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睡夢中幽幽醒來的白澤,依舊腦袋昏昏有點難以恢復實感,至於夢中的情景最後的結果如何,他因爲在此之前就醒了過來因此並不得而知,不過如今他也已經把夢中的情景忘掉了大半,只隱約記得夢中的自己貌似對某個女子提出了一個提議,至於其中的具體的內容爲何,實際上他已經沒有任何印象了。
因爲之前那個夢境的緣故,他這次醒的頗晚,當他從牀上爬起來後,才發現此刻竟然已經臨近九點了,不過反正也沒有什麼事情要做,因此他也不憚於晚起。
稍微閉目感應了片刻,就發現此身的妹妹秋葉已經離開了此地,看來應該早就坐車上學去了,畢竟此刻已經是上課時間了,倒是那位擁有“直死魔眼”的殺人鬼少年遠野志貴,竟然還留在這裡。
不過也不奇怪,兩天前志貴與羅阿之間的那場戰鬥幾乎掀翻了半座學校,想來在維修完成之前學校都要停課,而且志貴之前因爲過度使用魔眼的力量也對雙眼造成了很大的損傷,昨天清晨的時候,他的眼睛剛被白澤簡單治療、並在敷上特製的眼用藥膏後纏上了紗布,想來最起碼一週內都會不良於行,就算學校那邊正常開課他也只能請病假在家休養。
換好衣物從房間中出來後,直接去往起居室走去的少年,不出意料之外的見到了正坐在桌邊的志貴,而一個身穿維多利亞風格女僕裝的短髮少女,正將早餐切開後喂入雙眼難以視物的志貴口中。
實際上,志貴的眼睛遠不到看不到東西的程度,不過在這短短几天的時間內接連數次超負荷使用這雙魔眼,使得其內已經佈滿了創傷和淤血,而大腦中受到的損傷更加細微,若是不盡快進行修復和養護的話,可能用不了半年的功夫他就將面臨失明的危險,因此纔會弄得如此鄭重其事。
而正在對他餵飯的少女名爲翡翠,是一個同她姐姐琥珀完全相反的家務能手,雖然料理上的天賦只能用絕望來形容,但是或許是由於她具有極度潔癖的緣故,在處理各種大小雜務上極爲拿手和能幹,一個人就將如此巨大的一座府邸收拾的乾淨整潔、井然有序,與那堪稱料理達人、製藥能手,但是卻同時身爲家務殺手的琥珀真是相映成趣——而且她也是遠野宅中志貴的專職女僕,而喂雙眼難以看見東西的志貴吃飯正是她的職責範疇之內。
“咦?陌生的腳步聲,但是這個感覺——你是誰!?”
白澤走入房間中的腳步聲,讓志貴第一時間就聽出了不同之處。
瞬間就提高了警惕的志貴,幾乎立即坐直了背脊,右手也隨之伸向了桌下的褲兜之中……
“省省吧,就算掏出了那把刀子,什麼也看不到的你又能做到什麼呢?另外,我名叫遠野四季,難道你已經把我給忘了不成?不信的話,你可以問問你身邊的翡翠,說起來八年前,我們不是還經常和秋葉一起在這座洋館的後院一起玩耍來着嗎?”
少年那頗有幾分戲謔意味的自我介紹,實在很難讓人懷疑其中到底有幾分認真,倒是不正經的意味頗有些漫漫而出了。
而一直都隱約記得小時候似乎在玩伴中有一個男生在的志貴,自然頓時回憶起了部分當年的記憶,再結合前段時間在舊館中見到的那個測量身高的刻痕時,寫在“志貴”名字旁邊的那個“シキ”的字樣,他頓時確認了面前之人的存在並非虛妄。
但是相比於確認了少年的身份,志貴卻爲另外一個更加在意的事情,而頗有些瞠目結舌的一臉驚訝的扭頭“望”向身旁的少女。
“咦!翡翠?!難道當年和我一起玩耍的那個少女並不是琥珀嗎?這樣的話——”
雖然因爲他的眼睛被纏住自然什麼也看不到,但是從他那因爲驚訝而長大的嘴巴來看,卻能一眼看得出他究竟有多麼吃驚。
不過不管此刻的志貴有多麼的混亂和驚訝,因爲他有一堆的事情需要解決,所以不會給他太多的時間去整理自己的心情。
“好了,你有什麼問題的話可以等一會兒回房間後自己同翡翠詢問,我如今有些事情要同你說一說,因爲是同你的身體以及那雙眼睛有關,所以希望你能夠安心下來好好聽我說明。”
強行打斷了志貴想要進一步追問的意圖後,白澤坐在了其所在長桌的對面,將坐下前從秘庫中隨後取出來的一個皮質的小箱子就這麼放在了桌面上。
“明顯秋葉沒有同你提起過我,在談正事兒前,我先簡單的介紹一下自己吧,你應該還記得之前那個名爲羅阿的死徒吧?”
幾乎在他剛剛開口,志貴給人的感覺頓時一變,若是說之前還給人以只是個普通高中生的感覺的話,當他此刻突然認真起來之時,那股氣勢簡直讓如白澤這樣心智堅定之輩都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
“嘛嘛,不用這麼認真,羅阿已經死了,這一點我想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吧,畢竟是你親手刺入了他體內的死點。”
“你爲什麼會知道這些?你到底是——”
“要知道,昨天凌晨可是我!把你從學校那邊帶回家來、併爲你的眼睛上藥,至於爲什麼會知道這麼多,是因爲羅阿之前所寄宿的那個人,實際上也正是我!”
滿臉傲然的說着這番話的少年,成九十度角橫置起上臂,高高翹起的大拇指、從上而下用力的指向了自己的胸膛。
那讓人莫名其妙就突然“燃起來了”的古怪反應雖然讓人摸不着頭腦,不過卻讓原本還怒氣盈胸的志貴都被“震”住了,一時間竟然不略有幾分不知所措的呆立當場。
“因爲之前羅阿基本上是用的都是我的身體,所以當他死掉後,我自然也就重新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他做的那些事情,我或多或少也都知道一些,另外,這裡有件事兒我覺得必須要告訴你,那就是白姬愛爾奎特並沒死——”
“呃?你說什麼?!愛爾奎特沒死!?這麼會,她當時明明被羅阿刺中了要害,而且連心臟都不跳了、身體也變得一片冰冷——”
“別打斷我的話好不好,難道你當時都不覺得她的體溫下降的實在是有點太快了一些嗎?那是因爲羅阿把原本從白姬身上奪走的力量還給了她,因此她爲了自我完善才如此快速的陷入了休眠狀態中,只能說你當時實在是太慌亂了一些,而且在那之後羅阿在和你對戰的時候,基本上完全沒有還手,基本上稱得上是紋絲不動的讓你刺死在了原地,難道你就沒覺得奇怪過嗎?”
白澤的簡單概述,不僅讓志貴明顯冷靜了下來,而那在聽聞這個消息後因喜極而泣所留下的淚水,也讓白澤再次瞭解到他對那位真祖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好了好了,你的那位公主大人如今被那個教會的代行者送到了千年城中,日後你若是想要見她的話,完全可以自己去找過去,所以暫時到此爲止吧,如今比較重要的還是你的身體問題!”
稍等了片刻,讓志貴原本繼續的情緒稍微宣泄了一番後,白澤便再次開口將話題重新轉回了正題,畢竟他之所以還留在這裡,就是爲了把這個問題解決掉。
“說起來,你在過去曾經受到過一次足以將你殺死的重傷,而嚴重損耗掉的生命從那以後就一直沒有恢復過,這也是爲什麼你會一直貧血、心臟陣痛、乃至於會不時昏迷不醒的緣故,”
隨口羅列着那些已經出現在志貴身上的問題的同時,白澤將幾瓶藥水和藥膏一字排開,另外還有燒瓶、坩堝等等鍊金用品取了出來,順便把醫用繃帶和膠帶剪刀等等配套用具也放在了一旁。
“雖然對於絕大多數的人來說,這種已經影響到生命本源的後天折損根本無法彌補,但是對我來說卻並不是什麼束手無措的難題,不過在補足你的生命力之前,卻要先將你這一雙魔眼調理妥當,因爲過度使用的緣故,其內已經出現了大量的暗傷,而且你的大腦也因爲處理了太多超出理解範圍之外的信息而出現了腦細胞大批死亡的情況,爲了日後你不至於淪落成一個瞎子或是植物人,必須要讓進行必要的處理。”
這麼說着,白澤直接拿着藥水就往燒瓶中傾倒,根本不去使用任何容量瓶之類的測量工具——這自然是因爲他對自己的精準性有着極高的自信——很快就將數種藥水混合在一起後,拿一旁的攪拌棒調勻後,便架在了酒精燈上加熱到沸騰,然後又從數個小布包中分別捏出十數毫克左右的藥粉撒入其中,只見燒杯中的容顏色澤就彷彿萬花筒一般不斷變化,最後則定型爲彷彿融化的白銀一般的金屬色澤,甚至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射出了華麗的光暈!
“我如今給你調製的這瓶藥的配方,其中的主要組成部分源於神代的某種名爲“黃金秘藥”的古方,據稱鍊金術上大名鼎鼎的‘萬靈藥’便是從那個古方之中完善而來,不過因爲大部分所會用到的材料都已經因爲時代變遷而消失掉了,所以在最大限度保留藥效的基礎上,經過我的改良後的這一藥劑雖然已經沒有了可以讓死人復活的威力,並且因爲其中很多藥效的衝突過於激烈而無法內服,但是在製成藥膏後,卻能夠有效地修補與其接觸的身體部位的傷痛、並且能夠將其中蘊含的能量化做生命力彌補原本的損耗——當然,直接用的話,會因爲藥效過於厲害而發生很多惡性的副作用,所以我纔在此之前現在你的眼睛上敷上用於提前對你的眼部進行護理的魔藥,並且也可以中和掉如今我所調製的這一藥膏對你雙眼的刺激和破壞。”
將從酒精燈上取下的藥水倒入已經放入數種藥膏的坩堝之中後,白澤便拿着一個藥錘不斷攪拌了起來,並再次放到酒精燈上,讓其內的液體徹底變成凝膠一般的半固態物質後,便直接將坩堝拿下來走到了志貴的面前。
“這種藥必須要在熬製完成後立即使用,若是溫度每下降五度都會使其內的藥性受損一成,而降到80度以下的話就會徹底失去效用,所以希望你能夠咬緊牙關忍住,並且儘量不用去將糊到你雙眼上的藥膏抹去。”
這麼提醒完後,翡翠立即就在白澤的示意下摘去了志貴雙眼上纏裹的繃帶,隨後白澤毫不客氣的用手從依舊滾燙的坩堝中蒯出那彷彿融化的白銀一般的粘稠藥膏後,便直接抹在了志貴那依舊留存有大量黑色殘藥的雙眼之上!
“——!!!!”
幾乎瞬間就把牙齦咬出了血的志貴,卻硬生生的挺坐在那裡,握住自己的大腿雙手深深地勒入肉中,豆大的汗珠不斷從臉頰淌落,那猙獰的樣子翡翠從沒有在身旁少年的臉上看過,讓她坐立不安之下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但是奇怪的是,那原本彷彿把最辣的辣椒碾成汁、攪拌上全世界所有辛辣和刺激性的事物、用翻滾的熔岩作爲溶液、並裹入無數細小鋼針一般的藥膏,雖然在敷上雙眼的那一瞬間就彷彿直接深入他的大腦一般帶來了根本無法用語言描述和形容的劇痛,在經過了那彷彿置身於十八層地獄一般的短短數秒後,原本讓他苦不堪言、就連心跳似乎也都因此停止的痛楚,卻搖身一變化做無數清爽甘甜的溪流澆,那種彷彿所有細胞都在同一時間歡呼雀躍的絕美體驗,頓時帶給他彷彿置身天堂一般的錯覺——而原本一直腦袋那裡晝夜不休的疼痛欲裂和以及雙眼中麻木酸癢中夾雜着錐心刺痛的種種苦痛也隨之消弭,而在這一片暢美中,遠野志貴雙眼一閉就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