那些神奇的武器——魔法發射器。
因此,眼下聖龍帝國的艦隊出海,在島津義弘看來,簡直就是老天賜給安宇王國的良機。
只要徹底擊敗這支艦隊,那麼安宇王國便掌握了制海權,無論是對眼下的高麗戰場,還是即將到來的江南戰場,都是至關重要的,而且對於和那些唯利是圖的麥堅人的談判,也同樣是一張強而有力的底牌。
就現實的兵力對比,似乎也在着島津義弘的自信。
面前的聖龍艦隊,只有一艘新造的所謂“共工”級聖龍鉅艦,和十多艘破舊的聖龍舊戰船,還有七八艘起了什麼“海耗子”、“火老鴉”這種亂七八糟的名字,也不知道有什麼用的小戰船。
就算加上已經被打殘的高麗水師,也只是多了艘龜船,還有十來艘根本形不成戰鬥力的破帆船而已。
相對而言,安宇艦隊則強大得多了。
三十艘安宅船,十九艘樓船和四十三艘關船,組成了總共九十二艘戰船的強大艦隊。
這些,全都是戰鬥力極強的戰艦。
吸取了上一次海戰失利的教訓,安宅船上配備了更多麥堅人提供的魔法炮,火力也更爲強悍。
樓船則船體寬大,又有高達兩米的樓塔,無論是弓弩的遠射,還是接弦的近戰,都具有天然的優勢,再加上如今又擁有了麥堅人的新式武器魔法發射器,基本上已經成爲了貼近戰的無敵霸王。
而關船雖然在攻擊力和船體方面,略遜於前面的兩類戰船,但是機動靈活,恰恰是保衛大船的最好艦隻。
整個兵力的對比,基本上就是二比一;而就戰鬥力來說,更是超出何止一倍!
便是挾着如此強大的兵力,島津義弘躊躇滿志的進入了鳴樑海峽。
狹窄的海面,最多隻能夠讓六艘關船或者四艘安宅船並肩通行,至於樓船,三艘便已經是它的極限了。
爲此,安宇艦隊很快便如同一條逶迤的長蛇。
“轟!”
島津義弘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進入海峽之後,迎頭面對的,便是聖龍和高麗水師的一輪齊射。
體積龐大的樓船首當其衝。
嚴陣以待的艦隊,其火力遠遠超出了島津義弘的估算。
還沒有等到他將艦隊展開,便已經有一艘護航的關船,和兩艘體積龐大的樓船,徹底喪失了戰鬥力。
“巴嘎!雁形陣,樓船壓後!”
開局的不利讓島津義弘頗有些惱怒,作爲一個經驗豐富的艦隊指揮官,他立刻意識到自己過分輕敵,竟然沒有派出戰艦開路偵查,以至於犯下如此嚴重的錯誤。
不過,懊惱歸懊惱,他還是立刻在第一時間冷靜了下來,做出了積極的應對。
伴隨着旗語飄揚,安宇戰艦在聖龍和高麗聯軍的猛烈炮火之下,迅速調整了陣形。
笨重的樓船,讓出了航道。
通過海峽的戰艦,迅速左右分開,朝着聖龍和高麗水師的陣營包抄過來。
尚未通過的戰艦,則依舊井然有序的前行,儘管需要面對着敵人猛烈而密集的炮火,卻始終不緊也不慢,表現出安宇水師豐富的戰鬥經驗,和老練的戰鬥心態。
讓島津義弘慶幸的是,在又損失了一艘安宅船和三艘關船之後,艦隊終於搶佔了海峽的通道。
這是一個可以接受的損失!
犯下低級錯誤的島津義弘,至此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隨即卻羞惱地拔出了戰刀,殺氣騰騰地下令道:“給我擊沉眼前所有的戰艦!”
在島津義弘的一聲令下,首先殺出海峽通道的安宅船和關船,兵分兩路,迅速對聖龍和高麗艦隊,形成了一個大大的弧形包圍,並試圖在對方的背後回師。
與此同時,緩緩駛來的樓船,則正在陸續通過海峽的通道,形成了正面的主攻力量。
“看來,安宇的將領還真有些水準!”
看到這一切,雲笑天並不吝嗇對於敵人的讚譽。
畢竟,在處於如此不利的地形下,又遭遇措手不及的打擊,能夠將艦隊這麼迅速的調整,並投入反擊,的確不是一般將領能夠做到的。
“可惜,安宇賊寇太過於狂妄輕敵了,而且他們還不知道,天朝也同樣有克敵制勝的神兵利器!”
說話的,是一個名叫陳莞的年輕人。
他是這次高麗水師統領的侄子,如今作爲兩軍的聯絡使者,而跟隨在雲笑天的身後。
雲笑天微微一笑,隨即揚起了手。
片刻之後,已經開始絞殺在一起的雙方艦隊,同時驚呆了。
原來,伴隨着一枚響箭,自雲笑天所在的“共工”級聖龍鉅艦上發出之後,很快,就在海峽的通道處,雙方激戰的背後,突然傳來了劇烈的爆炸聲。
隨即,最後即將通過海峽通道的四艘樓船陸續沉入海底。
“好厲害!”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雲笑天也不由暗自咂舌。
這都是那兩艘戰船——“海耗子”的傑作。
那兩艘“海耗子”正是聽從雲笑天的命令,潛伏在海底,對安宇艦隊發動了背後襲擊。
只是戰果之大,連聖龍人自己都不敢相信。
相對而言,安宇人更是驚疑不定。
就在這時,雲笑天最先回過神來,迅速發動了總攻的命令,率先出擊的,則是一直待在陣後按兵不動的五艘“火老鴉”。
不久,安宇人越發驚恐了。
因爲他們發現,明明沒有什麼特別緻命的危險存在,然而好幾艘正在激烈作戰的戰艦,卻突然爆炸起火,甚至沉沒。
攻擊,來自不可知的方向。
恐懼,因爲不可知而更加加強。
驚慌,迅速如同瘟疫一般,散佈於整個艦隊。
這個時候,聖龍艦隊的旗艦,“共工”級聖龍鉅艦的出場,顯然最終底定了戰鬥的結果。
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和靈活,和他笨拙的船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六架長達十五米的巨型長錘,就彷彿六把死神的鐮刀,無情地掃蕩着一切膽敢接近和試圖阻擋的敵人。
猛烈的炮火,只須一輪齊射,便可以掀翻一艘安宇人爲之驕傲的安宅船。
只在眨眼間,便有五艘戰艦,根本還來不及還手,便已經徹底報銷。
崩潰,安宇人徹底崩潰了。
在隱藏於暗處的致命殺手,和縱橫於明處的無敵強者的聯擊下,安宇人徹底喪失了信心,和繼續戰鬥的勇氣。
他們紛紛掉頭,朝着四面潰散。
在他們的後面,是聖龍和高麗艦隊一面倒的追殺和屠戮。
僅僅是一個時辰的功夫,趾高氣揚的安宇艦隊,便損失了二十七艘安宅船、三十七艘關船和所有的樓船,只剩下三艘安宅船和六艘關船倉皇而逃。
重新組建的聖龍水師,初戰大捷。
“殺!”
漆黑的暗夜,突然爆發出震耳的吶喊。
隨之而來的,是漫天的大火。
就在聖龍水師大獲全勝的當口,增援高麗的秋風軍也發動了反擊。
黑衣黑甲的戰士,神出鬼沒於黑夜。
在領教過麥堅魔法發射器的威力之後,聖龍將士開始選擇黑夜,作爲自己的掩護,發動來如風去無影的突襲。
這種戰法,對於秋風軍來說,並不陌生。
更確切的說,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秋裡善襲!
這,一直以來,便是秋風軍統帥最大的特色。
而自從天下震驚的幽雲關開始,在驅逐呼蘭人第二次入侵的戰爭中,發揮了至關重要作用的秋風軍,便是依靠着夜裡的突襲,一點又一點的消滅敵人壯大自己,最終拿下了幽燕,收復了齊魯,佔領了遼東。
如此赫赫的戰績,如此輝煌的歷史,此刻顯然在高麗的戰場上重演。
有了高麗人的配合,秋風軍的突襲戰,依舊佔據了地利、人和方面的優勢。
而爲了避免和那些魔法發射器正面交鋒,倚仗遼東牧場源源不斷提供戰馬的有利條件,秋風軍更加註重了騎兵的機動性。
短短十天,整個高麗戰場便是四面開花。
需要一定時間方纔能夠發射的麥堅武器,在秋風軍閃電般的騎兵突擊之下,立刻便顯得無能爲力。
近距離的貼身肉搏,這種鐵筒,甚至還不如一把鋼刀、一柄利斧。
相反,秋風軍的快馬鋼刃,在斬獲敵人首級方面,雖然沒有這些魔法發射器那麼絢爛多彩,卻是大顯神威,更加快捷有效。
秋風軍校尉查大元統率的,便是這些基本上以兩到三百人爲單位的秋風軍的一支。
不過,和其他的突襲隊不同,他的任務顯然更爲關鍵——突襲安宇人囤積在京城郊外龍山之上的糧草。
甚至可以說,這十天之內,秋裡苦心安排的、多達上千次的突襲,目的便是爲了引開安宇人的注意,從而實現今天的目的。
行動出奇的順利。
沿着高麗的嚮導所指引的小道,這支三百人的突襲隊,很快便潛上了龍山。
進攻,爆發在安宇士兵的酣夢之中。
由於之前其他各地的連續突擊,有效調開了安宇人的兵力,因此查大元幾乎是從容不迫的清除了糧草的守軍,然後在熊熊燃燒的火光下全身而退。
“敗了嗎?”
安宇軍陸路統帥小西行長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只是一片廢墟和化作焦炭的糧食。
“命令大軍放棄開城,退守京城!”
他不甘願地下達了後退的命令。
直到此刻,他方纔明白秋裡的意圖。
秋風軍通過一連串似乎雜亂無章的小規模突襲,不僅成功地焚燬了安宇遠征軍的大部分糧草,而且還巧妙地焚燬了漢江上幾座重要的浮橋。
此舉,一下子切斷了安宇遠征軍南北的聯繫。
於是,高麗戰場的局勢頓時徹底扭轉了過來。
在安宇人的面前,一個更大的包圍圈再次展開。
此刻,在水師潰敗,暫時無法策援陸軍的情況下,安宇遠征軍原先堅守的開城,便已經毫無戰略意義,甚至成了分散兵力的陷阱;而高麗的國都京城,則既是安宇遠征軍最後堅守的據點,同時也很有可能將是聖龍大軍整個吞沒安宇軍隊的墳場。
悵然和無奈中,小西行長別無選擇,只好退守京城。
“殿下何必如此頹喪?我們還有二十萬大軍,還有無敵的魔法發射器。我們的水師也只是暫時受到了挫折而已,用不了多時便會奪回海面的控制權,將國內的援軍送過來。
“末將以爲,聖龍的兵力根本無法吞掉我軍,秋裡如今只是在重複他之前的錯誤,相信很快,安宇的大軍,便會讓這些聖龍人再次嚐到大敗的滋味!”
相對於小西行長的不安,作爲副將的加藤清光倒是頗爲樂觀。
“但願如此吧!”
小西行長卻只是苦笑了一聲。
“咚咚咚!”
遠處傳來的戰鼓隆隆。
“八嘎!聖龍人竟想要用疲兵之術來對付我大安宇的武士,也未免太狂妄了!”
加藤清光不以爲意地冷哼。
自從龍山的糧草被焚燬,安宇遠征軍撤入京城之後,聖龍人便不間斷地擂鼓佯攻,顯然是想讓城內的守軍坐立不安。
不過,這種伎倆,對於久經戰陣的宿將自然是沒有什麼大的用處。
因此,加藤清光的心中甚至還頗有些不屑。
“也未必全然無用吧?”
小西行長卻有些不以爲然。
雖然京城城牆堅固,城內又有二十萬大軍,憑藉着魔法炮和魔法發射器,足以抵擋聖龍人的進攻,但是這種虛張聲勢,同樣也是一種精神上的攻擊,終究還是讓人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全神戒備,略有疏忽,便會給聖龍人可乘之機。
之前龍山的糧倉被毀,便是最爲慘重的一個例子。
想到這裡,小西行長信步走上城樓,巡查軍情。
卻見城外旌旗林立,連營萬里,四面八方,總共駐紮了十萬聖龍大軍和二十七萬高麗士兵,竟似打定了主意,要將這城內的守軍活活困死。
相對而言,城內的安宇人則士氣頗爲低落。
之前炮戰處於下風,又遭遇連番突襲,到了如今,不僅糧草被焚燬,而且還被困在了城內,這一切都讓這支軍隊原先擊敗聖龍伏兵的高昂士氣,跌落到了低谷。
悽婉的安宇歌聲,徐徐地飄來。
低沉的聲音,蘊藏着對於親人無限的思念,還有遠離家鄉的哀傷,竟然很快傳遍整個軍營,讓不少士兵和軍官,都不由自主地輕輕相合。
“混帳!”
加藤清光大爲惱怒,頓時喝令道:“傳令下去,動搖軍心者,殺!”
“加藤君!”
小西行長皺了皺眉,意欲阻止,然而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畢竟,眼下的情況,的確萬萬不能夠容忍這種動搖軍心的消沉蔓延,也許只有用加藤清光的血腥手段,方纔能夠奏效。
當下,安宇軍的統帥,轉而說道:“辛苦加藤君一趟,清查一下城內的糧食!所有私自藏匿糧食的,一律格殺勿論;全軍的糧草,必須統一安排!”
“嘿!”
“報,殿下,城外聖龍軍射來了一封信!”
便在說話之間,一名足輕快步前來。
“哼,豈有此理!聖龍人提出,若是我們不破壞京城的財物,便允許我們安然撤往漢水對岸!”
加藤清光接過信來,快速地流覽了一遍,立即勃然大怒:“笑話,我們大安宇的武士,怎能接受如此條件?來人,給我回信,安宇武士將不惜和整個城池一同玉碎!”
“且慢!”
卻見小西行長一聲低喝,止住了那名足輕的腳步,隨即喃喃自語道:“你說,聖龍人是不是真的肯爲了保全這座城池而放我們離去?”
“殿下,聖龍人的話怎能相信?莫說我們還有餘力死守,即便守不住了,留在城內拼死搏殺,也定能讓聖龍人損失不小,總好過走出城池,被聖龍人野外伏擊的好!”
加藤清光眼見小西行長竟似有意接受聖龍人的條件,不由急着勸道。
“爲了這二十萬將士的性命,說不得也要試一試纔好!”
小西行長卻沒有理會部下的吼叫,只是低啞着嗓子,就彷彿輸紅了眼的賭徒,咬着牙惡狠狠地說道。
事實上,若是在十天前,對於聖龍人的這個建議,小西行長必然也會如加藤清光一樣的反應,高傲而且憤怒地拒絕。
然而現在可就大大不同了。
首先眼見,嚴冬將至,安宇水師的慘敗,註定了國內的援軍至少也要在開春之後方纔可能趕到,而原先駐守在高麗南部的遠征軍,自保尚且不暇,顯然是萬萬不可能解救眼下危局的。
其次,龍山的那一把大火,燒盡了安宇遠征軍的大批糧草。
眼下,困守一隅的安宇遠征軍,可謂飢寒交迫,二十萬兵馬,曾經是多麼威武、多麼強大的數字,如今卻成了致命的弱點,若不能突圍,他們便要活活餓死。
更重要的是,經過了前段時日激烈的炮火對轟,安宇顯然比聖龍人更承受不了這樣的損失,因此在火力方面已經完全被壓在了下面。
而那些魔法發射器雖然厲害,卻無論射程還是威力,終究比不上大炮,因此若是真的硬拼起來,聖龍人固然損失不小,安宇遠征軍也勢必會落於下風,“可是,若那聖龍人使詐……”
加藤清光猶豫地說道。
“若是如此,那麼就讓他們再嚐嚐魔法發射器的厲害!”
小西行長冷冷地注視着城外的敵營,說道。
第八章高麗大捷
“安宇人行動了?”
城外的大營內,秋裡頭也不回地,向掀開帳簾進入的費全問道。
“不錯,安宇人開始離城了!不過他們揚言,我軍不得出現在大軍行進的五百米之內,若是遭遇任何阻截,他們將以手中的刀槍殺出一條血路!”
費全笑着,毫不介意露出他那兩顆黃黃的大門牙。
“好啊,我倒要看看他們怎樣殺出血路來!”冷哼一聲,秋裡拔出了自己的佩劍。 wωω ▪тт κan ▪C ○
有若一泓秋水的劍身,映射着的是鮮血和殺伐,它伴隨着主人離開了大營,駐馬於高坡之上,冷冷地注視着遠處的安宇人。
安宇人正試圖撤離京城,渡過漢水,這是一次相當宏偉的撤退,前鋒已經遠離城池很遠,來到了漢水之畔,而後面的隊伍,卻依舊還沒有完全從城裡撤出。
不過,不管怎麼說,他們接受了聖龍人的提議,這是一個有趣的協議,協議的當事人,顯然都不存在任何誠信的打算,也根本不相信對方。
“如果遭遇攻擊,就讓聖龍人再次用生命來體現他們的愚蠢!”狂妄的話,來自副將加藤清光。
主帥小西行長,雖然沒有附和,卻也暗自同意。
無論是依舊樂觀的加藤清光,還是謹慎務實的小西行長,他們都被之前魔法發射器所展現的強大威力所震撼,因此都不看好聖龍人,能夠在嚴陣以待的魔法發射器面前,討得了什麼便宜來。
魔法發射器成了他們最大的倚仗,安宇人以這些神秘的兵器爲核心,形成了一個又一個以五千人爲單位的方陣。
方陣與方陣之間,大約相距三百米,每一個方陣,都配備了五百支魔法發射器,他們被裹挾在了裡面。
最外層是遊走的騎兵,稍裡一點,則是盾牌,盾牌的內側是森然的刀槍,在魔法發射器和刀槍之間,則是弓箭,這樣的佈陣,顯然是爲了讓魔法發射器,在聖龍人發動突如其來的騎兵突擊時,能夠有足夠的時間反擊。
而且,每一個方陣都不近也不遠,恰好可以遙相呼應,也避免了萬一遭遇對方炮火轟擊而損傷慘重。
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部署非常嚴密,以至於道路兩側的聖龍和高麗聯軍,雖然蠢蠢欲動,但是一想到曾經的慘劇,卻始終都不敢越雷池半步,五百米,果然成了雙方平行的距離。
這樣的僵持,直到安宇人渡過漢江大約四五萬人的時候,突然發生了變故。
滔天的江水突然從上游漫卷而來!轟隆的聲響中,天際一片灰白,一層又一層,一浪接一浪,遠遠望去,就好似移動的羣山和峰巒,又彷彿呼嘯的萬馬千軍,好生壯觀。
不過身處其中的安宇人,可就沒有那麼幸運。
只是轉瞬之間,正在渡河的七八千人,連同兩岸側畔的同伴,不下三萬人,便這樣徹底地卷裹進去,不見影蹤。
“決堤?水攻?”
這是小西行長首先想到的,他立刻意識到聖龍人動手了,只是眼下他已經無法爲自己死亡的士兵哀悼,因爲幾乎與此同時,熊熊的烈火也在城外的曠地上突然蔓延。
很多聖龍人的手上,正拿着一些類似於魔法發射器的鐵筒,不同的是,他們所使用的,是南天門所發明的五行火焰器。
這些五行火焰器噴出的火焰,雖然射程遠沒有魔法發射器那麼遠,但是面積大,而且更加猛。
這些大火,點燃了顯然是早就在這些地方預設好的易燃物,風助火勢,火添風威,成功地阻隔了出城的安宇人返回城內。
嗆鼻的濃煙刺激得雙淚橫流,躲避烈火的方陣,不再如之前那麼井然有序。
而這個時候,密集的炮火也趕來湊起了熱鬧。
“殿下,快渡河,我來斷後!”
大喝一聲,加藤清光讓親兵硬架着小西行長,登上了臨時編制的竹筏,自己卻拔出了長刀大吼返身,聚攏起身邊的隊伍,朝着京城的方向殺去。
“加藤君!”
小西行長在猶豫中,終於還是沒有選擇下船和加藤清光並肩作戰。
他之所以明知道其中的風險,也要離城突圍,便是清楚留守京城實在是死路一條。
加藤清光的武勇,根本無法挽回戰局的頹敗。
尤其是如今。
魔法發射器,曾經讓安宇人極度亢奮,以爲可以憑藉它踏上夢寐以求的神州寶地,建立以往作夢也不敢想的帝國,但此刻這樣的神兵利器根本就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聖龍和高麗的聯軍,只是偶爾趁着濃煙風馳電掣般地殺入,快速地吃掉小股小股混亂中的安宇人。
而大多數時候,則不停地加大火勢,同時用大炮遠距離轟擊,將安宇人切割開來,或者,自側翼虛張聲勢地驅趕崩潰的安宇人,進入預先設好的死亡陷阱。
二十萬安宇大軍的命運,基本上已經註定。
當然,靠近河邊的安宇人,也未必比正在陸地上廝殺的同伴好多少。
他們即便僥倖沒有在剛纔大水的衝擊之下葬身魚腹,此刻也不得不面臨深深的河牀。
有限的竹筏,成了彼此搶奪的焦點。
即便是三軍統帥小西行長,此刻也無法用主帥的威嚴,來喝阻這種求生的瘋狂。
他不得不下令,砍斷所有試圖攀援竹筏邊沿的部下的手指,以免小小的竹筏在太多人的擁擠之下,翻倒在江內。
這道命令引發的是血腥的殘殺。
手起刀落,竹筏上的士兵砍下了水中同伴的手指,甚至是他們的腦袋。
做出的迴應,自然是那些無法登上竹筏逃生的士兵,在絕望中憤怒的刀槍相向,其中甚至包括了他們一度引以爲豪的魔法發射器。
這些威力巨大的武器,不僅對於敵人致命,對於己方也同樣致命。
岸上和江上的對射,帶來的,除了死亡還是死亡。
成批的人倒在了岸邊,不少竹筏也在魔法發射器的狂射下覆滅,小西行長在戰戰兢兢中渡到了江水的中央,方纔略略鬆了一口氣。
回頭望去,看見的依然是無數士兵在相互殘殺。
還有不少人,在絕望中竟然試圖遊過江面,結果自然可想而知。
對岸,是僥倖逃脫的士兵,在木然的觀望,他們對於同伴的死亡無能爲力,另一邊,則是深陷絕地的部下在徒勞的掙扎,他們的命運基本上已經被判決。
“攻入京城了嗎?”
同樣觀望着戰局的秋裡,卻是以勝利者的姿態欣賞自己的傑作。
“我軍已經乘亂佔領了半個京城,雖然安宇人在負隅頑抗,但是根本無濟於事!”
費全冷笑着回答:“倒是城外,敵酋加藤清光聚集了不少安宇士兵,仗着那些魔法發射器,左衝右殺,給大軍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那就用炮轟吧!”
秋裡面無表情地說道。
“這……是!”
費全一愣。
他原本想提醒秋裡,生擒安宇人這麼重要的將領,是很大的戰功,不過眼見秋里根本毫不在意的表情,便將要說的話吞了下去。
旋即,轟隆的炮火密集地投向加藤清光所在的地方。
整個土地都被掀起了一層。
上千名安宇人,連同附近的一些與之作戰的聯軍士兵,一起化作了灰泥。¥
“高麗大捷?”
巍峨華麗的宮殿,此刻在帝國的九五至尊眼中,是如此的空蕩且冰冷。
風雨執政聖龍以來,蕭劍秋只覺得,帝國的每一步前進、每一次勝利,都彷彿是在朝自己的頭上填埋黃土。
時間的流逝,讓黃土積壓在皇冠上,越發的沉甸甸。
他感到了窒息。
更讓他感到彷徨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家與國不再是理所當然的休慼相關,自己和帝國也不再如以往那樣榮辱與共。
甚至,他都開始刻骨地恐懼帝國的興旺。
因爲,這個帝國,突然已經不成爲他的了。
帝國的強大,成了風雨的強大,而風雨的強大,卻成了他蕭氏家族在聖龍千百年基業最致命的威脅。
“哼,什麼大捷?這分明是陰險和無恥的暗算,是背信棄義的卑鄙!居然在答應安宇人撤離之後,卻中途伏擊,縱然獲勝,卻將我天朝的仁義誠心和威嚴喪失殆盡!如此勝利,不如不勝!”
“不錯,風雨坐視西南半島戰火連天,卻將大軍投入高麗,爲他妻舅爭取王位,實在可恨可惡!”
“七海龍王雖然只是一介盜匪,卻還知道守土保民,風雨身爲帝國宰輔,卻重用雲濟等麥堅奸細,畏敵退縮,喪權辱國,不誅此人,天地不容!”
應和蕭劍秋的,是一些儒生的奏摺。
他們在帝國宰相的革新中,鬱郁不得其志,當下便紛紛抱着孔孟的正義,羣情激昂的口誅筆伐。
若是在以往,蕭劍秋聽到這些言論,只會付諸一笑。
輕蔑的一笑。
然而現在,他卻突然發現,自己很喜歡聽,只要是在討伐風雨的。
“用陰謀詭計獲勝,勝之不武!”、“將水師投入高麗,卻不顧已經成爲帝國領地的西南半島,居心何在?”、“麥堅欺我太甚,帝國還要忍到何時?”
年輕的天子,在這些奏摺的後面,如此評註了幾句。
隨後,他將這些奏摺,遞給了一旁的親信傅中舒,淡淡地說道:“讓人在大街小巷,廣爲宣傳,同時我希望執政議會,也能夠給風雨一些壓力!”
“……是!”
傅中舒有些遲疑地接過,隨即小心地勸諫道:“如今大戰在即,宰相的作爲雖然有些不妥,但畢竟還是輕重緩急分明,兼顧全局,想必自有他的一番算計,此刻陛下這麼做,只怕對帝國……”
“哼!”
蕭劍秋憤怒地拍案,打斷了傅中舒的話,冷冷地道:“莫非傅卿也想跟着那些大臣們,迎合風雨不成?或者,是在指責朕分不清輕重緩急,不顧大局嗎?”
“微臣不敢!”
傅中舒趕緊誠惶誠恐地辯白。
“傅卿!”
蕭劍秋定了定神,強忍住心頭的怒氣,語氣緩和了下來,捺着性子,向他眼下最得力的大臣解釋道:“朕希望你要清楚,呼蘭也好,麥堅也罷,如今對於帝國來說,都只是癬疥之患,只在皮毛,卻傷不了五臟六腑。
“但是風雨卻不同,此人野心勃勃,手段強硬,爲人冷酷,眼下又重兵在手,大權在握,而且所行之政,更是膽大妄爲,朕只怕長久以往,帝國千年的傳統和基業,便要毀在了他的手中!”
“陛下憂慮的是!”
傅中舒勉強地笑了一笑,應和道。
“你知道就好!”
蕭劍秋重重地嘆息了一聲,仰望着殿外的藍天,默然良久,方纔轉而問道:“朕讓你和風雪聯繫,進行得怎樣了?”
“啓稟陛下,風雪如今以客卿的身分,置身於麥堅艦隊上,倒的確能夠在麥堅人面前說得上話,只是……”
傅中舒有些遲疑地說道。
蕭劍秋曾經讓他秘密找到風雪,並且和麥堅人聯繫,他雖然不知道蕭劍秋的心意如何,但是卻總有這一絲不祥的預感。
眼前的君王,依舊是英俊,而且果毅,然而傅中舒卻由衷地感覺到了陌生。
這已經絕對不再是那個意氣飛揚,以天下爲己任的輔政賢王了。
當年坐鎮鄂州力挽狂瀾的從容,當年心憂天下剿滅叛亂的銳氣,當年臨危繼位執掌朝綱的睿智,當年誓師遠征解民倒懸的理想,似乎都在沉悶的宮殿內逐漸沉淪。
這讓傅中舒痛心,同時也恐懼。
他不想失去這麼一個他曾經誓死效忠,並給予了自己全部希望的主君。
因此,儘管感覺到了蕭劍秋極不喜歡自己質疑他的所爲,還是忍不住勸道:“陛下,風雪是反覆無常的小人,不顧家國,甚至構陷骨肉;麥堅乃我聖龍的敵國,居心叵測。
“陛下爲我神州共主、九五至尊,對這樣的人、這樣的國,理應避之唯恐不及,實在不宜過分接近,以免……”
“夠了!”
蕭劍秋在極度的憤怒中,竟然抽出了寶劍,抵住了傅中舒的咽喉。
“哼,什麼時候,朕要你這般奴才教導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了?”
冰冷的話語傳入耳內,猙獰的面孔閃現眼前。
這一刻,傅中舒毫不懷疑,年輕的天子已經動了殺機。
君與臣,便這樣一動也不動的對峙。
很久很久,年輕的天子方纔收起了手中的寶劍,轉身背對着自己的臣下,十分疲憊地揮手說道:“你退下吧!”
“是!”傅中舒同樣也很疲憊。
生與死的徘徊,讓他產生了一種彷彿經歷了一生一世風浪的錯覺,醒過神來之後,他突然厭倦了,一種發自內心的由衷的厭倦,厭倦了一切,包括曾經的夢想和信念。
原本滿腹的勸誡,如今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不是因爲害怕,只是厭倦。
於是,忠實的臣子,以完美無缺的禮節,恭敬地稽首退下。
隱隱中,聽到的是年輕的主君,近乎於歇斯底里的聲音:“聖龍即是朕,朕即是聖龍!”
這聲音,與其說是威嚴的宣告,倒不如說是內心執拗的自辯。
第九章乘風破浪
“呼蘭人想幹什麼?”
這個疑問,徘徊在風雨的心頭。
和呼蘭主力的決戰,結果以虎頭蛇尾的形式告終,雙方在遼闊的草原上,各自丟棄了數以萬計的屍體,鮮血染紅了河流,草原變做了墳場。
然而,無論是聖龍人,還是呼蘭人,交戰的雙方卻都沒有達到任何的戰略意義。
呼蘭人在聖龍大軍左右兩翼趕到之前,及時地撤退了。
他們沒有憑藉曾經席捲天下的騎兵,在戰場上擊敗風雨,同樣的,風雨也沒有如願以償,在夜幕降臨之前,粉碎呼蘭人的軍事力量。
聖龍大軍的西路,秦紀統率的灰鷹軍團,遭遇了呼拉克的攔截。
東路,秋十三郎統率的秋風軍面對的,則是韓讓的出擊。
他們都沒有按時趕到主戰場,將好不容易捕捉到的呼蘭主力揪住。
而正面,風雨親自指揮的主力,戰果也同樣不佳。
年輕的帝國宰相,在這一戰中,也沒有展現以往令人驚詫的奇謀,更沒有取得令人熱血沸騰的輝煌勝利。
唯一值得一提的,恐怕只有兩人的勇猛和忠誠,只是,正因爲他們的這勇猛和忠誠,方纔讓戰鬥更加激烈,也讓傷亡更加慘重,他們的勇猛和忠誠,僅僅是證明了兩支軍隊在正面的交鋒中,勢均力敵。
於是,這成了一場兩敗俱傷的戰鬥。
風雨因爲敵人的率先退卻,而勉強宣告了自己獲取大捷,這在士氣民心方面,確實起到了積極的作用。
不過,帝國宰相的內心深處,卻深深地明白,戰爭遠未結束。
呼蘭人的主力,並沒有按照原先的計劃,被徹底消滅,甚至,可以說根本就沒有傷及元氣。
自從那一天的激烈交鋒之後,呼蘭人便突然好像開了竅似的,開始極力規避正面的硬拼,而是利用他們所擅長的騎射和對於地形的熟悉,選擇了神出鬼沒的小規模襲擾。
爲此,他們甚至放棄了呼蘭城南面最最堅固的要塞——草原第一堅城,大名鼎鼎的萬刃城。
聖龍大軍幾乎兵不血刃的進入這座著名的城市。
看到這座傳說每一寸城牆,都浸透着人血的要塞,風雨沒有半點喜悅。
這種情況,正是風雨所最不願意看到的。
帝國宰相很快懊惱地發現,自己如今所面對的,將不再是那些縱橫馳騁的虎狼勁旅,而是神出鬼沒的草原遊擊。
同時——呼拉克、韓讓,當這兩個將領的名字,列於戰報之上的時候,帝國宰相的心中,便不禁涌出了另外一個名字——前任呼蘭大國師張仲堅。
他們都曾經是張仲堅麾下的猛將,他們的鐵騎,曾經縱橫在聖龍遼闊的疆域內,他們的刀槍,則是那位呼蘭大國師展現其威力的武器。
對於這兩個人竟然出現在戰場上,風雨首先感到的是驚愕。
因爲由此可見,一直傳言的呼蘭分裂和內戰,顯然並沒有情報所顯示的那麼嚴重。
至少,在呼蘭帝國面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草原的大貴族和草原的新銳們,似乎已經開始了某種程度的妥協和聯手。
而且,從之前呼蘭人選擇正面交鋒、殊死奮戰,到如今像蛇一般滑膩,整個大軍的作戰指揮,就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的,全然不同。
莫非……
不祥的預感,涌上風雨的心頭。
張仲堅,那個自從兵敗聖龍以來,便神秘失蹤的老對手,再次成爲風雨關注的焦點。
這個頑固的老頭,這個聖龍的叛徒,他究竟想幹什麼?
儘管一直以來,這個老頭就彷彿人間蒸發了一樣杳無音訊,但是風雨始終都不相信,他會這麼輕易地退出和自己的戰場。
張仲堅的人生歷程,絕對是一部傳奇,他被自己的族人視爲惡魔而拋棄,卻在另外一個民族內,成爲了一個偉大帝國的締造者和維繫者,過去數十年的天下風雲,絕對少不了他的影子。
無論憎惡還是欽佩,無論褒揚還是貶斥,張仲堅都將註定,以他獨特的人生,逗留在歲月的眷顧中,因此風雨堅信,這個靠着胸中的一口憤懣,幾乎席捲了整個天下的老頭,自有着旁人所不能夠望其項背的堅韌,是絕對不可能輕易認輸的。
然而,呼蘭人究竟將選擇怎樣的戰術來反敗爲勝?
風雨還是捉摸不透。
儘管這種騷擾,確實對北伐大軍產生了極其糟糕的負面作用,但是僅僅這種程度的反擊,根本無法扭轉戰局的勝敗。
戰爭,早在爆發之前,便已經開始,通過幾年來不斷的襲擾破壞,以及對於天災的有效利用,國力方面的此消彼長,讓風雨早在北伐之前,便已經佔據了壓倒性的優勢。
北伐之後,風雨更是下令,每到一地,焚燬草原、掠走牛羊,對於呼蘭國內的經濟更是雪上加霜。
呼蘭人似乎無路可退。
北方的寒流已經南下,而南方,則是聖龍的大軍滾滾北上;天災和、南北的夾擊,已經最大限度的削弱了呼蘭的戰爭持續力。
如果任由聖龍大軍繼續席捲北上,那麼接下來甚至都用不着戰鬥,放牧爲生的草原人根本過不了今年的冬天。
靠麥堅人的施捨嗎?
風雨輕蔑地冷笑,只有白癡,纔會相信商人可以成爲慈善家。
何況,西大陸聯軍和大食帝國之間爆發的聖戰,這個蘊藏在必然中的偶然,無形中也幫了風雨一個大忙——麥堅人將很難在嚴寒的冬天,尋找到合適的港口,運送足夠的糧食給呼蘭人。
“命令軍隊繼續推進,破壞一切可以破壞的東西!讓將士們準備好,月底我們在呼蘭帝國的都城過冬!”
想到這裡,風雨只好嘆了一口氣,下令道。
與此同時,他還下達了另外一道命令,是給國內的。
“藍鯨軍控制高麗海域之後,可斟酌情況,自主決定逗留、返回帝國、或者南下增援西南半島!”
這道命令,是因爲妻子李中慧將國內輿論動向秘密彙報之後做出的。
那些該死的儒生,居然在後方大做文章,矛頭直指風雨、李氏家族和風雲世家。
在他們的筆墨之下,帝國大軍的一系列輝煌,都成爲了可疑的賣國和謀取私利,所有深謀遠慮的戰略權衡,都變成了怯懦和卑鄙的私下交易,這對於帝國的民心士氣,實在是莫大的打擊。
對此,風雨幾乎是強忍住下達屠殺令的衝動。
算了,以後再收拾這些混蛋吧!
咬着牙,風雨按捺住了自己的衝動。
人言可畏!即便是最暴虐的君王,也無法阻擋天下的輿情滔滔。
風雨幾乎是自嘲地爲自己的忍讓辯護,他不得不謹慎,畢竟,鋼刀再快,也封不住所有人的嘴巴。
執政議會和憲政的推出,既是一招長遠而且無形的殺手@,同時又何嘗不是一柄自我限制的雙刃劍?
至少目前,風雨並不想意氣用事,將自己苦心營造起來的權力結構輕易地毀於一旦,這既是爲了他自己擁有權力的正義,也是爲了帝國的未來。
更何況,當初特意留下一個寬鬆的輿論環境,不僅出於帝國長遠發展的考慮,也是爲了一個計劃。
一個秘密的計劃——屠龍計劃。
他離開聖京,便是爲了默許這個計劃的展開。
在如今,帝國正在南征北戰,而這個計劃也正在實施的關鍵時刻,風雨並不想節外生枝,引發不可收拾的變故。
爲了給執政議會一個交代,也爲了在歷史上給後人們一個交代,風雨決定發佈這道命令,將矛頭的焦點轉移。
對此,帝國宰相併沒有考慮很多,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他相信自己的將領們,應該有足夠的能力,務實而且謹慎的根據眼下軍事力量的對比,做出明智的判斷。
風雨絕對沒有想到,自己的這道命令,竟會讓藍鯨軍的統帥雲笑天,陷入了一個十分爲難的窘境。
“別忘了,是七海龍王他老人家,讓你瞭解了大海!”
“笑天兄,欣聞高麗大捷,不勝振奮,然而當下麥堅虎視在側,艦隊宜依託陸路駐防爲上,出海之議慎之,慎之!”
直到艦隊揚帆啓航,部下“單鉤船長”負氣的話,和同僚江南行省總督令狐智捎來的勸諫,始終都交替在雲笑天的腦海中盤桓。
作爲帝國藍鯨軍的統帥,雲笑天不是不知道藍鯨軍目前的實力,尚不足以和麥堅人正面對決,但是作爲七海龍王的親傳弟子,他似乎又實在無法容忍自己,坐觀恩師陷入苦戰而袖手旁觀。
這種激烈的心情鬥爭,最終在部下近乎於譁變的威脅,和因爲藍鯨軍這次大捷而產生的僥倖心理下,開始逐漸傾向於出征。
風雨的命令,此刻便成爲了最後的催化劑。
由於沒有考慮到,藍鯨軍的主力大多數出身於追隨七海龍王的部下,以及這些前任的海盜們對七海龍王所包含的感情,帝國艦隊的將領們,顯然做出了與帝國宰相所希望的完全悖謬的理解。
“既然宰相大人並不認爲此刻出海絕對不可行,那麼我等七尺男兒怎能因爲怯懦,而坐看親友浴血奮戰而不顧?”
海盜出身的艦隊將領們,紛紛請纓。
最後,雲笑天自己也動搖了。
在懷着極度的忐忑中,藍鯨軍的統帥,終於做出了妥協。
雲笑天不知道的是,此刻正有一支艦隊,悄然地跟隨在自己的身後。
“現在閣下知道,我爲何要求您猛攻西南半島的那些島嶼了嗎?”
旗艦上,風雪冷笑着:“風雨在招安這些經驗豐富的海盜同時,他忘記了一點,那就是雖然這些作戰經驗豐富的海盜,能夠在最大程度上彌補新建立的帝國艦隊的戰鬥力,但是同樣也存在着意氣用事、不遵號令、自說自話這些基本上不可能改正的缺點。”
“所以,七海龍王,這個昔日海盜的領袖,便成爲了海盜們和你們那位宰相爆發矛盾的一個焦點?”
麥堅艦隊的指揮官,梅契爾,因爲終於能夠投入自己的艦隊消滅眼前這些聖龍人,而顯得情緒頗佳。
爲此,他難得的和風雪,這個同樣是聖龍人,而且顯然還是一個連哥哥和家族都能夠背叛的傢伙,多了一些交流。
而在原本,以他的軍人秉性,恰恰是最最看不起這類人的。
“錯了,風雨不是我的宰相,他只是一羣暴民的首領,甚至連他的皇帝,都恨不得要殺了他!”
風雪用尖細的嗓音,狠狠地糾正梅契爾。
他實在很有些悲憤,似乎整個老天都和他作對。
幾經波折,風雨始終都沒有被擊敗。
相反,這個同父異母的兄長,在經歷了重重磨難之後,竟然越來越強大,強大到整個聖龍都匍匐在他的腳下,強大到遠在麥堅的風雲世家,他的父輩,都開始改變了以往觀望甚至傾向於他風雪的立場,開始紆尊降貴,不惜以長輩的身分,來討好這麼一個晚輩。
而對於風雨軟禁雲明月的事情,包括親如兄長的雲濟在內,沒有一個人敢提及,彷彿那個美麗活潑的少女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一般——他們力圖讓自己遺忘,以免觸怒那位正是如日中天的強者。
取而代之的,則是頻頻的書信、阿諛的讚頌、大量資金的投入,不計代價的爲風雨在麥堅活動……
顯然,這些一直都記掛着返回聖龍的老傢伙們,正在不遺餘力地向那個該死的傢伙懺悔,力圖彌補之前錯誤的立場,從而成爲聖龍帝國未來的皇族。
而他風雪,在風雲世家受到教育和培養長大的嫡系子弟,卻被無情地徹底拋棄。
如果不是見機得快,風雪毫不懷疑,自己將會被這些勢力的傢伙抓起來,成爲進獻給風雨的禮物,作爲忠誠的見證。
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他不得不投靠了梅契爾的家族。
畢竟,“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個規律,似乎放之四海而皆準。
“哈哈,有時候,我都有些可憐那位帝國宰相了!他不僅要面對帝國的敵人,甚至還要防備內部的暗箭,包括他的兄弟、他的皇帝!”
梅契爾嘲諷地瞥了一眼風雪。
關於聖龍天子有心對付風雨的事情,他也聽說過一些,似乎甚至這位天子還寫信請求麥堅的援助。
當然,他作爲一名軍人,對於這些事情並不感興趣,因此也就沒有從老弗朗克——麥堅駐聖龍特使,也是和那位聖龍天子的主要接觸者那裡瞭解得更多。
如今,對於他來說,莫過於即將展開的戰鬥。
聖龍人在高麗戰場上表現出來的戰術,還有那些新式戰艦的威力,都讓梅契爾感到極大的興趣。
一種亢奮,特屬於軍人的亢奮,在他的體液中洶涌。
梅契爾正憋着一股勁。
不僅僅因爲個人的恩仇,更多的,還是一種尋求值得一戰的敵人的渴望。
這股勁,已經憋了很久。
因爲風雲世家在麥堅的運動,再加上麥堅的權力核心層中,對於和一個如此強大的帝國正面交鋒所心懷的強大顧慮,以及商人們對於利益和貿易的渴望,讓麥堅艦隊一直扮演着一個尷尬的角色——強大的艦隊,做好了戰鬥的準備;然而領袖們卻沒有下定最後的決心,更多的人希望通過外交和謀略來解決;有些人則期望着呼蘭人能夠反敗爲勝,或者安宇人的出兵;還有些人則成爲堅定的親聖龍派。
和注重權力集中的聖龍帝國不同,麥堅的決策,至少在表面上被賦予了民主的色彩。
這或者能夠很好的監督權力,但問題是,如果出現一個特別強硬而厲害的人物,這樣的民主能否持久?
而如果權力的核心層沒有傑出的領袖,又是否會帶來優柔寡斷和坐失良機?
這個問題,曾經是麥堅的建國先輩們所擔憂的。
如今的梅契爾,異常憤怒,因爲國內那些貪圖便宜、鼠目寸光,不願意爲了麥堅長遠利益而做出犧牲的政客們。
帶着這種憤怒,他不得不約束着自己的部下,按捺住自己的性子,迴避和聖龍人的戰鬥,坐失在他看來很好的戰機。
幸好,現在不同了。
按照風雪的建議,他終於成功地迫使聖龍人犯下了錯誤。
一個致命的錯誤。
聖龍艦隊的南下,無疑是在挑釁麥堅在海洋上的權威。
爲此,麥堅國內,即便是最堅定的親聖龍派,也絕對不敢明目張膽地阻止麥堅艦隊做出憤怒的迴應。
同時,聖龍艦隊的遠航,在軍事角度上來說,也絕對是自尋死路的愚蠢。
因爲,南方遼闊的大海,並沒有足夠強大的港口,可以爲這支艦隊提供陸地的保護。
接下來,便是一場狩獵,一場結局將註定無疑的狩獵。
梅契爾信心十足地爲接下來的戰鬥圈定了戰場,或者,更確切的說,是獵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