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幾名世家老祖猛然起身,臉上愕然、震驚、憤怒、難以置信,半天沒回過神。
他們想到曹淵會剛愎自用,會清除異己,會以殺戮震懾軍心,但絕對沒想到如今景象。
這傢伙竟然跑了?!
他可是地仙!
他可是曹家家主!
他可是掌控百萬兵馬的大帥!
他怎麼敢?!
“滾開!”
藍家老祖當即暴怒,一把推開參軍,率衆人氣勢洶洶來到後院廂房。
衆人推門而入,只見房內佈置奢華,看上去毫無異樣,但房樑上懸掛着的帥印,卻足以說明問題。
澹臺家老祖鬆了口氣,狠聲道:“這曹老狗還算有點良心,沒將帥印帶走。”
十二地支五行軍陣圖他們已經熟悉,但若沒有帥印,整個大陣都難以調度。
“這曹狗有個屁的良心!”
藍家老祖眼中怒火熾盛,“無非是要我等留在此地,拖住燕軍而已,他連族人都已不顧,還會在乎我等?”
“泗州吳家山城一戰時,這狗賊便棄我等而去,如今不過故態復萌而已。”
“說這些又有何用?”
澹臺家老祖眼神陰鬱,“我等別無後路,若江臨城被破,饕餮軍便可蜂擁而入,各家山城也難以保住。”
衆人一聽,便知其意。
一名世家老祖面色慘然,“澹臺兄,事已至此,有何計策不妨明言。”
澹臺家老祖沉聲道:“三百年恩怨糾葛,大燕世家法脈又如狼似虎,即便投降求和,日後也會被生吞活剝,諸位當知曉這一點。”
此話一出,衆人皆沉默不言。
他們又何嘗不知道這一點。
見衆人神色,澹臺家老祖眼中滿是陰鬱,“如今大劫將至,我等也要做兩手準備,諸位最好立刻傳信,讓族人暗中收拾,準備遠離中土避難。”
“能帶的都帶走,帶不走的哪怕毀掉,也不能讓燕軍得了便宜,我等在此守得越久,族人準備的時間便越充足。”
“還有,曹老狗逃走一事,立刻封閉消息,不可讓任何人得知,免得軍心動搖崩潰…”
幾名老祖聽罷,立刻會意。
這,是要用江臨百萬將士性命,爲他們世家爭取時間!
…………
天色微亮,依舊暗淡陰沉。
陡然間狂風大作,滾滾白霧伴着無盡馬蹄聲自北而來,大地轟鳴,上空雲霧隱現太極圖狀。
“敕令,風起!”
一聲清朗聲音響起,狂風更加猛烈,白霧似大浪潮水般漫過山崗、穿過河灘。
正是奉命返回的巽龍軍張衍。
他已收到消息,九曲天河大捷,饕餮軍設下埋伏斬殺南晉高手無數,可惜走了曹淵。
算是有好有壞,但戰場之上佈局再嚴謹,也不會事事如人所願。
令他不解的是,竟有數名地仙同時相助燕軍。
衆仙歸朝,本是大吉之象。
但他習陰陽之學,知道有好便有壞。
地仙已脫凡,大多避世隱居,尋求渡劫避災之法,如今衆仙齊出,肯定不是爲了大燕王朝氣運。
最大的可能,便是要渡劫!
想到這兒,張衍心中越發不安。
“大人,快看!”
旁邊參軍突然伸手指向天空,幾名都尉也紛紛擡頭觀望。
只見蒼穹之上,一個小點自北而來,周圍星光氤氳,好似流星一般飛速閃過。
幾名都尉紛紛議論。
“是巡天寶船!”
“分明是星辰…”
“星辰哪有那般模樣,聽聞那王玄不知從哪學了星術之陣,估計此刻正在演練。”
張衍眼睛微眯,若有所思道:“他人絕學,莫要胡亂打聽,加快速度,免得誤了軍機大事!”
“是,將軍!”
一聲令下,巽龍軍再次加速。
……
巡天寶船甲板上。
王玄閉目盤膝而坐,臨空懸浮。
隨着他手中晦澀法印不斷變化,周圍懸浮着的一百零八枚祭星石也上下變換方位,擺出各種星圖模樣。
滾滾星光自天際垂下,不僅將王玄包裹,整艘船也好像盪漾在星海之中。
廣元真君眼冒金光,又看了看蒼穹,似有所悟…
血月真君眼神則有些複雜…
王玄很坦誠,將天都仙城內所見所聞告知衆人,人皇廟、糾察星官、幽禜星斗神樹,無一隱瞞。
幾名地仙也徹底明白其中因果,人族因封神術崛起成爲此界之主,也因封神術歷經諸多劫難。
他們皆是才智高超之人,各自知曉不少天地隱秘,半路上便以推測出許多東西。
此界劫難,並非全然無解。
首先便是要儘快一統人族,隨後破開?朝皇陵,從龍脈源頭重立神道。
但這只是開始,估計那重登仙冊的法門,便要落在幽禜星斗神樹之上。
此物可溝通天地,或許便是關鍵所在。
而能與幽禜星斗神樹溝通的王玄,某種程度上來說,便成了衆人口中應劫之人。
而血月眼神有異,乃是想起前世。
他前世星月真君乃坤隅大元帥侯通之子,有謫仙之資,成爲地仙后專攻太陰星輝之道,可惜生不逢時,無名師及傳承,鬱鬱而終。
想不到王玄也修星辰之道,看模樣已得其中真味,還有法器相助。
若前世有此機緣…
想到這兒,血月微微搖頭。
他乃精魅邪物化形,此界卻是人族傳承爲主,若不想與前世一般鬱鬱而終,大劫過後,便要想辦法前往他界尋找機緣。
王玄自是不知血月心中所想。
他此刻已無須顧忌掩飾,必須儘快將九轉劫光與《敕星咒》修至大成。
至於幽禜星斗神樹,他心中也有了計較。
神樹已經損毀無法修復,但那些珍貴靈材卻還在,加上週王城找到的模型,說不定就能推演出煉製之法。
而且他心中已有了個計劃。
神樹煉製法、靈材、九轉劫光,若以自身爲爐鼎,說不定就能煉出一尊法寶,代替原先神樹作用…
……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前方已煞炁沖天。
巡天寶船破開雲層落下,眼前一眼望不到頭的饕餮大軍,已是鎧甲涌動,戰馬嘶鳴,一臺臺攻城軍械吱吱呀呀挪動,明顯是戰備狀態。
王玄等人也不猶豫,直接從甲板上縱身而下,落入中宮龍軍大營。
“王將軍,幹得好!”
“見過廣元教主,見過血月真君…”
衆人見面,自是一番寒暄。
獨孤毅望着帳下兵強馬壯,英才地仙齊聚,不由得心中豪氣大發,“南晉氣數已盡,今日便要攻破江臨,斬殺曹淵以正天下。”
隨後望向右側,“張夫子,這十二地支五行連環陣要如何破,便看夫子手段了。”
說罷,便有參軍端來木盤,上面赫然放着軍旗令牌等物。
張夫子也不客氣,將令牌握在手中,肅然道:“若要破十二地支連環陣,當內外兼攻,先定子午,再滯五行,方可破之。”
“此陣以子醜土,寅亥木,卯戌火,辰酉金,巳申水,午未土,江臨城便是子醜土,剩餘則爲五行軍堡。”
“火可摧木,陳雷山率離火軍攻入寅亥木堡。坎龍軍不在,但澤龍軍亦擅水霧之引,令狐將軍可率軍攻入卯戌火堡。”
“司馬薇將軍,且率艮龍軍圍攻巳申水堡,辰酉金堡雖有機關,但正被震龍軍所破,至於這午未土堡,便由中宮龍軍負責。”
說罷,望向王玄,“王將軍,此陣關竅,便在於江臨城,戰事一起,你便與諸位真君從上而擊,斬殺曹淵,破掉陣旗,便可斷掉此陣生氣,與地炁不合,便成無根浮萍!”
“是,張夫子!”
衆將接過令牌,齊齊拱手。
獨孤毅微微點頭,隨即目中閃過殺機,“諸軍各聽號令,卯時一刻,攻城!”
……
連日雷雨早已停歇,蒼穹被煞炁侵染,晨曦破曉時,呈現詭異血光。
江臨城外,寅亥木堡。
高聳軍堡之上,胡四咬了口饅頭,站在弩牀前,滿眼緊張頂着前方。
燕軍來了、糧食收了、城外在吃人…
自他被抓入軍中服役,只是鎮壓些地方叛亂,如此大戰還是第一次,難免緊張。
衆多消息攪得他心神意亂。
世家已許諾,只要擊退燕軍,便可放還土地,得深厚賞賜回家做個鄉間富紳。
這放以前,是胡四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但他如今,卻只想活着。
“諸位聽着。”
身後,藍家一名子弟將領帶人搬了幾口碩大木箱到來,一腳踢開,頓時露出白花花的銀子。
這名藍家子弟高聲道:“老祖已放話,今日燕軍必然攻城,諸位不要害怕,有大陣守護,對方攻不進來。”
“扛過一日,這些銀子便是你們的,自今日起每天都有,一戰過後保管諸位個個發財!”
說罷,臉色變得陰狠,掃視了一圈沉聲道:“不過誰要是臨陣脫逃,休怪我心狠手辣,今日唯有死戰!”
嘟!
話音剛落,遠處便響起悠長號角聲。
藍家子弟頓時面色大變,“快,啓動大陣,做好準備,燕軍要來了!”
一聲令下,上空綠色大纛虛影升騰而起,寅亥木軍堡羣落頓時發生變化。
只見軍堡之間,密密麻麻藤蔓翻涌,帶着鋼刺,升起毒煙幻瘴,並且還有碩大毒蟲於其中穿行。
而在遠方,滾滾烈火洶涌而來。
只見離龍軍前方全是青銅戰車,周圍火光洶涌,還有一隻只火魅於其中穿行。
主將大纛之下,陳雷山騎着鱗甲火熊。一身紅色鎧甲,威風凜凜,霸氣十足。
“殺!”
還未靠近,藍家供奉老者們便操控大陣,空中毒蛇軍陣法相、地袛法相,盡數撲向離火軍。
同樣,離火軍中也升起一頭類似鳳凰的三尾火鳥法相,與諸多法相戰作一團。
霎時間,光影塵土四濺,大地轟鳴。
五座軍堡羣落外圍,皆是如此。
這些時日兩軍並未接觸,只是以軍陣法相互相試探,不相上下。
陳雷山也不着急,來到陣前,揮手令大軍停下,隨後望向天空。
巡天寶船破雲而出,緩緩出現在江臨城上空,陳雷山嘿嘿一笑,擡手間,身後主將大纛升騰而起,拿出離龍大印。
與此同時,各軍主將也紛紛拿起大印。
一股股磅礴煞氣升騰而起,霎時間狂風呼嘯,隱有恐怖兇獸嘶吼聲傳來。
巡天寶船甲板上,王玄手中乾龍大印,也升騰而起,幾路大軍百萬人馬煞炁漸漸匯聚。
隨後,他手中又出現一印,赫然是饕餮大軍帥印。
吼!
恐怖嘶吼聲震懾天地,一頭兇獸法相顯現,形狀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齒人爪,黑鱗巨角,正是饕餮法相。
城中及周圍軍堡軍士心驚膽戰,沒想到燕軍竟還藏着這一招。
他們卻是不知道,雖說九路大軍各有軍印,但真正強悍的,便是饕餮帥印,可調配各軍煞炁,使用各軍法相神通。
這纔是饕餮軍團令人恐懼之處。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饕餮法相腹間獠牙大嘴便猛然張開。
霎時間,天地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