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一個穿着錦衣的公子,手裡拿着把扇子裝模作樣的搖着,嘴角卻帶着撇撇的笑,再看他身後帶着的一羣虎視眈眈的家丁,就知道這又是哪家的紈絝公子。
自從出了丁大少的事,珍兒就特別恨那些仗勢欺人的紈絝,再想到剛剛人羣中傳來的那個聲音,熱不住擡腳往那邊走去。
管仲一看珍兒這動作,心裡就一急。他也聽說過珍兒拿斧頭砍丁大少的事,外面傳的又多神奇,當時就有多驚險。直到現在鋪子門口還插着把斧子,進進出出的人無不心存敬畏。
擔心珍兒一個衝動又出頭了,管仲忙跟上去。
“東家,這裡不是棘陽縣,有事您忍忍呀,要不然我怎麼跟月娘他們交代?”管仲低聲勸道。
珍兒眼睛還透過人羣往中間瞄去,隨口敷衍道:“我知道,我有分寸的。”管仲看她明顯心不在焉的樣子,也不知道她到底聽進去沒有,卻還是伸手幫她擋着人羣,怕人擠到她了。
“……喲,還是個俏姑娘。”錦衣公子的目光在那個小姑娘身上逡巡了一遍,閃過邪惡的慾念,轉頭對旁邊點頭哈腰,一臉諂媚的劉二道:“劉二,這小姑娘欠你多少錢,小爺我給了。”他話音剛落,旁邊就有一個跟班推了劉二一下,凶神惡煞的問道:“說,多少錢?”
任誰也知道這不是要給錢的態度。劉二腰更往下彎了彎,道:“不要錢,不要錢。能請成少爺吃飯。是我劉二的榮幸。不要錢的。”那跟班聽他這麼說,才鬆開了他,轉身回到他家少爺身後。
“哎,怎麼不要錢啦?我剛剛說給你洗完抵債你都不肯的,怎麼有好心人幫我給你你就不要了。我看你就是個欺軟怕硬的。”小姑娘瞪着眼睛瞅着劉二,活像是你不說個一二三來,我今兒還不罷休的架勢。
珍兒揉了揉額頭,這小丫頭怎麼就看不清形勢呢?她被惡棍纏上了。不想法子脫身,還跟就着劉二幹啥?
聽小姑娘這麼說,又見她因爲生氣紅撲撲的小臉,成少爺不自覺的嚥了咽口水,往前走了兩步,離小姑娘又近了一些,才道:“對,姑娘說的對,這錢應該給。栓子,給錢。”他嘴裡叫着人。眼睛卻一刻也不離小姑娘,身子更是往前傾。像是整個人都要撲到小姑娘身上去,還吸了吸鼻子,一臉的登徒浪子樣。
“你靠我這麼近幹嘛?不熱呀!”小姑娘一把推開成少爺,兩眼還盯着劉二,道:“看到沒有,這就是活雷鋒!哼哼,我以爲多少錢呢,就一個銅板,你都不肯放過我,真是個鐵公雞,一毛都不拔。”
成少爺沒有防備,也沒想到這小姑娘力氣挺大的,一下子被推到地上,還沒反應過來,看小姑娘應爲說話,一喘一喘的胸脯,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珍兒正站在那個成少爺對面看熱鬧,見他這樣,心裡一陣噁心。見那邊的小丫頭還插着腰,一隻手指着人羣,在說什麼五講四美,團結友愛,日行一善,人人爭當活雷鋒之類的,雖然不知道她講的是什麼,不過珍兒覺得她也是個傻的,估摸着是腦子壞掉了,要不讓連七歲小孩子都能看清楚的狀況,她卻傻傻搞不清楚。
珍兒不忍再看下去,這樣一個沒有腦子只有美貌的姑娘,悲慘的下場已經是註定的了,再看下去就沒意思了。拉着管仲,兩人擠出了圍觀的人羣。
還沒走遠,身後就傳來那個小姑娘尖利的叫聲:“你個登徒子,你給姑奶奶放開!敢摸姑奶奶的手,你不想活啦!”
“喲,還是個烈性子!小爺我就喜歡你這樣的烈性子,去,給我把她抓起來,我倒要看看你在我身下的時候,還怎麼烈。”成少爺說完,對周圍的人道:“聽着,她是我的十三房小妾,小爺我今兒晚上就洞房,你們都來吃喜酒啊!”
周圍傳來賀喜聲,卻沒人說去喝喜酒的話。
聽到後面傳來小姑娘掙扎咒罵的聲音,珍兒的腳定住,一步也挪不動了。要是她處在小姑娘的位置,是不是也想讓人救救她?
珍兒指了指巷子口,對管仲示意了一下,就猛地回頭,往人羣跑去。
“姐姐,我終於找到你了,姐姐!”珍兒扯着嗓子,飛快的狂奔到小姑娘身邊,一把推開架着她的兩個漢子,趁着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繼續扯着嗓子道:“姐,你咋不聲不響的就跑了呢?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腦子不好,這要是走丟了,連家在哪兒都不知道。”
圍觀的人見珍兒穿着緞子襦裙,頭上梳着雙丫髻,看着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而那個小姑娘身上穿的不錯,聽珍兒說她是個傻的,又想到她剛剛的那番動作,看她的目光就不自覺的帶着同情。
吳玲玉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珍兒,一時反應不過來這是什麼情況,不過他確實知道她不是這小丫頭的姐姐的。於是開口,道:“小姑娘,啊!”
她一開口,珍兒就知道她要說什麼了,使勁掐了她個胳膊,止了她下面的話,珍兒繼續扯着嗓子道:“姐,我知道你得了病,快要死了。大夫還說可能會傳染,可是咱爹不是沒說把你給一出去麼,你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呀?咱們家那麼大,我求娘給你撥個院子,咱不出門,不就傳染不到別人了麼,你別再一聲不響的走丟了呀?你這讓我怎麼辦呀?”
一聲有傳染病、會死從珍兒嘴裡說出來,她明顯感覺到圍觀的人都往後退了兩步,就連剛剛架着小姑娘的人也不自覺的把手在衣服上面蹭了蹭。
看到珍兒使的顏色,電光石火間,吳玲玉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跟着嚎道:“爹不喜歡我,爹讓我離他遠遠的。家裡沒人跟我玩,他們都笑話我要死了,還說我會傳染給他們。他們不給我飯吃,我餓。”
珍兒眨了眨眼睛,這姑娘入戲太快了,一會兒就都涕泗橫流了,看着真跟個傻姑娘一樣。
“走姐,跟我回去。我去求爹,我去求娘,我幫你懲罰那些不聽話的下人,我讓庖下給你做好吃的,啊。走,姐,咱們回家。”珍兒吃力的扶着哭的昏天暗地的吳玲玉往外走,她們動一下,圍觀的人也往外退一步,很快就讓開了一條道讓她們走。
走出人羣不遠,珍兒跟吳玲玉剛鬆了口氣,就聽到後面喊:“小丫頭片子,連小爺都敢騙,快,去把她們倆都給我抓回來,今兒小爺要十三姨娘、十四姨娘一起納。”
聽到後面的腳步聲,珍兒跟吳玲玉撒腿就開始跑。急急忙忙的跑着,珍兒還在四處看管仲在哪裡。
“快,往這邊跑。”珍兒拉住要往左邊跑的吳玲玉,進了右邊的巷子。巷子口管仲推着個板車,上面放了好幾個麻袋,等珍兒她們進了巷子,他就把板車推倒堵在巷子口。追過來的幾個跟班沒有注意,一下子倒了三四個人。
一直到這邊巷子口,珍兒回頭看那邊的板車還沒有推出去,那個成少爺氣急敗壞的在哪裡揮着扇子罵人,笑了一聲,跟管仲飛快的跑回客棧。
一直進了房間,珍兒纔算是真正的鬆了口氣,癱坐在椅子上直喘粗氣。想想剛纔的驚險,一臉後怕。
“東家,現在怎麼辦?”管仲氣息不勻的問道,他也是怕的不得了。要是東家真的出了什麼事兒,他萬死難辭其咎。
珍兒看來看吳玲玉,她正在喝水,小啜了一口,可能茶水不合她意,端到眼前仔細看了看,渴得緊了,她又皺了眉毛一口灌了下去。
“姑娘,這到晌午了,你要是再不回去,家裡人該着急了。你住哪兒,我讓我哥送你回去吧。”珍兒道。
吳玲玉放下茶杯,看了看珍兒,又看了看管仲,道:“你不是叫我姐嗎?我是你姐呀,我得跟你回家的,你剛剛說的,現在又想把我送去哪兒?”
珍兒一窒,有些明白那個劉二的感受了,這小姑娘腦子可能真的有問題。
“姑娘,我那不是爲了救你才那樣說的嗎?我要是不那樣說,咱們怎麼脫身?你看我這麼好心救你的份上,你就自己走吧。今兒幫了你,我們兄妹還不知道會惹上什麼麻煩。你要是感謝我們,咱們就現在分開吧。”珍兒勸道。
吳玲玉點點頭,珍兒以爲她同意了,正要開口讓管仲送她回去,她卻道:“也對,你們救了我,我要這麼走了,不就是忘恩負義麼。我看我還是陪着你們兄妹吧,這樣等那個登徒子真的找到咱們,你們兄妹又逃不掉了,我就自己主動獻身,來還了你們的救命之恩。怎麼樣,我高尚吧?”
珍兒現在知道什麼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她好心卻帶回來一個麻煩。
吳玲玉在屋子裡看了一圈,打着哈欠往牀邊走去,道:“我先睡會兒。自從錢袋被偷了,我都兩天沒有睡個好覺了。對了,等會兒讓小二給我送些飯菜來啊,餓死了。”
珍兒揉着眉心看着一會兒就在牀上睡死過去的吳玲玉,半晌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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