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月娘氣的一拍桌子,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山姜,氣的說不出話來。
山姜的鼻子青了,臉腫了,嘴歪了,整個五官沒有一處是完整的,看着甚是嚇人。不過這會兒他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時不時的擡頭覷一眼旁邊坐着的珍兒,跟主位上的簡月娘,大氣都不敢出。
齊老爺子瑟縮的坐在凳子上,張了張嘴,又嘆了口氣閉上。
虎子懷裡抱着匣子,臉上的表情一會兒高興一會兒生氣,很是糾結。
葉老爺子喝了口茶,仔細想了想今兒這事,頓時笑了起來,罵道:“這小子也算是有心了。”
簡月娘的臉更黑幾分,“他要有心能做這事?咋就不能堂堂正正的來求娶了,非要用這樣的手段,你說這要是說出去,這珍兒的名聲還要不要了?他要是有心他就不爲珍兒想想?”
簡月娘什麼事都能讓步,就這事不行。凡是傷害到珍兒以及她的名聲的,她絕對不能原諒。
堂屋裡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東家,東家。”方海一路氣喘吁吁的跑進來。
滿屋子的人聽到聲音,都站了起來,簡月娘往門口走了兩步,迎着方海問道:“怎麼樣,追上沒有?東西拿回來了嗎?”
方海喘着氣,道:“月娘,沒追上。”
“這咋追不上啦?他們坐馬車,你這可是騎着馬呢,咋追不上?”簡月娘急道。
方海往山姜那裡看了一眼,衆人的目光隨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山姜縮了縮脖子。低聲道:“我早上給馬料里加了把巴豆。”
簡月娘氣急。走過去拍了山姜兩下子。本來想打他幾巴掌的。可看他精彩的臉,實在是下不去手。只好點點頭他的頭,罵了他一頓。
珍兒一直坐在凳子上,也不知道想什麼,半晌也沒出聲。這會兒她嘆了口氣,問道:“山姜,趙暘銘在哪兒?”
簡月娘見她開了口,吊着的心總算落了下來。踢了踢山姜,喝到:“快說,趙暘銘個臭小子在哪兒?”
山姜跟簡月娘也熟,一聽她叫趙暘銘臭小子,就知道她現在沒有剛剛那麼生氣了,忙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我們一直都是書信來往的。”
“那媒婆也是你找的?”簡月娘追問道,要真是這樣那可就糟了。
山姜擺擺手,道:“這個倒不是,媒婆是趙大哥的家人找來的。我只是負責跟他們說家裡的情況。然後今兒把人給吸引走,餵馬巴豆而已。”
這還叫而已?簡月娘氣的還想打山姜。她從粗使丫鬟到貼身丫鬟。再升級成爲嬤嬤,這一輩子最引以爲榮的就是她的涵養,她能忍,她不把喜怒哀樂擺在臉上,可今兒她連連破功,都是因爲這一羣臭小子。
“趙暘銘的家人在哪兒?”簡月娘問道。
屋裡人都聽出簡月娘這個語氣不善,是想找人算賬的樣子。
山姜縮縮脖子,道:“我也不知道他們住哪兒,之前我們都是在客棧裡見面的。一箇中年男子,好像是趙大哥的叔叔吧,拿了趙大哥的親筆信找到我,讓我好好協助他叔叔,幫忙把親事定下來。他們之前也準備來提親的,可誰知晚了一步,他們還沒來,你們就跟葉家商量好了。他們想着請個媒婆上門,雙方協商一下。趙大哥也不差,你們見了或許斟酌斟酌,覺得趙大哥更好呢。誰知道他們還沒準備好,你們這邊已經納采、問名都過了,這下子他們就是遣了媒婆上門,你們肯定也不會同意退了葉家這門親事的。趙大哥是真心想求娶東家的,這纔派了親人千里迢迢來商量他的婚事。趙大哥的叔叔說,這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求他們幫忙辦事,不想給趙大哥辦砸了,一輩子留遺憾,就想了這個法子。東家,趙大哥是真心求娶的,我們也是沒法子了,纔出此下策。”
山姜話音一落,屋裡頓時又靜下來了。
方海、木蓮他們本來還覺得很生氣的,可聽了山姜這一番話,想到趙暘銘平時對他們的照顧,又想到趙暘銘的能力,心裡的天平開始慢慢傾斜。
“那你們也不能這樣啊。家裡都跟春水哥談好了,你們橫插一槓子,我們怎麼跟春水哥交代?”虎子嘟着嘴問道。
山姜羞愧的低下頭,他當時也沒想那麼多,私心裡還是更願意幫助趙暘銘的,誰讓他們一起做過事,誰讓趙暘銘教過他識字,誰讓趙暘銘替他背過黑鍋,誰讓趙暘銘是他兄弟。
這邊當事人不露面,幫忙辦事的人又跑了,一個跑腿的還是自家人----這事真是讓簡月娘不知該如何是好。
葉春水就在這時,在看門老頭羞愧的神色中,施施然進了屋子的。
簡月娘忙站到珍兒身前,擋住他的視線,站定以後纔想起出了今兒這事,他們想成親也不可能了,頓時又覺得多此一舉。
葉春水關切的往珍兒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才盯着仍然跪在地上的山姜問道:“趙暘銘在哪兒?”
葉春水一直給人的感覺就是如沐春風一般的溫和,再加上他身上總是若有若無的散發着一種悠閒曠達的氣息,讓人覺得跟他在一起很舒服。可是今兒他問的這話,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可是熟悉他的人,如虎子,善於觀察人的,如簡月娘,直覺比較靈敏的,如珍兒,還有當事人,都能從他的雲淡風輕中聽出他的生氣,他的憤怒,他的咬牙切齒。
山姜只覺得寒風陣陣的往身上刮,哆嗦着把剛剛的話又說了一遍,說完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葉老爺子忙過去號了脈,還沒等他診出個所以然來,就看到山姜跳個不停的眼皮,於是會心一笑,說他是捱了打,身子太虛暈過去了。方海他們就忙把他扶回房休息了。
這邊簡月娘想跟葉春水解釋,珍兒搶先一步開口,道:“春水哥,我們去花園裡談談。”
葉春水看了看滿屋子的人,點點頭跟着出了門。
也不知道兩人在花園裡談了什麼,反正之後這件事就這麼擱下了。葉家雖說沒有來找麻煩,可是憤怒生氣還是有的,這些天見到珍兒家的人態度都不好,就連葉老爺子去請村長喝酒都碰了一鼻子灰。
珍兒寫了兩封信,一封給趙暘銘,讓他趕緊回來把這事給解決了。另一封是給南星、錢順的,讓他們就是用綁的也要把趙暘銘給綁回來。
在家裡焦急的等了幾天,揚州那邊一點兒消息都沒有,村裡卻已經有了傳言。
村裡有個陌生面孔都會讓人注意,更何況是兩個穿的花枝招展的媒婆了。那段時間村長他們跟珍兒來往密切,又見村長帶着個花枝招展的人去過珍兒家,大家都猜測是村長想爲葉春水求娶珍兒。
離真想很近了。
可是怎麼有兩個媒婆?
笨呀,當然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啦!
那到底誰求到了?
你看看村長那黑的跟鍋底一樣的臉,你說誰求到了?
衆人會意,善意的不在村長面前提起珍兒家的一針一線,一草一木,一人一畜。
二妞聽到村裡的風聲,急匆匆的跑到珍兒家來,一進門就感覺到異樣的氛圍。開口第一句就問道:“外面傳的都是真的?”
珍兒擡起一張憔悴的臉,問道:“外面傳什麼啦?”
二妞被她唬了一跳,“你這是怎麼啦?”
“家裡一團亂的,你說我這是怎麼啦?”珍兒最近有些上火了。之前劉氏、邢莉香、齊強他們那麼逼迫她的時候,她都能坦然應對,可這關乎到自己後半輩子的大事,在她已經下定決心要做一個合格的葉家好兒媳的時候,被人橫插一槓子,出了這樣的事,想想心裡總是有些憋屈的。
二妞看她這個樣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忍不住點點珍兒的額頭,道:“我說你怎麼這麼傻啊?葉春水是誰,他可是咱們村的秀才,人長的好,家境又好,跟你、虎子都相熟,是知根知底的人。他這又要去參加秋闈了,要是考上了那就是舉人老爺了,你這要是嫁過去立馬水漲船高,是個官家太太了,你說你放着打好的官家太太不要,你要嫁給別人,你這腦子是怎麼長的?”
珍兒知道二妞也是心疼她,有些恨鐵不成鋼,可她心裡的憋屈跟誰說?
木筆端了湯進來,就看到二妞在訓珍兒,忙解釋道:“二妞姐,你可別說東家了,這都跟葉家商量好了,都請媒婆上門納吉了,誰知道半路還殺出來個程咬金?”
二妞一聽這裡面有內幕,忙拉着木筆問內情。
木筆心裡也很矛盾,她覺得葉春水跟趙暘銘都很好,一個讀書好,前途無線,一個會做生意,跟東家投緣。所以這說話的時候倒是很公正的敘述事實。
二妞聽的直咋舌,“這麼精彩的事咋不叫我來看看呀。這趙暘銘真有心,看這一環扣着一環的,幾個小動作就把聘書換到手了,你們還不知道?”
珍兒瞪了她一眼。就因爲齊老爺子沒認出來媒婆換了的事,他心裡自責的不行,連門都懶得出了。他一病齊老太太就好了,還成天的侍候他起來了。
木筆嘆息,誰知道趙暘銘做事怎麼那麼仔細,兩個媒婆一個姓張,一個姓章,齊老爺子眼神又不好了,怎麼會不弄混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