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今年怎麼提前了!”
傳令兵剛離開,劉順便一臉疑惑詢問。
往年府城述職,通常在上元佳節之後,府城衙門開始辦公,各地來的校尉簡單彙報,隨後一頓酒宴,嘻嘻哈哈各自散去。
而今年卻要在正月初十前,還派了兵部傳令快騎,一切都透露着不尋常。
王玄眼神微動,“進去說話。”
衆人進入內堂關上門,隊正張橫劉順,兵曹白三僖,供奉郭鹿泉,這便是永安鎮邪府軍目前班底。
王玄也不隱瞞,將自己所知一一講述。
郭鹿泉自然心中有數,張橫和劉順雖略知一二,卻沒想到事情這麼大。
“軍府改制?”
張橫嘿嘿冷笑道:“咱們鎮邪軍府狗不親,娘不理,指不定哪天就會被裁撤,朝中大人物們,怎麼會突然想要改制?”
“汪!汪!”阿福叫了兩聲。
張橫無語,“阿福,不是在說你。”
劉順白了張橫一眼,“沒聽到大人說麼,國庫沒錢了,皇家和各地世家都在僵持,各自把持邊軍中央軍,都不敢動,便盯上了咱們鎮邪府軍。”
郭鹿泉則皺眉道:“問題是會如何改制,強軍養兵可是要用銀子的,國庫空虛,難不成皇家世家要自掏腰包?”
“去了便知。”
王玄面色平靜,“張橫郭老隨我同去,劉順,你爲人謹慎,和白軍曹便留下看好軍府,平日早晚訓練不可停歇,若是有意外……切不可衝動,等我回來。”
“是,大人!”
劉順彎腰抱拳,眼神凝重。
他明白王玄的意思,這次述職,恐怕危機重重。
………
正月初三,大凶,諸事不宜。
大燕民間有俗語“初一早,初二早,初三睡到飽”,意思是初一初二都要拜年忙碌,初三日子不吉利,都要躲在家中睡覺休息。
王玄自然顧不上這些,幷州多山路,眼下各地冰雪封山,到府城康元至少需要五天,必須提前趕路。
一大早,三人便騎馬出了城。
好的一點是,立春已至,陽炁始生,冬日陰雲散去,碧空如洗,陽光映照滿山積雪分外妖嬈。
鷹啼嘹亮,小白在湛藍蒼穹盤旋。
馬蹄聲聲,阿福於雪地中竄來竄去。
王玄策馬而行,寒風拂面,縱眼前雪景蒼茫卻無暇欣賞,而是心神沉入,查看天道推演盤。
無論《血煞鍛體術》還是《太陰煉形術》,即便聲望提升,推演也是以年爲計,因此暫時不理。
煞器煉製和《妖變經》都可提升軍府力量,但都需要大量資源投入,現在還是窮鬼一個。
因此,他提升的是王家游龍槍術。
上次推演,游龍槍術並未晉升,而是多了個蓄勢一擊特技,如今僅過兩天,進度已達到10%,不知這次可否晉升…
旁邊張橫忽然說道:“大人,這次我們不入沿途縣鎮,怕是少不得要露宿荒野,四天就能趕到,是不是太急了些?”
王玄搖頭道:“這次的府軍改制不簡單,我要提前幾天,去向趙都尉打探些消息。”
郭鹿泉嘿嘿一笑:“放心,老夫這條路熟得很,曉得不少好地方,況且沿途也有客棧投宿……”
三人便走邊聊,身影漸漸遠去…
…………
蒼穹落幕,一輪明月閒雲半掩。
雪林山道間,幾盞燈籠搖搖晃晃,十幾名男女老少警惕望着四周,中間三輛牛車摞滿了箱子,吱吱呀呀駛過冰雪泥濘,一面“金”字三角旗緩緩飄蕩。
一名中年男子坐在車轅上,赫然是曾在山陰獅子樓露過面的梨園金家班班主金百川。
他此刻模樣已蒼老了許多,不時低聲咳嗽。
旁邊一名壯漢見狀連忙取下腰間羊皮水囊,關心道:“師傅,喝點水。”
“不用,我只是肺經虛寒。”
金百川擺了擺手,眼中有些哀傷,“春生,爲師一時糊塗,卻是害苦了你們。”
壯漢春生連忙搖頭:“師傅,您老的苦,我們都曉得,況且若不是您從小收留,我們這些人早成餓殍,一時落魄而已,難不倒我們金家班。”
“對啊,師傅。”
旁邊一名容貌清麗的女子笑道:“俗話說樹挪死,人挪活,府城上元佳節,百藝薈萃,我們定讓金家班一炮而紅。”
說着,她眼中出現憧憬之色,“聽說陳羨魚大家也被邀請前往康元城,將在鶴舞樓獻藝,若是能見上一面,此生無憾。”
金百川搖頭笑道:“我們梨園班子衆多,以南北二閣爲尊,陳羨魚大家是青衣閣首席,那等人物,爲師可說不上話。”
眼見女弟子失望,他撫須搖頭,“不過看在同脈的份上,爲師應該能幫你弄張帖子。”
女子頓時大喜,“謝謝師傅!”
獅子樓一戰,豈能沒有影響,被戲彩門羅家班擊敗倒無所謂,他們又不吃武行飯,功夫秘術皆是護身手段而已。
麻煩的是,自己那逆子卻是壞了戲班名聲,山陰附近幾縣富商村子唱堂會皆不敢邀請,就連其他班子也是暗中排擠。
無奈,只得遠走他鄉去府城闖蕩。
好在自己的這些弟子,都比較爭氣。
金百川笑着微微搖頭,眼中閃過一絲釋然。
呼~
忽然,山林憑空捲起陰風。
四周忽然有一簇簇鬼火於密林中飄蕩,隱約有淒厲嘶嚎和喊殺聲傳來。
“戒備!”
壯漢春生一聲怒喝,男女老少頓時擡起手中兵器。
金百川凝眉看了一圈,沉聲道:“無妨,是些山林魑魅而已,春生,驅散他們,免得弄出鬼打牆。”
“是,師傅。”
壯漢幾步來到隊伍前,大手在臉上一抹,頓時出現個面容猙獰赤紅花臉面譜,隨後氣沉丹田:“哇呀呀呀呀……”
聲音粗狂,震動山林呼嘯,樹葉唰唰搖晃。
這是梨園秘術,從古老儺戲演變而來,最擅驅鬼鎮煞,走江湖的戲班子幾乎都會,但春生明顯精於此道。
霎時間,陰風停歇,鬼火消散。
旁邊女弟子皺眉道:“師傅,這可是官道,靖妖司時常掃蕩,怎會有這麼多野魅?”
金百川嘆了口氣:“大魏崩塌後那場混亂,整整持續百年,怨鬼無數,至今還未清除,偶爾會遊蕩至官道,不足爲奇,走吧。”
一行人繼續行走,出了山林,只見一座巨大車馬店依山而建,黑暗中燈籠盞盞,似有人聲傳來。
金百川鬆了口氣,點頭道:“那是四海客棧,算是四海門產業,記住,行走江湖,莫管他人閒事。”
“是,師傅!”
……
一行人離開沒多久,那片山林便再次陰風呼嘯,鬼火悠悠盪盪,竟起了一層白霧,使得整個山道模模糊糊。
“汪汪!”
伴着犬吠聲、馬蹄聲,三點燈火從遠處而來,正是王玄一行人。
他們自離開永安後,一路沿官道而行,星夜兼程,累了便露宿荒野,人雖不困,但身下駑馬早已乏力。
“嘿嘿……”
張橫望着前方山林迷霧冷笑道:“殘魂野魅也敢攔路,大人,不如讓小白嚇嚇他們。”
這兩日,阿福顯示出了諸多不凡,數裡之外便能聽到野獸潛伏,林怪穿梭,他也想見識見識小白鷹啼驅祟的本事。
郭鹿泉連忙阻止,“別,這些殘魂正合老夫之意。”
說罷,從懷中取出一疊紙人,捏着法訣揮手撒出。
只見紙人於夜風中翻飛,山林迷霧中頓時有一簇簇鬼火伴着黑煙竄出,沒入紙人之中。
王玄在旁邊看的有趣,這紙人術有些像簡略版陰兵法壇,雖收納的只是些殘魂野魅,但尋路探查已夠用。
隨着陰魂被收走,山林迷霧夜漸漸散去。
郭鹿泉將紙人收入懷中,喝了口酒笑道:“如果老夫沒記錯的話,前方有個四海門的車馬店,正好給馬喂些糧草,咱們也吃口熱乎飯。”
“汪汪!”
突然,阿福對着遠方叫了幾聲,隨後看向王玄。
王玄樂了,“阿福察覺到了血腥殺氣,難不成…是家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