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毛氏他們聽完珍兒的話,都不勝唏噓。
“原來你是讓方海趕馬車送她去找她娘了啊,怪不得你們一個個臉色看着都不對,白芷的衣袖還被扯破了呢。”毛氏感慨道。
珍兒扯了扯嘴角,卻覺得笑不起來。曹馨也不知道在外面經歷了什麼樣的折磨,現在心態已經變得扭曲了。她見不得別人過得好,更是因爲別人對她的一點關懷就會緊抓着不放。可能是在廖家察覺到廖三對葉白芷的心思了,所以她對葉白芷懷有很大的敵意。就連葉白芷想幫她,她也覺得她不安好心,剛剛上馬車的時候,她腿突然軟了一下差點摔倒,葉白芷離她最近好心的扶了她一下,她卻覺得她想害她,就抓破了她的衣裳。好在沒有受傷流血,要不然後果可就嚴重了。
“我打算把她接回村子裡來。她那樣的病,腦子也有些問題,就怕她在城裡會鬧出事來。”珍兒憂心道。
孫氏聽的膽戰心驚的,連聲道:“是要接回來,是要接回來。”
“接是應該要接回來,不過她這個樣子可不能讓村裡人看見。你也知道這個病有多招人忌諱,她要是一個不小心跑出來了,那可是會給你招來禍事的。”毛氏更多的是擔心。
珍兒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包子鋪太小,雜貨鋪太亂,兩個地方都不適合收留曹馨,唯有鄉下地方還算寬敞,而且她家在村尾,村裡人一般都懷有一點兒敬意。沒事不會過來。現在擔心的就是曹馨了。也不知道她願不願意過來住。
晚上天快黑的時候。噠噠的馬蹄聲纔在門前響起。珍兒跟吳玲玉一直在前院等着他們回來,一聽聲音就忙開了門。
方海下了車,把馬拴好,忙跑過來小聲跟珍兒回話。接着曹葉氏也下了車,然後回身攙扶着一臉不情願的曹馨。
曹馨腳一落地,擡頭就看到這個跟鄉下格格不入的高門大院,眼裡都能沁出血來。
“葉姑姑,屋子已經收拾好了。裡面的東西一應都很齊整,你跟着錢順夫婦去後面看看吧。”珍兒指着大妞、錢順讓曹葉氏看。
能找到女兒,還收留她們,曹葉氏心裡很是感激,當即就彎了膝蓋要往下跪,珍兒察覺到她的意圖,早就讓吳玲玉在旁邊扶起她了。
“東家的恩情我記在心裡,下輩子做牛做馬我一定還。”曹葉氏感激的道。
曹馨冷哼一聲,“她做這些還不知道圖謀咱們什麼呢,幹嘛感謝她?”然後擡高頭對珍兒道:“我要住這裡。還要最好的房間。”
吳玲玉瞪大了眼睛跟看奇葩一樣的看着她,這年頭還有比她臉皮更厚、更理所當然的呢。
曹葉氏見珍兒一臉的似笑非笑。錢順、大妞他們看曹馨的臉色也很古怪,當然明白她說錯話了,忙拉了她一把,對珍兒他們歉意的道:“東家別聽她的,她就是說笑呢。”
說笑?這可不是說笑麼?
珍兒輕笑一聲,瞅了眼曹馨,道:“曹姑娘在外面久了,可能忘了咱們村裡的規矩,我今天就好好的跟你說道說道。第一,這是我的屋子,在我這裡就得聽我的,我讓你住哪兒你就住哪兒,你沒有選擇的權利。第二,我跟你萍水相逢,要不是看着葉姑姑的面上,你就是在外面餓死、凍死、被人欺負,我都不會看你一眼,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第三,這是在村子裡,你生了什麼病不用我說你自己也最清楚,要是讓別人發現了,後果是什麼你也應該很清楚,所以別想着沒事往外面跑,要不然就別怪我不客氣。最後我提醒你一句,現在是我好心收留你,你最好不要做讓我不開心的事,懂了嗎?”
珍兒面色清清冷冷,看着讓曹馨心裡一顫一顫的,她甚至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像是要跳出來一般。
“懂了嗎?”珍兒面色不懂,又厲聲問了一遍。
曹馨覺得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一般,全身都被冰包裹住,忍不住直點頭,嘴脣也一直在動着,卻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屋後,錢順夫妻帶着曹葉氏母女的身影消失在黑暗裡了,吳玲玉才收回目光,先是嘆了口氣,還沒等珍兒回神,她就一臉興奮的道:“哇,珍兒你剛剛好有氣勢,就是我事前知道你要嚇一嚇曹馨,我剛剛也被嚇住了呢。”
珍兒笑笑。她平時很隨和,並不表示她沒脾氣。就像簡約娘現在很溫和,可是她板着臉的樣子卻是多印在大夥的腦子裡。就連吳玲玉也是,她平時雖然衣服大大咧咧的樣子,可珍兒他們都瞭解她是大智若愚罷了,她在外人面前絕對不是這樣一副沒心沒肺,沒有心機的樣子。
曹馨安頓好以後,也不知道是珍兒那天的話把她給震住了,還是不瞭解情況她不敢輕舉妄動,反正這今天她都很安分,也不怎麼出門溜達。不過大妞說她平時在屋裡卻常常發脾氣,他們住在隔壁經常能聽到曹葉氏的哭聲。
珍兒的本意也只是想幫曹葉氏了一樁心願,讓她們母女團聚罷了,至於她們怎麼相處,那就得看她們自己的了。親生母女鬧成現在這個樣子,一雙兒女都給毀了,曹葉氏未必沒有過錯,她既然覺得她每天捱罵就是還債了,那就讓她這樣吧。
把看守曹馨的任務交給錢順夫婦,又請葉老爺子幫忙給曹馨診了脈,給她開了副藥吃,雖然不能治她的病,但也能幫她減輕一些痛苦。做完這些事,珍兒就不再理會她們母女了,開始跟着忙活管仲的婚事。
管仲的年紀不小了,之前是他的身份問題,再加上珍兒也沒想起來,就給他拖着了。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不嫌棄他下人身份的好姑娘,珍兒也想給他一個臉面,幫他把婚事辦的體體面面的。
之前有了錢順的慣例,婚事也好辦,該買的該辦的也都有舊例可循,這次比上次手忙腳亂,丟三落四的順暢多了。
管仲成親,那些紅布珍兒都是在葉家的布莊買的,到時讓他們也做了一筆生意。葉白芷、孫氏他們也還都送了禮過來。
到了正日子,本來珍兒以爲來的客人會很少,雖說她給村裡人都發了喜帖,可是管仲的身份在哪兒,他既不是村裡人,也還是個下人,有些講究的人都會看不起他。可誰知道,那天一早,柱子、大壯、葉路遠他們這些相熟的就來幫忙一起去迎親,接着平時常來往的幾家人都來了,村長家來的也還早,葉春水還沒去書院,他也早早就來了,還打趣說要跟着一起去迎親,他是個秀才,這樣的身份管仲可不敢勞煩他,好言謝絕了。當時珍兒正好在旁邊,葉春水還做了個苦瓜相,對她道:“唉,百無一用是書生,我想做點事都被嫌棄了。”
他本來長相不凡,身上又有一種讀書人的清冷氣質,就是不說話那麼站着都是讓人仰望的人。可現在這樣一個清冷的人既然做出這樣的動作,讓珍兒忍俊不禁起來。文山書院果然是個妙處,既能教出藺姐夫那樣有擔當的人,也能讓葉春水更食人間煙火。
“不是說今天城裡說詩會嗎?你怎麼沒去參加?”珍兒好奇的問道,昨兒虎子爲了管仲的親事專門給先生告假回來了,他們說了好些話,自然就提到這個詩會了。他還說,自從元宵燈會以後,葉春水跟趙暘銘就是名人了,只要是辦詩會,必會給他們倆發帖子。他們也爭氣,不是每次詩會都會作詩,可是一作詩就有佳句,就連周大人都對他們倆另眼相看,常常邀他們倆談論詩文呢。
葉春水看着門前人來人往的,就帶着珍兒往旁邊走了走,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好去的,來來往往就是那麼些人,有些富家公子本身也沒多少才學,卻憑着家裡的權勢、地位常出現在這樣的場合,甚至還盛氣凌人,看着就讓人不喜。”
珍兒驚訝的擡頭看着他。
葉春水好笑的看着這個永遠都是微帶着笑意,一臉無所謂樣子的小姑娘臉上的一臉訝異,“怎麼?我說錯話了?”
珍兒想了想,道:“沒有,只是沒想到你會說這樣的話。”他以前總是一副肆意風流的樣子,好像是一個超脫世俗之外的隱士高人的樣子,本來珍兒還覺得他這個樣子看着好有違和感,後來習慣了,卻覺得他與生俱來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可是他纔去了文山書院半年多,整個人身上卻隱隱有了一種凜人的氣勢,身上更具人氣了。
“那你說,我是個什麼樣的人?”葉春水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等着珍兒給他說道說道。
趙暘銘正跟着方海兩個把喜餅搬出來,他一側目就看到珍兒跟葉春水兩個站在廊柱下,也不知道葉春水說了什麼,珍兒笑的很是開懷,那樣不帶客氣跟疏離的笑容,除了跟她最親近的人,她從不對別人這樣笑。
這是說,葉春水也是她親近的人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