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少見的好人

論人品論才能,桓伊桓野王都是個蠻不錯的人,等階雖然僅僅只是歷史B級,卻曾經在本就繁華無比的東晉史書上留下過很濃重的一筆。

在文學上,他和琅琊王氏相交莫逆,留下“梅花三弄”千古傳唱;在武功上,和陳郡謝氏一起大破苻堅以功封侯,算得上當世有數的戰將;在政治上,他是皇室司馬氏和權臣謝氏之間最後一道緩衝劑,成功將東晉內部軍事上的矛盾轉化成朝廷上的紛爭,避免掉了戰爭內耗。無論從哪個角度,他都可以算是東晉後數十年和平的關鍵人物之一。

趙高要在這個時候要幹掉這樣一個極其正面的人物,無疑是對東晉朝廷的背叛,也是對他“忠貞之士”這一稱號的重大考驗。

更何況桓伊被稱爲“笛聖”,必然觸摸到了一部分底層規則;又是北府軍最初的高級統帥之一,身邊高級精英士卒如雲。無論是個人實力還是統軍的能力,都是上上之選,想要擊殺掉他,又談何容易?

老八和麥玲瓏一個字沒有多問,在這個關鍵的時刻,趙高這個團隊領袖的命令必須得到執行,哪怕這個命令看起來完全不知所謂也是一樣。

朝廷上安撫的文書很快到達了趙高的手中,任命他爲護軍將軍,豫州刺史,依舊受豫州大都督桓伊的節制,除了官職上的晉升似乎和原來並沒有什麼不同。

可趙高知道這是朝廷對於這次自己耍的一個花招的讓步與警告。從官銜上來說,由揚武將軍晉升護軍將軍等於直接提升了三級,雖然二者都是雜號將軍,其中也是有巨大的差別。護軍將軍職權中有很重要的一項是掌管中級以上將領的考察選拔,換句話說,就是有了不通過朝廷就任命中級軍官的權力,這就有了獨自組軍的名分大義。

豫州刺史的權位意味着朝廷默認了他在豫州進行實際統治的身份,名義上可以任命豫州除軍事以外的所有官職。這裡面有一個雙方都不必說的默契:只要你不是想去造反,朝廷原本控制區域那些已經安排好的官職人等一般是不能動的。能夠自己決定的任命,往往都是新打下來的地方。比如說剛剛佔下來原本屬於秦國的汝陰,趙高就可以根據需要安排自己的人擔任各級的官吏,只需要上報上去走個形式,朝廷一般就會發下相應的告身文書,在朝廷的名義下讓他實際統治這個區域。

至於受桓伊節制,這是朝廷大局佈置上的應有之意。既是對趙高前面冒犯的警告,也是提醒主將桓伊,需要提高對這一支武裝力量的防範意識。

這就是麥玲瓏爲什麼說趙高這一步棋是利益和風險並存。

朝廷上這麼多高級歷史人物,誰會看不出這麼簡單的計謀?這份後到的任命詔書,其餘部分都和正常的詔書沒有兩樣,只有在時間上比實際的提前了十數天,顯示出和上一份詔書同時發出的樣子就是明證,一旦趙高選擇了接受,就沒有了所謂的把柄在手中。

當然,這也是朝廷允許趙高領軍自主行動的一個保證,畢竟一州刺史已經是封疆大吏,算是邁入了高級政治圈的一個標誌。

公元三八一年十二月,晉護軍將軍孟士率軍襲上蔡,困豫州大城。秦東豫州刺史毛當大怒,以左軍將軍朱異之爲領軍將軍,救援豫州。一月,孟士麾下將領,北海刺史勞巴與西安豐刺史田平合圍,於豫州小道突襲中軍,擊殺主將朱異之,所部大部爲其所擒,餘者潰散。秦帝大怒,責毛當作戰不利,以輕車將軍彭晃爲主帥,輔軍將軍杜進爲先鋒,從南陽領軍三萬,直逼豫州。

孟士棄豫州而走,重整旗鼓,與其對峙於沛國,隔睢水相望。

是歲,秦荊州刺史都貴遣其司馬閻振、中兵參軍吳仲率衆兩萬攻竟陵,南平太守桓石虔、衛軍參軍桓石民等率水陸兩萬應戰。十二月二日,桓石虔襲擊秦將閻振、吳仲。秦軍大敗,退保管城。桓石虔乘勝追擊,攻佔管城,俘虜閻振、吳仲,殺死秦軍七千人,俘獲萬人。晉朝廷詔封桓衝子桓謙宜陽侯,並以桓石虔領河東太守。

是歲,江東大飢。尚書左丞王雅表諫請禁五石散,言此物流毒甚衆,使能者易其志,富者易其產,貧者易其體魄,十數年之後,江東將無可耕之民,軍中亦無可戰之兵。帝不許,羣臣亦以其言太過,雅長涕而出,旬日之後,出爲交州太守。

“怎麼會這樣?”得到消息的麥玲瓏很是奇怪,她把領地交給了剛剛出產的一名特殊首領兵種“冰霜武士”,並且將陶淵明和新降的蕭佑之一起弄到了西安豐去做別駕,自己則一直和趙高老八合軍一處,通過不斷的戰鬥將三人的兵種融合成爲一體,提高整體戰鬥力。

此時對陣的秦軍主將已經一步步由原先的劇情人物替換成現在的C級歷史人物,統御的軍隊也由最差C-級雜兵變成了B級和C級摻雜配合的混合部隊。主將中軍更是配備了數百名A級的親衛,整體配合作戰能力極其嫺熟。老八和麥玲瓏的個人能力雖強,卻也再難複製上次直搗中軍的奇蹟,而在正面戰場上,開拓者和高階歷史人物相比並沒有太大的優勢,數次戰鬥的結果也就是互有勝負而已。

困惑的麥玲瓏提出的疑問並不難回答。這數年來,朝廷上能夠看出五石散大規模擴散的弊端的絕不止王雅一人,可趙高早已經把衆多頂級世家的利益和五石散的銷售牢牢綁在了一起。一旦從一開始上了這輛戰車,每年數萬緡的收入就會脅裹着讓這些家族至少閉緊自己的嘴巴。因爲從現在的局勢來看,一旦某一方選擇退出,便會立即有候補的勢力替換上去,除非所有人同一時間選擇放棄,否則所謂禁絕五石散就只能是一句空話。

在這個家族利益遠在國家利益之上的時代,所有的世家有可能達成一致嗎?答案根本不用去想就知道。

便是王雅,也只是因爲不能從這龐大的利益中分得一杯羹,無比眼熱的情況下才選擇上書直斥它的弊端。

“你將這麼大的利益拱手相讓就是爲了現在麼?”老八稍稍一計算,就覈算出了如果趙高獨享五石散利潤的數額,那是一個大到無法想象的數字,等於一個人源源不斷在抽食整個社會的血肉。

“也不全是。”趙高貌似無辜地摸了摸頭說道,“當時我也根本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只是直觀地感受到錢實在是太多了,會引起不必要的危險,所以才選擇了將所有人一起拉上來。”

“恩,恩,你將所有人拉上這輛必將衝進陰溝裡的破車,自己卻硬生生跳了下去,哪怕斷胳膊少腿也在所不惜。好人做到你這個地步,也真是少見!”麥玲瓏看着貝郡的收入報告,語氣中的嘲諷和欽佩不知道哪一個更多一些。

在這份現代化的手法做出來的財報中,貝郡實際上已經完全放棄了五石散銷售帶來的所有利潤,轉而把收入的來源指向於上游產業和由五石散衍生出來的例如房產,當鋪,酒樓等其他收益、雖然數額上遠遠不如五石散來的直觀,卻是細水長流足以保障貝郡以一貧瘠之地維持領地最高運行的狀態。

更關鍵的是,趙高不但洗脫了五石散將來必然產生的惡名,同時因爲原材料的控制將每一劑藥的價格定在了五百錢上下。這個價錢不但有效地防止了最底層的貧民觸及,保證了土地基本生產力不丟失,而且將財富的主要來源控制在那些薄有資產庶族地主和自耕農身上。這一點,又在無形中符合着世家兼併的利益,得到他們的偏幫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這一次,劇情世界想要從五石散身上翻身,就除非和世界裡所有人頂層人物一起翻臉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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