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出敵羣,二人忙將追星逐月施展到極致,衆道人見狀反應過來,身上着火的繼續撲打火苗,沒着火的抽身追趕二人。
胖子身肥體胖,身法只能算中等,但在此危急關頭竟然不比雲羿慢,二人風馳電掣並肩向南,衆道人身法不濟追之不上,宛如燕雀一般吊在蒼鷹之後。
雲羿靈氣先前耗空,狂掠出半個時辰便氣喘吁吁,由於已經甩脫了衆人,便叫住胖子坐下緩口氣兒。
“你怎麼樣?”雲羿坐倒之後衝胖子發問,胖子先前身中數劍,令他很是擔憂。
“破皮流血,沒傷着筋骨,”胖子搖了搖頭:“倒是你,臉色很難看。”
“子時剛到不久,今天是庚申日……”雲羿心臟狂跳,大口喘息。
“庚申日咋了?”胖子不明所以。
雲羿還有些氣喘,便沒有立刻向他解釋,待得緩過氣來,才衝胖子說道:“人食百穀,不能斷絕五味,嗜慾貧妄滋生不窮,故生邪魔三尸,伐人三命。上屍青姑伐人眼,中屍青姑伐人腹,下屍血姑伐人腎。這三尸專記人罪過,平時離不得人身,但每逢庚申日便會脫離本體,上天曹告人罪狀,下陰司訟人過惡。玄穹上帝受其詞,九幽冥主容其對,人就要遭受天譴,輕則一生迍邅渾噩,重則折損陽壽,更甚者折光壽數,筋斷骨裂,魂魄不得離體,永世不得超生。”
胖子聽不大明白,不過卻是聽出了三尸對人有百害而無一利,問道:“就沒有辦法讓它們不能在庚申日離開嗎?”
“尋一僻靜之處整日誦經。”雲羿回道。
“那倆老東西之前走得那麼急,是不是找地兒誦經去了?”胖子恍然大悟。
雲羿輕輕點了點頭,塵陽子二人先前助長火勢燒死了成千上百的異類,罪孽深重,倘若三尸外出告狀,保準折光壽數,死不抵罪。
那二人年事已高,要是不能成仙就沒幾年活頭了,經不起三尸折騰。
“那你也趕緊唸經啊。”胖子催促道。
“沒用的,三尸已經離體,”雲羿搖了搖頭:“道門法術是用來降妖除魔的,不是殺人的,我之前用五雷掌取數人性命,怕是被折了陽壽。”
“啊?”胖子愣了一愣:“那咋辦?你不會一直這個模樣吧?”
“不會,只是剛剛折壽,元氣受損,模樣有些顯老,修養些時日就恢復得差不多了。”雲羿嘆氣搖頭,模樣還能恢復,但折損的壽數可沒法兒補上。
幸虧他先前沒有畫寫雷符對敵,所用火符也只是燒傷敵人的衣物,不然懲罰更重。
“三尸生在人體,幹嘛要告自己的狀?”胖子撓着腦勺岔開了話題。
“三尸爲惡念滋生,在人體內不得自由,巴不得人早點死了。”雲羿苦笑搖頭。
“人怎麼會生出這麼三個鬼玩意兒?”胖子咧嘴說道。
“天地間的神靈會應生人體各部,比如西王母,上治北斗下治崑崙,在人體治右眼。三尸也是神靈,只不過是由惡念滋生罷了。”雲羿耐心解釋。
胖子沒心思往下聽,擺了擺手:“你咋知道這些的?”
“師父講經時說的,你那會兒睡着了。”雲羿橫了胖子一眼。
胖子也不覺得尷尬,咂了咂嘴,擡手摸肩解下包袱,取出兩個乾糧,遞與雲羿一個。
雲羿接過乾糧充飢,腦海裡卻在思索着今夜之事,對道門神髓又多領悟了幾分。
所謂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庚申日三尸離體令他折損了幾年陽壽,但同時也給二人制造逃生的機會。
事物本身不分善惡,所謂對錯是人就自身的利益而下的定義,折損陽壽算不得好事兒,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與身家性命相比起來,折壽倒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道門講承負,天下間沒有不勞而獲的事,即便有也不得長久,想要有所得就必須要先付出,行事不能追求完美,只要利大於弊,就可以考慮去做。
他此前耗盡了體內靈氣,但眼下時間緊迫,不容他打坐調息,吃罷乾糧,再度啓程,此次並沒有再往南走,而是向東走。
丁甲派不會就此偃旗息鼓,繼續往南他們還會追來,若不是因爲塵陽子二人中途守庚申去了,二人今夜鐵定難逃一死。
想要不被丁甲派抓住,最好的辦法就是往海上跑,太玄高手雖然能夠凌波踏浪,但二人進入茫茫大海之中就是滄海一粟,看他們如何尋找。
傳說海上有仙島存在,只要找到仙島潛心修行,待得道法有成再回陸地,屆時便是遇到塵陽子等人也有了自保之力。
胖子發現方向不對,說道:“再往東就是大海了啊!”
雲羿點了點頭,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並未隱瞞。
“秦始皇派人出海求仙也沒成功,咱倆行嗎?”胖子皺眉咧嘴。
“不知道,”雲羿搖頭說道:“不過天下不止華夏大地,九州之外有八殥,八殥之外有八紘,八紘之外有八極。即便海上沒有仙島,也會有咱倆的棲身之處,咱們先去避避風頭,待修爲有成再回來。”
“靠譜嗎?”胖子齜牙。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今天是咱倆運氣好,過了今天那兩個老傢伙還會追上來,咱們輕功雖好,但終究不能凌空飛渡。”雲羿搖了搖頭,並沒有給予肯定答覆。
胖子聞言瞬時變得愁眉苦臉,也不再問了,因爲雲羿所說乃是實情。
雲羿氣海空虛,沒有靈氣體力會很快耗盡,因此二人便不敢施展輕功,只能迤邐向東。
往東走出十幾里路,雲羿發現後邊兒有十幾個衣冠不整的道人追了上來,蹙眉不已。
胖子見他目光有異,扭頭後望,見得那一干道人沒穿外袍,身上多有黑灰,狼狽不堪,啞然失笑。
“笑個屁,趕緊走。”雲羿只能施展追星逐月快速趕路。
胖子快步趕上,壞笑道:“有一個傢伙都燒成禿子了。”
雲羿沒有迴應,胖子笑過幾聲便覺得沒了意思,悶頭趕路。
那些道人原本並沒有發現二人的身影,但二人急掠之下發出了呼嘯的破風聲,衆道人聽聲辨位,快步追趕。
對方追得急,二人逃得更急,沒過多久便將他們甩開。但二人並不就此停歇,保持速度向東挺進。
庚申日需要整日誦經才能壓制住三尸,倘若有絲毫鬆懈,三尸便會離體。子時剛過,接下來的一整天內塵陽子二人不會追來,他們必須得在這段兒時間內離開陸地。
半個時辰之後,雲羿再感體力不支,相伴而來的還有濃濃的倦意,先前在山林中提心吊膽數個時辰,身心俱疲,堅持到現在當真辛苦。
但與命比起來,辛苦算不得什麼,短暫的休息過後,感覺到恢復了些許體力,便再度起身趕路。
睏乏的不止他,胖子也是,此外胖子身上帶有劍傷,雖然傷勢不重,但還是會痛,施展輕功急掠時更痛。
如此一來,二人便只能跑一會兒歇一會兒,到得天明時分只跑出百里。
二人此時睏意盎然,眼皮打架,想到以敵人的腳力不足以在短時間內趕上,纔敢尋一避風所在小憩。
睡了兩個時辰,雲羿起身叫醒胖子,再度趕路。
熬了一天一夜,兩個時辰並不足以睡醒,但他們沒有更多時間睡覺,只能攜着接踵而來的倦意,迷迷瞪瞪地上路。
疲倦不是相對的,丁甲派衆人也會勞累,二人睡覺的這段兒時間他們並沒有追上來,這讓雲羿放心了不少。
趕路之際,雲羿自心中盤算着時間,此時距明日子時還有五個時辰左右,子時一到,庚申日就過去了,屆時塵陽子二人便無了後顧之憂,可全力追趕。
二人一夜時間行出百里山路,但這點距離對於太玄高手而言不值一提,用不了多長時間便能趕上。
心念及此,雲羿催促胖子再快,務必要趕在塵陽子二人追來之前抵達海岸。
二人自長安長大,此前並未離開過北方,雖然知道眼下離海不遠,但總是想當然地以爲還有數百里路。
傍晚時分,二人來到一處漁村,見路旁有一漁民,便上前打聽此地離東海還有多遠,那漁民見得雲羿揹着弓箭,胖子手持雙斧,且渾身帶血,嚇得直哆嗦。
見此情景,雲羿放緩語氣再問,那漁民戰戰兢兢的回話,南方人與北方人口音差異很大,那漁民不通文墨,不會時下通用的官話,溝通起來好生吃力。
幾經詢問,多次辨別,終於聽懂了漁民所說言語,這裡距離東海已經不足十里。
得此喜訊,雲羿心中激動無以復加,就差熱淚盈眶了。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漁村裡的人都靠捕魚爲生,相比於兵荒馬亂的北方,此地倒是祥和許多,家家戶戶沒有多少米糧,但魚鱉等海屬肉類並不短缺。
短暫的思索過後,雲羿又腆着臉借宿,那漁民一臉的不情願,但對二人心存懼意,扭扭捏捏了半晌才答應下來。
見得對方點頭,雲羿心中稍安,實則他的目的並不是借宿,只是此前從未出過海,並不確定海里都有什麼,很可能會遇到未知的危險,必須得恢復些許靈氣,以備萬全。
跟隨那漁民到其家中,漁民備了魚肉招待二人,雲羿謝絕對方好意,取出包袱裡的乾糧吃了,隨即閉目凝神,盤坐聚氣。
胖子靈氣消耗不多,但身上劍傷未愈,也沒心思多吃,問那漁民借了針線縫補道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