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這一生,只爲遇見你(番外)
題記:一生至少應該有一次,爲了某個人而忘記自己,不求有結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經擁有,甚至不求你愛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華里,遇見你。
……
凌靳揚接到童唸的電話,聽到她近乎絕望的告訴他:兜兜失蹤了。
那一刻,他的心也涼透。
一路飆車趕回瀾苑,全家都亂作一團。他見到呆呆坐在沙發裡的人,見她臉上死寂的表情,他就知道,兜兜是真的不見了。
翻看着早教中心的監控錄像,一遍又一遍的找線索,可綁匪除卻留下那個挑釁的笑,其他什麼都沒有。
這麼多年來,凌靳揚在商場中歷練成熟,遇到事情早就已經沉着冷靜,應對自如。可如今兜兜不見,饒是多麼內斂的他,整顆心都控制不住的發抖。
兜兜是被人綁架的,很明顯這場綁架並非無心,而是有人蓄謀已久。
究竟是什麼人?又懷揣着何種目的?
整整兩個小時,凌靳揚和權晏拓都沒有離開書房半步,兩人反覆推敲,商討猜測着所有的可能性,結果依舊讓人心慌。
監控畫面中,兜兜被人抱走的那個畫面,深深印刻在他的腦海中,循環反覆的播放着,狠狠折磨着他的神經,他的心。
第一次,凌靳揚有種無法掌控的恐懼感。甚至比當初童念患上自閉症的時候,更加讓他感覺渺茫,更加讓他心亂如麻!
因爲他心裡明白,只要兜兜出現任何意外,童念都活不下去了,而他也不能活了!
剛從書房走下來,他和權晏拓邊走邊商議着還應該去求助誰,這個時候顧不上面子,只要有人能夠提供線索,能夠幫助他找到兜兜,他都願意放下身段去求人。
權晏拓聯繫上傅晉臣,讓他幫着查探入境處那邊的資料。接下來就是等待消息,等着傅晉臣那方面的回報,也要等着綁匪的電話。
凌靳揚如今心裡唯一的安慰,就是綁匪的電話。他暗暗寬慰自己,只要對方想要的是錢,那麼兜兜就能安全。
只要是用錢可以解決的事情,都不叫事情。
剛剛走到樓梯口,門廊外面就傳來一陣吵鬧聲,凌靳揚挑眉看過去,見到父親的身影后,立刻皺眉。這個時候他來,分明是火上澆油?!
凌靳揚快步朝着他們走過去,但他雙腿快不過父親的巴掌,他眼睜睜見到迎面那一巴掌,狠狠扇在童唸的臉上。
幾乎在巴掌落下的瞬間,他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臉頰也被扇痛了!
垂在身側的雙手緊了緊,凌靳揚把將要出口的怒吼聲憋回去,因爲他看到童念沉寂的雙眸,猶如死水般一動不動。
她需要一個發泄的出口,至少需要一個哭泣的理由。
邁步上前將父親擋開,凌靳揚劍眉緊鎖,他的視線落在童念紅腫的臉頰上,深邃的眼眸動了動,卻抿着脣,沒有多說什麼。
送走父親,權晏拓和楚喬也離開。家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兜兜存在的氣息是如此明顯。
往常的這個時候,她都會躺在小牀裡,咯咯的笑,看着他們用晚飯。
可今晚,沒有,什麼都沒有。
家裡的氣氛莫名的詭異,凌靳揚盯着她紅腫的臉頰,急忙去廚房拿來冰袋,走到沙發裡給她冷敷,動作小心翼翼,不敢用力。
連着坐在這裡幾個小時,整晚什麼都沒有吃,凌靳揚害怕她的身體會支撐不住,強迫的命令她,讓她上樓洗澡,好好睡上一覺。
可他說什麼,童念都沒有反應,他握住她的手,卻被她一把推開。
終於,壓制整晚的怒火被挑起,凌靳揚沉着臉問她,“童念,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她緊緊咬着脣,回問他,“你是不是也在怪我?”
耳邊迴盪着她的輕問,凌靳揚望着她的眼睛,她那雙眼底腥紅的眸色,讓他心底一沉。
他是在怪她嗎?
不,他怎麼能夠責怪她?她是兜兜的母親,是她冒着生命危險才生下他的女兒,他怎麼可以怪她?!
伸手將她從沙發里拉起來,凌靳揚一句話都沒有說,直接把她拖到樓上,讓她洗澡吃東西。
這一次,童念似乎很聽話,也沒有反抗,直接走進浴室,並且把門關上。
他多了個心眼,沒有馬上離開,不放心的在門外站了站,聽聽裡面的動靜。
須臾,嘩嘩的水聲響起,同時伴隨而來的,還有童念壓抑的哭聲,那一聲聲如同瀕臨溺斃的嘶吼聲,狠狠揉搓着他的心。
怔怔杵在原地良久,凌靳揚再度回過神後,驀然的轉過身離開,把房門輕輕合上。
回到書房,凌靳揚打開臺燈,隨手取出一瓶紅酒,整個人陷進沙發裡,心頭五味雜陳。
手裡的酒瓶好像黏在他的手上,一口連着一口灌下去,凌靳揚摸出一盒煙,許久都沒有抽過,今晚的他,很懷念尼古丁的誘惑。
那包放置很久的香菸,就這樣被他一根根抽出來,點燃、吸盡。
整瓶的紅酒灌下肚,腦袋昏昏沉沉的。凌靳揚自嘲的想了想,難道今晚的酒量都隨着憂傷減退,這麼容易就醉了嗎?
翻身倒在沙發裡,凌靳揚仰面躺着,雙眸直勾勾的盯着白色的天花板。他耳邊嗡嗡的響,眼前天旋地轉的眩暈。
四周一片靜謐,什麼聲音都沒有。
凌靳揚單手搭在眼眶上,耳邊忽然響起兜兜吃奶時候的吸允聲,那“吧唧吧唧”的聲音真真切切的響在耳邊,他咻的睜開眼睛,卻發覺身邊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深深吸了口氣,凌靳揚慢慢躺回去,一手搭在眼眶中,只覺得眼角熱熱的難受,他整顆心狠狠的揪住,喘不過氣來。
喉間酸澀難抑,凌靳揚心頭哀慼,不禁捫心自問。他是不是做錯了?
如果當初在得知他的身世後,他決然走遠,對她放手。那麼這之後的所有種種,是不是都不會陷入如此兩難的境地?
韓凌兩家牽扯出來的恩怨,父親的百般刁難,彼此的心結,這一層層阻隔與障礙,橫梗在他們兩人之間。
他和她,彼此都在夾縫中喘息,努力想要用自己的力量,給對方支撐起能夠呼吸的空間。可是最近的事情,一波接一波,好像海浪般拍打不斷。他可以咬牙忍下去,可她還能忍嗎?
如今兜兜又被綁架,凌靳揚甚至都不敢想象,如果兜兜真的出了什麼事情,他將要面對的是何種局面?
不敢想,想起來就讓他心驚肉跳!
怔怔的瞬間,書房的門被人推開,走進來的人身上帶着淡淡的茉莉花香,那股熟悉的味道飄散而來,凌靳揚微闔的雙眸動了動,不用睜開眼睛,他也知道來人是誰。
她的聲音輕柔低沉,凌靳揚心頭一動,轉頭望向她。眼前的這張臉,模模糊糊,他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卻根本做不到。
混沌的大腦不受控制,閉上眼睛之前,凌靳揚只記得自己說了句什麼,可他還沒來得及聽見,眼皮就合上,整個人倒在沙發裡睡着。
再次睜開眼睛,是在第二天天亮。凌靳揚掀開眼皮,望着滿室的光亮,先是愣了愣,隨後扶着太陽穴坐起來。
宿醉後的腦袋,疼的都要裂開。
凌靳揚揉着額頭兩邊,搖了搖頭,努力使自己清醒過來。他看到身上的薄被,深邃的目光動了動,眼前好像閃過什麼畫面,卻又記不起來。
從沙發裡起身,凌靳揚看着滿地的狼藉,暗暗嘆了口氣,拉開門走去臥室。
推門走進去,寬大的雙人牀上,那個隆起的鼓包,顯然透出她的身形。凌靳揚走到牀邊坐下,擡手拂開她額前的碎髮,見她閉着眼睛,呼吸均勻,只是眼角還隱隱透着淚痕。
他不想吵醒她,害怕看到她那雙暗沉無光的眼眸,那樣只會讓他更加自責和內疚。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如果他當初沒有招惹她,那麼她這個年紀,應該是肆意享受青春的花季,斷然不會如此這般,流着絕望的眼淚,徹夜難眠。
起身找出一套睡衣,凌靳揚打算去洗個澡,讓自己清醒一下。他的心太亂了,亂到他不能自持,也無法正確思考!
回過身,見到兜兜睡過的小牀,凌靳揚腳下的步子頓了頓,繼而走過去。
站在牀前,他伸手拿起一件兜兜穿過的粉色毛衣,緊緊握在手裡,放在鼻子下面深嗅一口氣。那上面染滿奶香味道,是屬於兜兜的氣息。
凌靳揚全身的肌肉緊繃住,他心口倏然被什麼東西捏住,瞬間痛到不能呼吸。
顧忌到身後的人,凌靳揚薄脣緊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能失態。他把兜兜的衣服放回去,轉身走去浴室。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踏進浴室的那一刻,躺在牀上的童念慢慢睜開眼睛,烏黑的翦瞳中噙着一抹水光。
經過兩天的折磨,第三天的時候,綁匪總算打來電話。第一次交易失敗,因爲綁匪發現他們報警,迫於無奈之下,他們只能瞞過警方,單線與綁匪聯繫,並且確定下來營救兜兜的計劃。
按照綁匪約定的時間地點,凌靳揚和童念來到商場,終於找到兜兜的那刻,他們兩人都興奮的要落淚。可看到兜兜身上綁住的炸彈後,又再次經受着五雷轟頂的感覺!
歡喜,演變成絕望。
警方炸彈專家來不及趕來,凌靳揚只能放手一搏,他盯着炸彈上三根線,依言剪斷一根,剩下的那兩根線,其中一根將會把他們全部炸飛!
凌靳揚來不及多想什麼,他必須在短短几鍾內下決定,剪斷那根紅線的剎那。他腦袋裡只有一個念頭,只要她們母女平安無事,他就是死了,他都願意!
他剪斷的那刻,炸彈的定時器停下。緊提着的那顆心,“咚”的一聲,回落到胸腔內。
只可惜片刻後,定時器重新啓動,凌靳揚將炸彈從兜兜身上解下來,摟着她們母女往外跑。沒有多久,他就被一股巨大的衝擊力撲到,而倒下的那個瞬間,他本能的護住身邊的兩人,生怕她們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三天後,凌靳揚出院回家,不過因爲後背的傷還沒有好,所以需要等外傷好了後,再到醫院複查。經過這次的劫後餘生,他更加珍惜身邊的她們。
通過兜兜綁架的事情,凌靳揚發現安雅與褚峻有勾結,經過一系列的調查,他覺得這個安雅似乎不簡單。
結合身邊最近發生的事情,凌靳揚大膽的猜測,這安雅究竟是真的安雅,還是另有其人?
安昕?!
腦海中閃過這個名字,凌靳揚神情沉重,倘若真的是安昕回來,那麼他們身邊發生的一切事情,似乎都能找到合理的答案。
一番試探之後,凌靳揚果然發現端倪,但他還不能肯定。畢竟這種猜測,需要的是證據,他一定要找到可靠的證據!
擡手關掉書房的燈,凌靳揚起身想要離開,卻不想他右腿一陣僵硬,整個人跌落進轉椅中。他怔怔望着麻木的右腿,眼底的眸色一沉。
最近這些日子,他總是右腿痠痠麻麻的,但都沒有放在心上。原本以爲是受傷的原因造成的,可他後背的皮外傷都已經痊癒,爲什麼還有這種症狀?
第二天,凌靳揚早上離開瀾苑,並沒有先去公司,而是轉道去了趟醫院。
醫生聽到他說的症狀後,立刻安排他去拍了片子,但是檢查結果並沒有當時出來,只讓他等通知,然後再來醫院。
見到醫生神色間有異常的時候,凌靳揚心頭就閃過不好的念頭,他沒有多問什麼,開車回到公司,把全部的注意力都盯在安雅的身上。
也許是潛意識裡的某種認定,凌靳揚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出安雅真實的身份,還有沈家的野心,褚峻的瘋狂報復,他都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統統解決掉!
安家的一場大火,終於把事情推到白熱化。凌靳揚不露聲色,暗地裡觀察着周圍人的一舉一動,可醫院的一通電話,徹底打亂他的方寸。
來到市醫院,醫生將他之前拍的片子拿出來,神情惋惜的告訴他:“凌先生,因爲炸彈爆炸的彈片,嵌入你的腰椎,恰好在神經最密集的區域,所以你纔會感覺右腿發麻,無力。”
凌靳揚內斂的雙眸動了動,幽暗的眼眸蟄伏着讓人看不清的眸色。他臉色如常,平靜的問道:“然後呢?”
醫生語氣一頓,眼底閃過不忍,“這些症狀都會越來越嚴重,並且因爲壓迫神經區的關係,你的腰部會有劇烈的痛感,直到最後下半身癱瘓!”
凌靳揚倏然擡起頭,銳利的雙眸掃向對面的人,他一把揪住醫生的白大褂,厲聲道:“你再說一遍?”
醫生嚇得臉色大變,卻又不得不硬着頭皮重複道:“凌先生,真的很遺憾,彈片壓迫在神經密集區,我們無法進行手術,最後的結果就是……下半身癱瘓!”
額上的青筋緊緊凸起,凌靳揚一雙眸子裡的情緒翻涌起伏,他努力壓制住心底的激動,慢慢鬆開醫生的衣領,沉聲道:“我還有多少時間?”
醫生愣了愣,神情忍不住暗淡下去:“你不要做劇烈的運動,到底什麼時候會癱瘓,還要看彈片轉移的位置。”
深深吸了口氣,凌靳揚沒有再問,醫生給他開了一些止痛藥,便再也沒有什麼有效的辦法。
一路回到公司,凌靳揚腦袋有些發懵,他纔剛回到辦公室不久,童念就來公司找他。難得見她心情很好,他不忍掃了她的興致,帶她去藍調吃飯。
晚餐間,童念含笑望着他,那雙眸子裡的脈脈深情,忽然讓他感覺喘不過氣來。
她是精心打扮過的,凌靳揚看得明白,今晚的她,好美!
用過晚飯,凌靳揚開車回家,路上童念無意間說起要讓他教兜兜打鼓,那刻他心頭狠狠紮了下,涌起細細密密的痛。
路口轉燈後,凌靳揚想要踩油門,可右腿驀的沒有知覺,後面不斷響起的喇叭聲催促,他抿着脣,額上的汗水滲出來。
幸好只是短暫的失去知覺,很快的功夫他一腳油門踩下去,這才把車開回家。
夜晚,哄好兜兜入睡,凌靳揚坐在牀邊發呆,直到童念從背後抱住他的腰,撩人的氣息靠近過來,卻讓他一怔,忙的躲閃開。
眼前的她,雙眸含春,那雙清澈的翦瞳見底,凌靳揚真的很想伸手把她擁入懷裡。可醫生說過,不能激烈運動,甚至包括,牀事。
在看到她眼底失落的眼神後,凌靳揚艱難的轉身逃開,一個人躲在書房裡,睜眼直到天明。
翌日早上,凌靳揚疲憊的離開家,卻不想關於他身世的秘密,被曝光在新聞上,一夜間便被炒作的沸沸揚揚。
至此他終於明白,那隱藏在背後的黑手已經是拼死一搏!
一白天,童念打過很多電話來,凌靳揚都沒有接聽。下班後,他開車去了迷色,一個人默默的坐在吧檯前,看着身邊迷亂的人們,心底空空的,好像什麼都沒有。
直到沈沛妮找到他,凌靳揚沒有把她趕走,而是跟着她來到酒店。
對於他的身份被曝光,沈沛妮萬分震驚,又異常氣憤。她拉住他的手,心疼道:“靳揚,你和童念離婚吧?你來沈氏,爸爸一直都希望你能在沈氏!”
“離婚?”凌靳揚慢慢咀嚼着這兩個字,心底一閃而過什麼。這算不算是上天幫他,幫他找到一個藉口,強迫自己下定決心,遠遠地離開她!
抽回被她緊握的手,凌靳揚內斂的雙眸閃了閃,道:“沛妮,你告訴我,顧燁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麼?”
沈沛妮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問,神情怔了怔,隨後她抿着脣,眼底有淚光閃動:“全部!”
聞言,凌靳揚低低輕笑出聲,他挑眉看向對面的人,沉聲道:“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顯然沒有預料到他話鋒逆轉,沈沛妮秀眉緊蹙,盯着眼前這張與顧燁相似的臉龐,她心底一動,緩緩的點頭,道:“你說吧!”
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凌靳揚俯瞰着那一盞盞鱗次節比的路燈,俊逸的臉龐染滿落寞,“幫我離婚!”
“啊?”沈沛妮一驚,蹭的站起身走到他身邊,驚訝道:“靳揚,你什麼意思?”
從懷裡掏出手機,凌靳揚放到她的手裡,冷硬的嘴角勾起的弧度溫和,“如果有我太太的電話,你來接,說什麼應該不用我教你。”
盯着他放在掌心的手機,沈沛妮心頭感慨萬千,她挑眉盯着凌靳揚,卻見到他微微垂着頭,薄脣溢出一抹淡淡的笑。
隨後凌靳揚交代她幾句話,留下手機後就離開酒店。
一輛銀色的奔馳邁凱輪,行駛在車道上。凌靳揚茫然的繞着街道轉來轉去,卻不知道這種時刻,他能去哪裡?
最後實在沒有辦法,他停車從便利店買了些啤酒,便把車開到權晏拓的別墅。
晚上十點鐘,權晏拓帶着楚喬剛從外面回來,他一眼見到停在自家大門外的那輛車,立刻走過來:“靳揚,你怎麼來了?”
凌靳揚掃了眼他身後的人,臉頰微微涌起一絲笑,他擡起手裡的啤酒,道:“有時間嗎?”
擡手拍拍他的肩膀,權晏拓把大門打開,讓他先進去,隨後轉身對着楚喬叮囑道:“今晚你去老宅,陪着奶奶睡一晚,明早我去接你?”
掃了眼走進去的男人,楚喬撇撇嘴,心中也略知那些新聞報道,她乖巧的點點頭,道:“好。”
拉住她的手,權晏拓把自己的車鑰匙遞給她,柔聲道:“你開我車。”
掂了掂他遞來的車鑰匙,楚喬也沒推辭,轉身拉開車門,艱難的坐上車,把車開走。
直到那輛黑色的車身消失不見,權晏拓嘴角的笑意才收斂起來,轉身走進別墅。
寬敞的客廳中,亮着一盞落地燈。白色的長絨地毯上,凌靳揚盤腿坐在地上,面前放着幾個捏癟的易拉罐,眼底的眸色沉寂。
眼見他又拿起一罐啤酒,權晏拓眼疾手快的拉住他,“不要喝這麼多!”
他盯着凌靳揚緊蹙的眉頭,語氣漸沉:“靳揚,這種事情早晚也會被人抖出來的,其實這樣也好,沒有這道枷鎖,你能過得更快樂些!”
凌靳揚身世的新聞,愈演愈烈,短短几小時內,已經被炒作爲爆炸性新聞,整個聿灃市,早已家喻戶曉。
凌靳揚深邃的眸子眯了眯,他仰頭灌下一口啤酒,任由金黃色的液體順着他的嘴角流下,染滿他襯衫的前襟。
“靳揚!”望着他那副模樣,權晏拓敏銳的察覺到是什麼,忽然湊到他的身邊,厲聲問道:“你不對勁啊!告訴我,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
凌靳揚單手撐在膝蓋上,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住啤酒罐,薄脣緩緩勾起:“阿拓,我要殘廢了,你知道嗎?我很快就要癱瘓了!”
癱瘓?!
權晏拓雙眸一陣收縮,他不敢置信的揪住凌靳揚的衣領,怒聲道:“你他媽怎麼回事?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呵呵……”凌靳揚抿脣笑了笑,望着他震驚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笑:“炸彈爆炸的碎片嵌在我的腰椎神經區,不能手術,沒有治療方法,等着我的就是下半身癱瘓!”
“……”權晏拓緊揪住他的手指緩緩鬆開,他陰沉着臉,許久後才怒聲道:“沒關係,我們去美國,去英國,哪裡醫學先進我們就去哪裡!你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
鬆開手裡的啤酒罐,凌靳揚轉頭看向身邊的人,神情慢慢的沉寂下來:“阿拓,我要離婚!”
“離婚?”
權晏拓瞪大了雙眸,一個勁的搖頭:“是童念要和你離婚?!媽的,我去找她!”
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凌靳揚沉下臉,怒聲道:“她什麼都不知道!”
“那是你想離婚?”
“對!”
凌靳揚坐進沙發裡,俊逸的臉龐一片陰霾:“我要儘快離婚,解決掉所有的事情,然後離開這裡。”
“靳揚!”權晏拓按住他的雙肩,正要開口,卻被他攔住。
“不要勸我。”凌靳揚打斷他的話,伸手拿起一罐啤酒,拉開封口,仰頭灌下去。
長長的嘆了口氣,權晏拓也拿起一罐啤酒,臉色難看:“靳揚,她是你的老婆,應該陪在你的身邊。”
凌靳揚堅定的搖了搖頭,那雙鷹隼般的目光黯然失色,聲音艱澀道:“如果我患的是絕症,總還有個死期,可癱瘓是一輩子的事情。童念今年才24歲啊,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她把以後所有的青春都浪費在我的身上!”
轉身扶住權晏拓的肩膀,凌靳揚已有醉意,他說話的聲音有些含糊,但神智異常清醒,“阿拓,我不能那樣對她!我不能親手摧毀她,你懂不懂?我不能,我不要……我也捨不得!”
肩上的男人,身體微微顫抖起來。權晏拓沒有動,任由他把情緒發泄出來。
半響,權晏拓眼底的神情暗了暗,情不自禁把自己編織到那副畫面中,而他想起楚喬,想起她笑起來,臉頰兩邊那淺淺的梨渦,倏然間有些明白凌靳揚此時的反應。
“哎……”權晏拓深深的嘆了口氣,扶着酒醉的男人躺下,他拿來一條毯子給凌靳揚蓋好,自己就坐在茶几邊上,把剩下的兩罐啤酒都喝光。
凌靳揚只把這個秘密告訴權晏拓一個人,並且再三叮囑他,不能告訴任何人。自然也包括,楚喬。
開車回到瀾苑,時間尚早。凌靳揚經過庭院的鞦韆時,忍不住在那上面小坐一會兒。
須臾,他擡腳走進客廳,迎面沙發裡蜷縮的那道身影,似乎並沒有讓他感覺意外。
凌靳揚輕輕走到沙發邊,蹲在她的身邊,他內斂的雙眸盯着她緊蹙的眉頭,抑制不住的擡起手,想要幫她撫平眉間的褶皺。
伸出去的手,頹然的停在半空中,最後一點點的收斂起來。
閉上眼睛,凌靳揚心思沉澱下來,他忍不住問自己:這輩子,他最在乎的人是誰?
眼前掠過一張又一張的臉孔,凌靳揚發覺有很多人,都是他在乎的。比如父親,比如兜兜,比如身邊的朋友們。
可最後那個瞬間,停駐在他心底深處的,只有那雙清澈的翦瞳,她怯怯叫他哥哥的模樣。
原來,他在乎的人,自始至終都只有她一個,唯一的!
許久後,凌靳揚微微笑着垂下眸,掩去心底所有的情緒,他直起身,邁步回到臥室。
搬出瀾苑,提出離婚,這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內。
僅有的,讓他始料不及的,便是安昕和沈沛敖聯手,而沈沛敖竟然要趁此機會吞併淩氏。
順利的解決掉安昕和褚峻,凌靳揚又一次在救護童唸的時候,傷到腰椎。醫生宣佈,他隨時都有可能再也站不起來!
凌靳揚明白,他所剩下的時間太少了。沈沛敖收購到淩氏的股權,把淩氏徹底推入深淵。
淩氏是凌仲這輩子的心血,也是在他懂事以後,就發誓要保護的。淩氏不能垮掉,也絕對不能落入外人的手裡!
凌靳揚被淩氏的股東們踢出公司,卻不想正好給他一個掩護的機會,能夠迷惑沈沛敖的判斷力。
當牧惟晗來找他的時候,他把最後的一個希望交出去。
那一晚,凌靳揚心底一片寧靜,全身都感覺暢然,他爲她除去最後一個敵人後,也是自己應該落幕的時刻。
巧妙的利用沈沛妮放煙霧彈,凌靳揚終於如願,一舉擊敗他最忌憚的敵人,只要打壓下沈沛敖,童念身邊有牧惟晗幫着,那麼以後淩氏集團便能平平穩穩的。
最後那場戲,凌靳揚演的滴水不漏,終於讓童念徹底死心。
離開聿灃市的前一天,他回到瀾苑最後去看了看兜兜,他聽見女兒不算清晰的喊出爸爸,眼底酸酸澀澀的,漫過一片晶瑩。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凌靳揚緊緊擁住女兒,貼着她火熱的小臉,終於深切的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
縱然萬般不捨,可決定的路還要走下去。
騙過父親,司機開車來到機場。凌靳揚改掉原先權晏拓安排他去美國的航班,暗地裡換成去希臘的班機。
飛機駛離地面的那刻,凌靳揚緩緩的低下頭,指腹摩挲着他無名指中的婚戒,深邃的雙眸閃過很多種情緒。
連他自己也說不出來,此時他心底究竟在想什麼?
九個小時後,飛機降落。
再次踏上這片土地,凌靳揚神情異常平靜。他來到蜜月時曾經住過的酒店,預定了那間套房,留下來住宿一晚。
周圍的一切,並不算熟悉。還記得,當時他特意安排人,把這間套房佈置成新婚蜜月房,玫瑰花瓣,紅酒燭臺,浪漫的氣息火熱。
可今晚,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呆在這裡,緬懷曾經的甜蜜時光。
往昔的幸福畫面,如今回想起來,對他來說是一種凌遲。
徹夜未眠,眼睜睜看着天邊的朝陽升起。凌靳揚伸手摸了摸照射進來的陽光,那指尖的暖意,稍縱即逝,再也不能帶給他任何慰藉。
託着行李來到伊亞,凌靳揚安排好晚上的班機,打算看完落日就離開。他手裡攥着去往好幾個國家的機票,好像抽籤一樣,最後抽中哪個,他就落腳去什麼地方。
來到藍頂的教堂前,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羣熱鬧。前來參觀的遊客不少,多數都是情侶,兩兩相伴,姿態親密。他們手牽着手來到此處,許下愛的誓言。
伊亞依靠斷崖而建,白色的房屋錯落有致,希臘的風車,在金色的陽光下,散發出迷人的光暈。
踏上教堂的空地,凌靳揚面朝着大海,他舒展開雙臂,把自己融入這一片霞光中。眼前的景色依舊如初,那種渾然天成的美,充滿神奇的力量。
當太陽落下的那一瞬間,時間彷彿停滯,陽光一點一滴從地平線消失,周圍璀璨的金光,逐漸隕落下去。
身邊不斷有人發出驚呼聲,讚歎聲,夕陽最後一抹餘暉,在人們陶醉的眼神中徹底消失。
落日是短暫的,欣賞的人們陸續離開教堂。方纔還喧鬧不止的地方,很快的功夫又恢復寧靜。
凌靳揚怔怔杵在原地,耳邊慢慢迴盪起上次他們站在這裡,曾經說過的每一句誓言。
“等到我們金婚的時候,你還要帶我來這裡看日落,好不好?”
“好,一言爲定。”
“五十年以後再來,你也要揹着我哦!”
“沒問題,你老公能力很想,五十年如一日!”
“噗……”
“凌靳揚,你不要臉!”
曾經這些甜言蜜語,信誓旦旦,每一句都在啃噬凌靳揚的心。他擡手捂住心臟的位置,只感覺一陣錐心刺骨的痛,幾乎讓他窒息。
雙腿虛弱的滑落下來,凌靳揚靠在觀望臺的邊上,大口的喘着粗氣,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
夕陽落下,天空很快就被黑暗籠罩。
不多時候,四周便是一片黯然,只有遠處零星的燈光閃耀。
凌靳揚喘了口氣,緩解掉那種劇痛,他眼角一挑,見到陽臺下面的牆壁上,有許多寫寫畫畫的字跡。
正面的白色牆壁,被刻畫上許多字跡,全世界不同的文字這裡都有。
周圍的光線暗淡,凌靳揚看不太清楚,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把身邊的牆壁照亮,他凝眸看過去,這才發覺,原來這面牆被大家當作許願牆,到此的人都會留下自己的願望。
心底微微一動,凌靳揚掏出一支筆,扭開筆帽後,蹲在地上,也寫出一串字跡。
“祝凌靳揚和童念金婚五十年快樂,5211314。”
落款的時期,他筆端頓了頓,隨後寫上的是五十年後的結婚紀念日。
寫好這一長串的字,凌靳揚淡淡笑出聲,他鷹隼般的目光慢慢掠過每一個字,嘴角的笑容逐漸收斂起來。
手機的背景燈滅掉,凌靳揚重新滑開屏幕,眼睛盯着背景那張全家福的照片後,眼眸深處漸漸的騰起一片水霧。
那片水霧越來越模糊,直到最後浸染他的雙眸,落下細碎的晶瑩。
“唔——”
凌靳揚後背靠着冰冷的牆面,冷峻的臉龐緊繃,他雙手捧住手機的屏幕,沉聲道:“童念,我愛你!兜兜,爸爸愛你!”
“我……愛你們。”
教堂上面的吊鐘,咚咚敲響。
凌靳揚哽咽的低喃聲,瞬間被淹沒,他菲薄的脣緊抿成一條直線,垂在身側的雙手狠狠收緊。
指間停留在手機的末端,只要他輕滑一下,那個熟悉的號碼就能撥打出去。
四周一片靜謐,凌靳揚能夠聽到自己激烈的心跳聲,手指觸上播出鍵的那個剎那,他雙腿微微使力,想要站起身。
砰——
凌靳揚直起的上半身,重重跌落回去,他後背抵上堅硬的牆壁,盯着自己的雙腿,狠狠用力捶打下去。
雙腿毫無知覺,麻麻的,木木的,沒有任何痛感。
無力的靠坐在牆角,凌靳揚動彈不得,他雙腿使不出力,根本就站不起來。
男人鷹隼般的目光眯了眯,他嘴角輕勾,把手機放進口袋裡,快速清除掉那個號碼。
遠方的黑幕籠罩,凌靳揚仰起頭,望着天邊閃亮的星辰,自嘲的笑了笑。
就停在這裡吧!
從今以後,他與落日爲伴,似乎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題外話------
週一(25號),開始更新沈沛敖的番外,風格輕鬆幽默,有興趣的親們看看!
……
番外簡介:
沈沛敖這輩子都不曾想到,他竟然會遇見一個小騙子,偷了他的身,偷了他的心,竟然還敢對他不負責任。
片段:
久別重逢,沈沛敖拽住面前的女人,恨不得掐死她。
“怎麼,還沒跑夠?”
“債主上門,不跑是傻子!”
“你很有耐力是不是?”
“那當然!”
“很好,我現在就綁了你,把你拴在牀上,日日夜夜給你鍛鍊耐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