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大人們每次提起說親啊什麼的都會瞞着小孩子們,總認爲他們還小,還不懂。可別人三不五時的打趣一下,再加上從小玩到大的小姐妹們一個個離開家成了別人家的媳『婦』,總是也有些幻想有些期盼的,這些事誰還能真的不懂啊?
三妞也知道嫁人對一個姑娘家意味着什麼,想到她姑一家的嘴臉,也是一臉的憤憤不平,“前些時候來我家我就覺察到不對勁了,她揹着我跟我姐,拉着我娘就在屋子裡念念叨叨一上午,我幾次進屋,她就停下來,一臉偷偷『摸』『摸』的,還板着臉把我給吼出來。晌午吃飯的時候就攛掇着我娘訓我們姐妹三個,說我們連點兒規矩都不懂,也每個姑娘家的樣子。這兩天更是變本加厲,仗着長輩的名頭,就在我家爲虎作倀的,當誰稀罕她!”
不管稀罕不稀罕,這長輩的名頭在那兒,更何況你老子跟娘都聽她瞎掰,被她忽悠,本來是漿糊的腦子就更混『亂』了,哪裡還能記得起來爲了你們幾個親閨女好生打算一下啊。吳玲玉看二妞一臉的苦悶,三妞一臉的氣憤,心裡其實認爲她們要不拿出點手段『逼』迫一下她們爹孃,她們肯定鬥不過她們的姑姑。
送走二妞姐妹倆,珍兒坐在凳子上怔怔發呆。
吳玲玉跑去作坊裡逛了一圈,跟南星幾個人閒磨了一會兒牙,回來還看到她跟個雕像一樣一動不動,才覺察出來問題。
“你咋啦?二妞姐妹倆都想明白了,你咋還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啊?”吳玲玉完全沒覺察出來她出的主意有多麼的驚世駭俗。
珍兒擡眼望了她一會兒,就在吳玲玉覺得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才聽到她問:“玉姐姐,你來我們家也兩年多了,你想不想家啊?”
家?吳玲玉怔了怔,她好像真的沒想過呢,說起來她好像真的挺沒心沒肺的。
“玉姐姐,再過兩個月你也要及笄了,這要是還在家裡,有父母『操』心着,估計也早就定親了,婆家人也一直期待着你及笄,然後就能娶過門主持中饋了吧。”珍兒一臉笑意的道。
誰會期待她呀?她這樣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小草,哪裡能同日月爭輝,同牡丹奪豔呢?估計,她及笄的時候一定是萬千星輝,達官貴人都去觀禮了吧。
珍兒像是沒看到吳玲玉慢慢耷拉下來的嘴角,繼續描繪着一副美麗的畫卷:“玉姐姐的及笄禮一定有德高望重的長輩做正賓,相好的手帕交爲贊者,還有和藹可親的長輩送上各種貴重的禮物以及祝福。待到及笄禮完,成親的各項事宜也要提上日程了,這段時間玉姐姐應該是閉門謝客的。如果夫家的門第太高,這段時間月姐姐也要跟着嬤嬤學規矩,還要知道夫家都有些什麼人,光是理清那些錯綜複雜的關係都讓人頭皮發麻,更何況還要知道長輩的喜好,以免以後被人利用,或是不小心犯了忌諱。懷揣着每個一未嫁新娘的美好憧憬,心裡緊張忐忑又不安,期盼着那一天的到來,卻又害怕。”
吳玲玉不知道今兒珍兒是怎麼了,不過她自己卻不自覺的就隨着珍兒的話,想着她如果在家裡這段時間會做什麼,越想越覺得她的生活就像珍兒說的那樣,在家裡等着嫁人,等着從這一個四房大宅裡挪到另一個大宅裡,對着另外的一羣人演着另外一場戲。人生就這樣索然無味的過完,不知道外面的天空有多大,不知道外面的窮人過什麼樣的日子,不知道不幸的孩子各有不用的殘忍的父母。
簡月娘還沒進門就聽到這屋裡靜的不尋常,在門口稍微聽了聽,心裡越聽越驚訝,臉上卻什麼都沒顯出來,輕笑一聲,擡腳進屋,“今兒可是個怪日子,你們幾個小丫頭,平時看着都沒心沒肺的,今兒竟然都多愁善感起來,還對婚事都評頭論足起來了呢,怎麼想嫁人了?”
家裡沒個長輩,幾個小丫頭也都是命運多舛的,簡月娘也知道鄉下地方用不着那些個嚴苛的規矩,平時對珍兒她們也是極大的寬容,她們就是說些個不該她們這個年紀說的話,只要不過分,簡月娘也不多加制止跟苛責。高門大院裡的孩子,十二三歲就懂這些東西了,在她看來,確實算不了什麼大問題。
珍兒知道自己還小,這十四歲的生日也纔剛過,簡月娘就是着急也急不到她這裡來。對於她的打趣一點兒也不會感覺到害羞,倒是看到木蓮手裡端着的湯碗,心裡哀嚎一聲,臉也皺在一起。
木蓮笑盈盈的把湯碗遞給珍兒,道:“東家,這是月娘專門給你熬的紅棗蓮子枸杞湯,說你昨兒晚上沒睡好,臉『色』也不好,喝了這個正好補補。”
珍兒身子不好她自己也知道,那年她被劉氏打那麼狠,又在地上跪了一夜,能撿回條命就不錯了,她也沒指望着這身子健健康康的。這幾年一到陰雨天她全身的骨頭就隱隱作痛,她自己也知道是那年留下的後遺症,家裡也沒什麼多餘的閒錢,她也沒想過能好好調養。這還是月娘來了,看出她身子不好,一心想給她調養過來,這兩年也是湯『藥』不斷,各種補『藥』補湯都流水一樣的給她灌下了,才把她身子給養好了些。說實在的,這大半年來,她覺得身子好了不少,陰雨天骨肉也不痛了。從上回來了癸水,簡月娘見她肚子痛,又給她熬了不少湯喝,現在連肚子也不痛了,她心裡已經很滿意了,真心不想再喝這些湯『藥』了。
簡月娘見珍兒苦着臉瞅着碗裡的湯,也不『逼』她,反正珍兒是個不浪費的『性』子,這湯就是冷了,她也捨不得倒掉,最後還是憋着氣給灌了的。
“玲玉,珍兒剛剛那話倒也沒說錯,你這個年紀要是在家裡肯定得說親了。你看你是不是抽個空回家看看呀?可別到時候耽擱了大事。”簡月娘語重心長的勸道。在她看來,吳玲玉的家世肯定不一般,從她的言行舉止上就可窺一斑。她在外面玩了這麼久,不管怎麼說也應該回家看看了,“對了,說到回家,珍兒你有沒有問過趙暘銘,他是怎麼想的?”
要說吳玲玉平時大大咧咧的『性』子還會給人一種錯覺,那趙暘銘就完全不用懷疑,就他不經意流『露』出來的見識,身上的氣質,穿着、吃食上的要求,還有學問見識就能看的出來,家裡至少也是個書香世家。
珍兒一聽簡月娘提到她的名字,一下子就把碗給拿遠了,回道:“什麼怎麼想的?他不是在作坊裡做事做的好好的嗎?”
簡月娘見她沒明白她話裡的深意,只好點明道:“我是想問,趙暘銘他這也快過生辰了,他沒說過,不過我看他也有十五六歲了,你這無緣無故的收留人家,要是耽擱了人家,那不是好心做壞事了嗎?”
珍兒一聽,細想還真是那麼回事。她要是不收留吳玲玉跟趙暘銘,他們肯定早就回家了,他們這個年紀,家裡也肯定是幫他們訂了親了,現在估計跟她剛剛說的那樣,在忙着籌備婚事了呢。可她這一個好心,把他們都給留下來了,這一耽擱,可別又跟管仲、方海一般的,到了這個年紀她纔想起來要跟他們說親了。
想明白了這些,珍兒道:“月娘,我就是不耽擱他,這話我也不好問呀。要不你抽個時間問問,反正最近正忙着幫方海想看,他要是不想回家,你就問問他有什麼要求、條件,到時候你一起幫忙相看就是了。”
簡月娘想想也是這個理,哪兒有讓個小姑娘去問一個小夥子要不要回家成親的呀?
“那我抽個空問問他的意思,不過我還是上回那話,玲玉你跟趙家小子挺相配的,他人長的不差,學問也好,做事也勤快,對也也親切,你看他對管仲、方海、南星他們從不擺架子。月娘我看人還是準的,這趙家小子以後肯定是個好夫婿,你們也一起住了這麼久,彼此間也熟悉,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簡月娘越想越覺得他們倆湊在一起合適,覺着天賜良緣估計就是說的他們倆,你說要不這八竿子打不着的兩人怎麼都到了珍兒家裡來呢。
珍兒聽的心抽了一下,無意識的端起碗,小口小口的抿着,等着看吳玲玉怎麼說。
吳玲玉覺得簡月娘總算有了這個年紀的女人都有的通病了-----愛給人牽線搭橋。可問題是,他們做的媒通常都是不好的。
“珍兒,你看我的樣子,我跟那個小肚雞腸的人有一丁點兒夫妻相嗎?誰上輩子是做了多少十惡不赦的大惡事了,這輩子上天懲罰她要跟那個人湊成一對啊?我想想就覺得那人可憐!”吳玲玉拉着珍兒,一臉嫌棄的說着。
珍兒被她逗的直髮笑,不知不覺間一碗湯都被她給喝了。
簡月娘也知道吳玲玉的想法跟一般人不一樣,但也沒想到她會擺出一副嫌棄的樣子,“我說了你還不信,上回我可跟趙暘銘說了,你們倆湊成一對剛好,他都沒反駁,看樣子心裡對你也有想法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