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錢因其外形薄如錢幣,故而得名,又由於它是餘錢的諧音,鄉下人家就有了吃榆錢可有餘錢的說法,所以每年到了摘榆錢的時候,大人們都會叮囑小孩子沒多摘些榆錢回來,無形中就給小孩子們增加了一種壓力,導致他們開始競爭起來。
而摘來的榆錢,只有頭兩天小孩子們還會覺得新鮮多吃一些,後來就不愛生吃了。大人們又不願意浪費,就會想着法子的換着做榆錢,想讓孩子們吃一些。
加白糖蘸着吃,調涼菜吃,煮粥吃,蒸着吃,包餃子,蒸包子,各種吃法五花八門,只爲了讓家裡人多吃一些,多留些餘錢。
珍兒是不信這些的,她本來只打算摘些自家吃,再送個葉家一籃子,葉七叔家一籃子的,結果葉白芷說了這個習俗以後,她也不敢太隨意了,只好入鄉隨俗,等別人開始走了,才下樹來。
等把個葉家還有七叔的榆錢送過去了,珍兒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燒水洗澡。
這大熱的天在樹上待這麼久,她身上又熱又癢,可也不敢先走。自從她買了地買了牛,村裡關於她的流言一直都沒停歇過,各種猜測聽的她都佩服那些人的想象力。
村裡人對於不熟悉的陌生人總是會帶着一絲警惕還有戒備,畢竟律法規定了一人犯錯,親朋好友都有連坐,雖然處罰不重。珍兒理解這種情緒,她也不是一個容易相信別人的人,所以總是帶着善意與村裡人相處。
不過也有那投機取巧、不懷好意的人家,專門指使小孩子們找她跟虎子打聽,留意他們的一舉一動,一無所獲以後,就開始惡意的揣測。在村裡亂傳流言,給她還有葉家造成了不小的困擾。她這才明白槍打出頭鳥的真正含義,只好收斂自己,慢慢融進村裡,不時跟村裡名聲好的人家來往,送些東西過去。
虎子也不愛吃生榆錢,他雖然不挑食,但也知道什麼是好吃的什麼不好吃,特別是來到榆樹村不論是葉家還是他們自己的伙食都不錯,他的嘴也慢慢的被養叼了。
洗了澡。珍兒看着滿滿的一籃子榆錢有些發愣,這放到下晌就不新鮮了,肯定不能生吃了。還是蒸了吃吧。
把洗榆錢的事交給了虎子,珍兒舀了一大瓢的細白麪,攪拌好,等虎子把榆錢洗好,也倒進白麪裡面攪好。揉揉搓搓,做成窩窩,放在鍋裡蒸。這個法子是毛氏告訴她的,她只知道製作步驟,好不好吃就不知道了。
等窩窩蒸好,香氣四溢。虎子聞到香味就賴着不走,等珍兒起了鍋,也不顧燙。用筷子穿了一個,不停的吹着氣,等凉了一點兒,就開始吃。
珍兒看他的樣子,直髮笑。
撿好了五大碗。珍兒跟虎子開始一家一家的送吃食了。
葉家跟七叔家肯定是要送的。葉老爺子接了碗,吃了個窩窩。不住的讚歎。他老早就知道珍兒手藝好,還捨得,在吃食上只爲讓虎子吃好,不像一般的農家省這省那,連滴油一粒鹽都捨不得放。
葉七嬸接了窩窩,很是不好意思。今年葉路遠不在家,他們家連個孩子去摘榆錢都沒有,他們本來準備過幾天摘自家分得的那顆樹上的在過過癮,誰知道珍兒跟白芷想的那麼周到,兩小姑娘爬樹還給他們摘了一籃子,這送了榆錢不說,現在還送來了窩窩,還是白麪窩窩。他們家雖說在村裡也還算是個小富戶,可是這白麪窩窩也不是天天都吃得上的,就是她當家的受傷前幾天頓頓給他吃白麪,等他傷好些,人清醒多了,是說什麼也不肯吃白麪細米了,每次她都是白麪摻雜些粗麪混着來做的。珍兒再怎麼聰明,也還是個小孩子,手太灑了,捏不住錢。
“珍兒,你這做這麼好的面幹啥,窩窩做些雜麪的,玉米麪的就成,你這吃白麪的,還送人,那得什麼代價了。你跟虎子還小,以後花錢的地兒多着呢,多儉省些啊。”葉七嬸語重心長的跟珍兒說。
珍兒羞赧了一下,心裡同時爲葉七嬸這關懷的話語溫暖,她從小沒了爹孃,在齊府雖說那饒婆子對她好,可是教她的更多的是如何在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齊府生活下去,每走一步都要算計,每說一句話都要思量了再思量,從來沒人教她如何過生活,如何在貧窮困苦的生活中尋找希望。也只有毛氏、孫氏跟葉七嬸這樣真心把她當侄女,當晚輩的人才會告訴她她哪裡做錯了,哪裡做的不好,鄉下人應該怎麼做了。
“我知道的,七嬸。這也是家裡上次買的白麪,我看着有些泛黃,怕它壞了,就想着做窩窩算了,省得浪費了。”珍兒解釋道。這還是辦過屋宴那回買的面,一直放着,雖然不會這麼快壞了,但怎麼說也是去年的沉面,味道不如新鮮面好,還容易長蟲,她想着吃了去集市上買今年的新面。
出了葉七叔家,轉個彎珍兒跟虎子去了二妞家。四妞正在門口玩耍,看到虎子過來了,飛快的跑過來,拉着虎子的衣袖,甜甜道:“虎子哥哥,你是來找我的嗎?”
虎子愣了愣,看了他姐一眼,遞過碗,道:“我姐做了些窩窩,拿來讓你們嚐嚐。”
四妞接過碗,看到裡面的白麪窩窩,高興的蹦了起,歡快的往家裡跑,嘴裡還叫着:“爹,娘,姐,快來看啊,我虎子哥哥給我們送吃的來了。”
二妞正在給她小弟弟換尿布,聽到聲音手抖了一下,碰到了她弟弟,小傢伙啊的一聲就開始哭起來,她一邊抖着小傢伙,一邊衝着窗外吼:“跑什麼跑,叫什麼叫,喊鬼啊。”
她娘擡手敲了她一下,呵斥道:“說什麼瞎話,別嚇着你弟弟了。”二妞沉了沉眼。四妞聽到屋裡的聲音,低頭吐吐舌頭。
等二妞從屋裡出來,珍兒他們早走了。二妞拉住四妞,問道:“你剛鬼叫什麼?”
二妞板着臉還是很有威嚇力的,四妞縮了縮脖子,嘟噥道:“珍兒姐跟虎子哥哥給我們端了一盤窩窩,我跟你說一聲,是白麪的哦。”
二妞一聽,愣了愣,問道:“窩窩呢?”四妞指了指她們住的屋子,順着四妞的指引,在箱子裡找到了那一大碗窩窩。沉吟着,見四妞看着窩窩不停的咽口水,伸手拿了一個,想了想掰了一半遞給她,她立馬高興的接過,吃了起來。
“你接窩窩的時候,有人看見嗎?”
四妞一邊吃着窩窩,一邊道:“爹去地裡了,你跟娘還有弟弟在屋裡,大姐在城裡做工,三姐去挖豬草了,就你跟娘聽見我說話了,沒人看見。”
二妞一聽,放下心來,蹲下身,看着四妞的眼睛,叮囑道:“這窩窩,你出去就說給了我們四個,還都是雜麪窩窩,你知道嗎?”
四妞面露疑惑,“虎子哥哥給了我們好多,不是四個啊?而且都是白麪的,我爲什麼要說是雜麪的?”
二妞也解釋不好,只道:“你記住我的話就成,我要是聽見你在外面亂說話了,小心我揍你。”說着還晃了晃拳頭。
四妞畏縮的看了看二妞的拳頭,點點頭,重複了一遍,“虎子哥哥給我們送了是個窩窩,雜麪的”,二妞這才聽的滿意了鬆開了四妞,讓她出去玩去了。
最後兩碗,珍兒送去了村長家還有大壯家。由於戶籍文書跟葉春水家的關係,珍兒跟村長家也還算是比較親近的。而且村長是村裡比較有權威的人,跟他們打好關係總是錯不了的。
至於大壯家,那還是有些機緣的。她剛搬家,葉路遠就說要給他們家送只狗來喂,畢竟兩個小孩子還住在村尾,連着大山很不安全。誰知這段時間事情多,他們都忘了這件事。直到大壯家的狗喂的實在是大,再養就離不開了,他才抱着狗找到七叔家,把狗給送來了。
七叔七嬸都不知道葉路遠要過這狗,他們自家就喂的有兩隻狗,看家足夠了,哪裡還需要大壯家的大狼狗啊。不過七嬸還是心細些,一想就明白了,這是給珍兒家要的狗。她準備自個抱去給在珍兒,哪知道大壯聽說是給珍兒的,他要自個抱來。
珍兒抱着狗,看着那體型,那尾巴,很懷疑那不是狼。大壯可能常面對這樣的懷疑,臉上一點兒異色也沒有,搖了搖那狗的尾巴,說道:“你看,它會搖尾巴,肯定是狗不是狼,你放心。”
珍兒盯着大壯握在狗尾巴上的手,艱難的點了點頭,收下了那個體系比狗大的多的狗。誰知道那狗不光體型大,嘴好挑,珍兒餵了兩天,什麼都試過了,可它就是不吃,實在沒法子的珍兒只好找了大壯。大壯手把手的教珍兒喂狗,等餵了幾天,狗喂熟了,他才驕傲的對珍兒道:“怎麼樣,我家的狗好喂吧?我告訴你,這可是狼狗,是狼跟狗生的,可兇猛了,以後它給你看家護院,你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珍兒看着那狼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過通過這條狗,珍兒跟大壯他們也慢慢的熟識起來。大壯年紀不大,人卻跟名字一樣長的壯,在村裡也是個娃娃頭的角色,有他牽線搭橋,珍兒跟虎子也慢慢的跟村裡的小孩子熟悉起來,虎子還交了幾個玩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