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東失去的可不僅僅是經歷那段記憶。性格大變,與之前的羅東判若兩人。沉穩有餘,而靈性不足。羅東的自信、創造之力,在眼前的羅東身上,都看不到分毫。
羅東在講,聶無雙邊記邊分析,將有用的部分記錄在新的玉簡之中,兩人一聊便是月餘,那玉簡上的內容,實在多得無可記數,總算是整理出其中的大半。
好在玉簡的內容雖多,大部分卻與畫陣之法無關。整理之後,聶無雙的思路便清晰了許多。玉簡裡的畫陣古法,與長風居士的畫陣之法,自然是一脈相承,卻又有衆多不同之處。
看着兩份玉簡記錄所得,聶無雙輕嘆一聲,他更願意相信這畫陣古法,可惜他雖身處魔域神州,可體內並無一絲魔氣,這古法怕未必管用。
正自猶豫不決。忽然衣衫無風自動,一隻畫軸從懷中飛出,聶無雙一驚,隨手一招,那畫軸卻不聽話,已經飛到空中,自行展開。
“咦!這是爲何?”聶無雙打出靈訣,想要收回畫軸,可那畫卷已經緩慢的展開,畫卷上放出一道青光,將聶無雙打出的靈訣阻擋在外。
三十重騎卷天下。
聶無雙站起身形,後退數步,取出天雷劍,一臉的凝重之色。他一直覺得這幅畫陣,自己使用起來並不趁手,而長風居士卻沒有送他更好的畫陣,對此他始終心存疑慮,心中不解。而長風居士的解釋,卻又合情合理,不是自己親手繪製的畫陣,使用起來自然不會順手。
可現在他發現,自己好象又被騙了。
當畫卷全部展開之後,一騎騰空,人從畫中出,馬卻留在畫卷之中,那騎士將馬刀背在背後,伸手入懷。動作緩慢至極,又似重病之人,全身無力,與之前的龍騰虎躍之勢,相差極大。
手慢慢的伸入懷中,在懷裡摸了半晌,再慢慢的抽出,當手指抽出到重鎧之外時,終於露出手中之物,居然又是一隻古香古色的畫軸。
“畫中畫?”羅東叫道,在玉簡之中,倒是有所提及,只是這畫中畫之法,艱難無比,不僅所需要材料稀罕,數量龐大,而且對修士的修爲要求極高。
那重騎慢慢的抽出畫軸,一步步走向聶無雙,這次聶無雙並未後退,他倒想看看,那長風居士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騎士花了半柱香的時間。終於走到聶無雙面前,雙手捧着畫軸,獻到聶無雙眼前,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
聶無雙伸手取過畫軸,畫軸一離開騎士的雙手,那騎士身體極速淡化,轉眼間已經消散不見。轉過頭看見三十重騎卷天下,那消失的重騎,並未回到畫中,而是完全消失無形。
看着手中,小了一號的畫軸,轉頭看向羅東,這些年兩人在一起,他早已經習慣依賴羅東的智慧,當他不知如何是好時,很自然的會向羅東求教。
“羅兄,你看應該如何是好?”
傀儡歪着腦袋,看着畫軸,不停的在想,頭顱裡的那團神魂,都快縮成米粒大小了,也不知想了多久,方擡起頭說道:“讓我想想,再讓我想想……”
一個想破了頭的傀儡?
看到羅東的樣子,聶無雙搖頭嘆息,失去部分神魂的羅東,早已經不再是原來的羅東了,哪怕那團神魂之中,有着無數的記憶。有着超凡的記憶能力,可失去了創造、自主這兩項,它已經不再是羅東了。看來,自己要習慣依靠自己,而不是總想着問羅東。
神識在畫軸中掃過,並無不妥之處,試着用學過的控制三十重騎的靈訣,打向畫軸之上,畫軸果然緩緩展開,只是速度慢得令人心焦。畫陣本就是陣法的一種,用來與人爭鬥,速度慢了怎麼可以?
三十重騎卷天下,展開的速度如電光火石,一點也不比天雷劍器差,除了使用的時候,會感覺不順手外,在聶無雙的心目中,是一件上佳的畫陣。自從幻殺陣器被毀之後,能夠與三十重騎相比的,也只有手中的天雷陣器了。因此在捉殺言獸的時候,聶無雙都會使用這兩個陣法,以前自己煉製的陣法,已經不適合他使用了。
之前張丹青說這是他親手繪製出的最滿意的畫陣。聶無雙還感嘆了一番,此子天賦絕佳,又得到長風居士親傳衣鉢,再看這畫陣,將來無可限量。現在回想起來,那小子肯定是在騙人,三十重騎卷天下,絕對不是他能繪製出來的。
越到最後,那畫軸展開的越慢,到最後乾脆停了下來,聶無雙不得不繼續打出靈訣。將充滿着靈氣的法訣,印在那畫軸之上。
隨着靈訣輸入,那畫軸又動了起來,可動的極慢。聶無雙卻雙手翻飛,一遍遍打出靈訣,他到要看看,這畫軸之中,到底畫了些什麼東西。
不過半日,聶無雙已經額頭見汗,停下來雙手各持一塊上品靈石,看着還差一點點便能完全展開的畫軸發呆,可手上卻絲毫不停,靈氣如河水倒灌一般涌入身體,滋補着靈氣耗盡的身體。
那畫卷雖展開九成,上面去是朦朧一片,根本看不清是什麼,這是畫陣的特性,如果不能完全展開,即看不到畫,更無法使用。
現在只是爲了展開畫卷,居然半日功夫,便吸乾了一位元嬰初期修士的全部靈氣,實在不可思議,這也是聶無雙對畫發呆的原由。
恢復完靈氣,聶無雙自然不會甘心,繼續打出靈訣,那數十手靈訣,拍打出千萬遍,早已經無需記憶,隨手自然而出,只要通過靈訣蘊含的靈氣,那畫卷纔會吸收,如果直接使用靈力,那畫卷分毫不動。
其實現在那畫卷,展開的速度,肉眼根本無法分辨,如果不是神識告訴他。每打出一手靈訣,那畫卷就微有變化,聶無雙都早就想放棄了。
別看餘下未展開的畫卷越來越少,可所需的靈力卻成倍的增加,按目前的速度,怕是沒有十天半月之功,是無法展開畫卷的。那長風居士,到底在搞什麼鬼?三十重騎卷天下,他帶過來已經兩個月的時間了,爲何不是剛過來的時候就動?
不對,從自己的身體通過魔堂,進入魔域神州,沉睡十年之久,可不是剛纔所想的兩個月,這又是爲何呢?
“好麻煩。”羅東盯着聶無雙和畫卷一整天的時間,直到外面天色變黑,他纔開口說出三字。現在的羅東,比之前的羅東可耐心多了,而且對什麼事情都很好奇。雖說它少了原來羅東的幾分靈性,可聶無雙卻一點都不敢小看它,之前逗弄言獸之法,即使自己也未必有它作得好。
現在的羅東,是一個初生的嬰兒,一張白紙。可這張白紙之上,卻有着無數的暗文。
“你若不耐煩,出去轉轉便是,不過別讓那些凡人看到。”聶無雙說道。
羅東轉身就走,他知道,只要自己距離聶無雙不遠,就不會有事。凡人,似乎比修士更有趣。
不停的吸收補充,不停的打出靈訣,如此反覆,枯燥無比。可修士修行,最耐得住寂寞和失敗,十天半月並不長。
轉眼間,聶無雙盤坐的地方,已經多出一層厚厚的粉末,那是吸光靈石之後剩下的。展開畫軸的過程,遠比聶無雙想象的要難得多,數千枚上品靈石,三月的時間,轉眼過去,可那畫軸,總是差着一點點。倒是聶無雙的修爲,眼看着長了一截。
羅東在外面玩得很開心,可惜容鎮太小,這三個月的時間裡,他幾乎轉遍了容鎮的每個角落,記下了每個凡人,看着他們的喜怒哀樂,甚至經常會去看某對夫妻夜晚的娛樂活動。
又是三個月過去,又是數千靈石的粉末。羅東早已經不再看凡人的夜間娛樂了,而是單獨進了方舟山脈,再次採集了大量的食肉草葉,而它的手中,也多瞭如成人腦袋大小的一團困獸絲。
這個數量已經足夠多了,可羅東閒着沒事,再加上聶無雙沒時間理會,那就繼續提純好了。
千瘡百孔的靜室之內,畫卷終於完全展開,聶無雙兩眼微紅,心情卻是很好,帶着幾分好奇之色,看向展開的畫卷之上。
與三十重騎畫陣相比,眼前這幅畫卷的內容更加古怪。獸紙一片雪白,未着點墨,在畫卷中央,一團朦朧的水霧,不斷的蠕動着,根本看不出畫的是什麼。
“這是什麼?活的畫?”聶無雙自語道,單看畫的內容,實在沒什麼可看的,甚至遠不如自己之前畫的猛虎下山圖,可無論是自己畫的,還是之前見識過的,都是死的。
包括那捲讓他覺得神奇無比的山河日月圖,令他破丹成嬰的樂百工圖,展開的時候,還依然只是幅畫,只有在靈訣控制之下,才能動起來。
當然,之前三十重騎畫卷,自己動起來,雖非自己控制,也定是長風居士作了手腳。而眼前這幅不知所謂的圖畫,一直在動。
忽然,畫面一變,那團朦朧劇烈的水霧蠕動起來,緊接着‘波’的一聲,朦朧一團破裂開來,有液體從畫中濺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