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在這裡等了四天了,可是一點兒消息都沒有打聽到。提起這個話頭,人人都一臉異樣,不是搖頭擺手,就是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樣子。人人都避諱着這件事,他們竟然還有膽子做,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們!
葉老爺子看看日頭,快到晌午了,這會兒本就冷清的衙門更冷清了。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脣,葉老爺子去了對面的茶鋪子,有熱情的夥計迎了過來,“來,客官,裡面請。”麻溜的拿下肩膀上的布巾擦了擦凳子,夥計問道:“客官要來點兒什麼?”
葉老爺子看了看牆上掛的牌子,又看了看下面的價錢,思忖了一會兒,才道:“還是來碗清湯麪吧。不放辣椒不放蒜,啊。”
“哎,好嘞。”夥計應了聲,一溜煙的跑走了。
葉老爺子轉頭看了看同樣冷清的茶鋪子,心裡嘆口氣。都說衙門對面的茶鋪子是衙差們平常最愛來的地方,怎麼他來了這麼多回也沒碰到幾個衙差,連找個人打聽都找不到人。葉老爺子看了看端上來的清湯麪,又嘆了一聲,還有這面,還真是清湯麪,連片菜葉都捨不得放。碗小面還少,可是價錢還貴的離譜,怪不得鋪子裡沒幾個人呢。
珍兒跟二妞在鋪子外面,透過支開的窗棱,看着裡面滿腹心事的葉老爺子,兩人兩眼都紅紅的。葉老爺子出現在這裡,她們就知道他是爲什麼來縣城了。
丁縣丞販賣私鹽被抓,聽說案子牽連甚廣,已經教給刑部審理了。iuytrn567nr也不能不好交差而像葉石斜跟葉石燕這樣跑腿的參與人員。到現在還沒個信兒傳出來。葉老爺子雖然被他們兄弟倆傷透了心。可是臨到這個時候。卻還是關心他們的。
輕輕拍了拍二妞,珍兒示意她走。等走遠了,二妞纔不解的問道:“你剛剛怎麼不進去跟爺爺打聲招呼呀?”
珍兒順手扯下旁邊的樹葉,慢慢的把樹葉一點點的扯下來,揉碎了,扔掉,嘆口氣道:“這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爺爺擔心葉石斜跟葉石燕這兩個兒子也無可厚非。可他竟然瞞着我們偷偷的來打聽消息,肯定是有他的思量,我們要是突然出現,爺爺他的一番苦心就白費了。”
二妞恍然:“哦,你在車上就知道爺爺是進城來打聽葉石斜兄弟的消息了。”
珍兒點點頭,道:“我也一直注意着葉石斜他們的消息,所以派南星在這裡打探消息。他老早就在這裡看到爺爺了,所以我知道爺爺也一直很擔心葉石斜他們。”
“唉,當爹孃的真的是操碎了心啊,可惜有的時候孩子們還不能瞭解大人們的良苦用心。”二妞感慨道。
珍兒也覺得這話說的不錯。“誰說不是呢,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
“那這件事就當做不知道?可是,爺爺好像這些天都沒什麼收穫呢?”二妞有些憂心的道。
“暫時先當不知道吧。我讓阿風哥幫忙打聽了,過幾天應該會有消息傳來。等有了消息咱們再告訴爺爺,現在你就是跟他說讓他在家裡等消息他也耐不下心的。”珍兒道。
之後幾天葉老爺子還是每天早出晚歸的去城裡,葉家一衆人都看在眼裡,可是看到葉老爺子鬢角新增的白髮,讓他在家裡等消息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來。
晚小麥什麼的都種完了,村裡人都清閒下來,走在村裡難得有一種悠閒的感覺。鄉下人家,只有農忙跟農閒的區別,對於刻苦勤勞的人家來說,是沒有閒的話的。這不,地裡忙完了,各家就各顯神通的開始想法子掙錢貼補家用了。會手工活的就自個在家編些個竹筐、草鞋賣;空有副大力氣的就去縣城找零活打短工去;還有手靈巧的婦人就自個在家繡些帕子之類的拿到集市上賣。
對於繁華的地方,嚮往的人多,心生畏懼的人更多。很多鄉下人想去城裡找活做,可是又害怕不敢去。這個時候如果能在你熟悉的地方找到一份能拿工錢的活計,那不知道要羨煞多少人。
一大早錢大叔跟錢大娘就到了榆樹村,見珍兒家大門還關着,他們也不急着敲門,隨意在門口找了個大石頭坐着,等了一會兒才聽到屋裡有起牀的聲音。
方海一邊穿着褂子一邊好奇,這麼早是誰在敲門?門一開,看到門外站的錢大叔夫婦,方海愣了一愣,就忙閃開身讓他媽進屋了。
“我去叫東家。”安排好錢大叔夫婦坐在院子裡的桌子邊,又端了兩碗水給他們,方海道。
錢大娘有些拘謹的坐着,聽方海的意思珍兒可能還沒醒,忙擺手道:“不急,不急,我等東家醒了就成,不急的。”
看着錢大娘漲紅的臉,方海呆了一呆,從善如流的道:“嗯,那你們等會兒吧,東家昨兒晚上跟葉二嬸子學針線,睡的晚了,今兒可能起的也晚。那你們坐着,我去燒豬水了。”
看着方海消失在庖下的身影,錢大娘有些不安的看了看錢大叔,道:“孩兒他爹,你看這……”
錢大叔也有些愁着眉頭,但想到珍兒的性格,道:“你別緊張,東家人很好的。你也別看她小就不知道怎麼說話。你就想着,她就是那大戶人家的小姐,你給大戶人家的小姐在做事,那你就不會覺得拘束了。還有,東家已經給我們好多回機會了,上次去鋪子裡幫忙,你要不是閒話聽多了,人太拘謹,東家也不會把你給退回來。我跟你說過,外面的閒話你別聽,東家對咱們怎麼樣,你自個心裡不清楚。你只有高看她的,哪裡還能這樣挑三揀四的?人家夏嬤嬤,那可真真是大戶人家裡出來的,人家都對小東家恭恭敬敬的,你可別太目光短淺,把這事兒又給攪渾了。我告訴你,這回你要是做不好,我以後再也不讓東家給你介紹活計了,我丟不起這臉!”
錢大娘被錢大叔這一通話訓的臉更紅了,只讓人覺得再漲紅下去就紫了。
“我以後再也不去說閒話了。”錢大娘低聲道。
錢大叔嘆口氣,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又閉起來了。她要是真的以後跟那些人疏遠了,也未必是禍。
他們家也是從外地搬來的,剛搬來那會兒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很多事情不知道,還得一點點的摸索着。後來他婆娘跟村裡幾個多舌的人說上話了,他們也對村子更瞭解了,也更快的融合到村子裡了。但是這樣的事情,他卻是看不上的。雖說他家婆娘不在村裡到處傳是非,可總跟那樣的人在一起,別人一想就會把他們歸於一類人,有時候村裡有什麼流言蜚語起來,他就會擔心他家婆娘是不是也摻和到其中了。後來他跟老王他們幾個成了葉家的幫工,忙碌起來以後,他婆娘也不常跟那些人來往了。日子慢慢好了起來,他在村子裡也更混的開了。誰知道好景不長,葉家突然又不需要那麼多幫工了,因爲之前葉家就有兩個做了兩三年的幫工,要辭退也是辭退他們這些做的時間短的。那段時間他到處找事做,可是鄉下地方,能請得起幫工的該有多少,他跟老王到處找事都沒找到合適的,要麼是工錢太低,要麼是要離家。可他們這樣家裡老的老小的小的,怎麼走得開?
葉石韋找到他跟老王說讓他們來給珍兒家當幫工的時候,說實話他們心裡還有些不樂意的。一個小姑娘家家,懂什麼呀?不會做事還要指手畫腳,那他們怎麼做事?要是收成不好又算誰的?更重要的是,工錢到時候這小姑娘給不出來,誰付呀?
考慮了兩天一夜,他跟老王都猩紅着眼睛才答應跟着珍兒幹。沒想到,看着小小瘦瘦的一個小姑娘,會有這麼大的本事,開鋪子做生意、收這收那的,整個十里八鄉都找不出來第二個這麼有魄力的小姑娘。更重要的是,她人好也心善,對他們也很好,工錢給的足,還買了牛來幫他們犁地。每次他們趕牛下地的時候,看到別人豔羨的目光,他跟老王就覺得倍有面子。
就是他家這婆娘太不懂事,聽村裡說了些亂七八糟的話,什麼去鋪子裡幫忙就是拋頭露面,不守婦道;什麼小姑娘家家沒個見識,開了鋪子肯定也是要賠的;什麼他已經在這家裡幫工了,她要是再進來不好呀什麼的,結果把到手的活計都給丟了。
“東家喜歡勤快的人,你來了就多做事少說話,不知道的就別亂說,知道了嗎?”錢大叔叮囑道。想着老王跟他說的要點,他好像都說過了,也不知道他家婆娘都記住了沒有。
錢大娘握緊了拳頭,堅定的道:“放心吧,我知道了。這回我一定好好做事。”錢大叔還準備再說兩句,“吱呀”一聲,堂屋的大門打開了,珍兒出現在門口,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