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聶無雙大吼一聲。
湖面一陣翻滾，如開鍋了一般，片刻之後，一具灰黑色的軀體，從湖中飛出，憑空站在湖面十丈左右，低頭看了一眼湖面，似乎有些不捨。
“什麼人？這是哪裡？”那人開口叫道。沒錯，那的確是個人，正是金葫最後與聶無雙合力吸入的黑影。不是妖靈，是實實在在的人。
“你是誰？”聶無雙沉聲問道，原本覺得眼熟，可如今看來又極爲陌生，與他記憶中的軀體有着太多的不同。不僅身高相差極大，顏色完全不同，連聲音也沒有半點相似之處，難道是自己看錯了？
“你……你是無雙？”那灰黑的身體，猛然間飛到聶無雙面前，空中帶出一串的殘影，使用的不是修士的瞬移，但速度卻不比瞬移慢多少。
“羅東？你是羅東嗎？”聶無雙激動的叫道，真的是他嗎？全身上下，可沒有一處相似之處。
“不錯，正是我，嘿嘿。”羅東嘿嘿一笑，距離聶無雙十丈之外，停了下來。聶無雙原本想上前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剛進入十丈範圍內，羅東馬上後退了少許，同時一股腐臭的死氣，撲面而來。
“你怎麼了？”見到羅東後退，再加上那股令人難忍的死氣，聶無雙不再靠近，停下來問道。
“唉，一言難盡啊。從獸域出來，我到了魔域，感覺那裡對我的身體有些好處。過不多久，我的身體就有了煩，只能不斷的吞吃妖靈，才效果，可到了後來，效果越來越差。”羅東輕嘆一聲說道，這幾百年來，令他吃盡的苦頭。能夠撐到現在，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當年在獸域的時候，羅東感應到灰氣對自己會有煩，可他沒想到，麻煩之大，遠超乎他的預想。灰氣不斷的侵蝕着他的身體、神魂，也被染成一片灰色。
當身體內外，全部變爲灰色之後，他對身體的控制能力不斷下降，同時神魂也變得暗淡無光，許多記憶在灰氣的感染之下，變得模糊，甚至連思考的能力，也在不斷的減弱。
好在他終於到達了魔域，並且很運氣的找到一片妖靈生長的區域。憑着一股本能，他在迷迷糊糊之中，不斷的吞食着妖靈，每多吞食一個，他的神智就會清楚幾分。妖靈雖然沒有多少靈識，可作爲生靈的本能，遇到天敵，自然會逃走，到了後來，羅東再想吞食妖靈，就變得極爲不易。
可沒有妖靈，他的神智就會模糊，像妖靈一樣，憑着本能，不斷的追逐吞食妖靈。幾百年下來，整個身體和神魂，都變得像現在這樣，漆黑一片。唯一神魂正中那一點，保持一片清明，還記得自己是誰。
直到有一天，他在魔域之中，發現大量的妖靈，成羣結隊的向某一個方向飛去。衆多的‘良藥’，他自然不會放過，邊追邊吃，由於吞食了大量的妖靈，其中不乏高階妖靈，神魂中的黑色褪去了少許，令他的神志清明瞭許多。
看着四周全是妖靈，羅東不僅沒有一絲喜色，心中擔心起來。他很清楚，這是極不正常之事。只是此時他已經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吸力，令他的身體和其他的妖靈一起，不斷向某個地方飛去。
羅東一邊掙扎，一邊吞食身體四周的大量妖靈。神志越來越清明，可他驚訝的發現，妖靈對他而言，並非是真正的‘良藥’。更像是一種毒品，隨着他吞食的妖靈越多，身體發黑的顏色就越重，可神志卻越發的清明。一時之間，以羅東的智慧，也想不通其中的原由。
他只知道，這妖靈吞食的多了，對他未必是好事。
隨着心頭清明，羅東原本是有機會掙脫出這股吸力的，可經過推算，發覺妖靈與自己的身體神魂，有着必然的聯繫，眼前或許是一場禍事，也可能是一個機會。心中掙扎了良久，羅東最後還是隨着妖靈，順着吸力，進入到一個並不算寬的洞中。
在洞中也不知道飛行了多久，當他感覺前面就要到達盡頭之時，心中異感，連忙掙扎，卻已經晚了。
等他明白過來的時候，身體已經在一片純淨無比的湖水之中。令他欣喜的是，身體泡在湖水之中，就像將一塊髒東西扔在水中清洗一般，身上的黑色，一點點融入水中，速度雖然很慢，卻清晰可見。
聽完羅東的述說，聶無雙嘆了口氣。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在心中理順，有了初步的猜測。羅東在獸域突然出現，破掉聖魔壁壘，吞掉了魔君，感染魔氣。之後吞食妖靈，進入混亂世界，投身於純淨之湖。
這一切，都與魔氣、死氣有關。當魔、死之氣盡除之時，便是純淨。或許，這便是純淨之海的由來。
天下無淨土，淨土即死地。
心中忽然升起一絲感悟，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絕對的純淨，純淨和死亡，只是一線之隔。
“這湖水對你有幫助？”聶無雙問道，他要證實心中的一些猜想。
“有幫助，太有幫助了，只要有足夠的時間，我身上的灰色死氣，就可以慢慢褪去。”羅東哈哈笑道，經歷了之前的生死兩難之境，羅東比原來更加開朗了幾分。
“羅哥，願意回來嗎？”聶無雙輕聲問道，在他心中，羅東是他最好的朋友和導師，兩人之間經歷過許多。修爲提升時的共同喜悅，煉製陣器後的歡快，當然也有些許的不和和矛盾。
“不，我覺得這樣挺好的。”羅東淡淡一笑。自由這個詞如果放在過去，他可以並不在意。當他經歷過在聶無雙意識海中的無助，再經過擁有身體之後的自由。哪怕是一個沒有生命的傀儡身體，天下間，便再也沒有什麼比自由更可貴的東西。
前人的很多詩句，會突然的從心底冒出：‘不自由，勿寧死。’
“無雙，這是哪兒？”羅東四下打量了一番，一頭撲入湖水之中，身上的黑氣還是極濃，他需要花大量的時間泡在純淨湖水之中清洗。有聶無雙在，他知道自己是安全的，因此顯得放鬆了許多。
“混亂小世界。”聶無雙對羅東是最爲信任的，將分別之後的事情，一一道來，聽得羅東目瞪口呆，在湖水之中，不時的拍打幾下。甚至有些後悔當年的選擇，如果他一直跟隨在聶無雙的身邊，這些經歷，自然全都能看在眼中。
“羅哥，指點一下我設計的無情印。”聶無雙說着，像獻寶一般，吐出無形印，將上面的靈紋一一展示給羅東觀看。《陣法本源》是在萬壽宗裡找到的，可引領聶無雙入門的，卻是羅東。這世界上，對這本奇書最爲了解的，也只有羅東，無出其右，連聶無雙也相差甚遠。
羅東一半身子泡在湖水之中，不時的要求聶無以將無情印轉來轉去，看了足足半日，閉上眼睛，將所有的靈紋陣圖在腦子裡過了一遍。
這才搖頭說道：“無雙，現在我不能回答你。”
“嗯？這是爲何？”聶無雙詫異的問道，在他印象之中，好像這天下間，羅東弄不清的事情少之又少。
“我的神魂之中，還有大片的黑灰之氣，對我的影響很大，雖說我現在看上去很清醒，事實上差得遠了，我需要時間，在水中將黑灰之氣泡盡，才能真正的恢復。現在如果說出我的意見，很可能是錯的。”羅東閉目說道。
聶無雙恍然點頭，原來如此，羅東還是原來的羅東，雖然身體換了，神魂受損。可只要一提到陣器，他的那份精明，似乎是與生俱來的，無人可及，就算聶無雙也比不得。
可惜這位從異世來的神魂，運氣並不算好。先是被困在自己的意識海中多年，接着被困在聖魔壁壘之中。好容易吞了魔君，逃出生天，又在自己的幫助下，得到了一具身體，卻又被魔氣所染，混混沌沌的過了數百年之久。
“如此也好，羅哥能不能幫我想個辦法，離開純淨大陸。”聶無雙笑着問道，其實答案早已經有了，只是他想從羅東那兒得到證實罷了。
果然，聽了此言，羅東嘿嘿笑道：“這還用問嗎，無底洞並不好走，可以你的能力，最終是擋不住你的。不過我見意你不必急着離開，純淨大陸上的凡人很是不錯，如果有機會的話，多帶些人出去，或許對你也有所助力，就算你用不上，心妍、萬壽宗都用得上。”
聶無雙連連點頭，他正有此意，否則也不會找那麼多的人進行修煉。雖說無底洞果然像他想象那樣，是一條通道。在純淨大陸上，是有固定位置的，但在魔域的另一頭，就很難說了。如果他從無底洞中，回到聖域，想要再回來，卻未必容易。
“另外，你的實驗應該繼續，如果無底洞走不通，或者很難，不必勉強，你的實驗方向是極好的，或許也是一條通路也未可知。”羅東繼續說道。
聶無雙點頭應下，返身離開混亂世界，金葫的混亂世界裡，只是多出一片湖水，其它地方，仍是一片混亂，黑白兩色相互擠壓，聶無雙在混亂世界裡面，感覺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