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刀插入腹卻不見傷口,看來你也並不是普通人吧。”
輕輕躍入下方空間的白澤,看着正將手中的短刀從毫無聲息的橫躺在地上的淺上藤乃腹部抽回的這位短髮女子,看着她那雙依舊閃動着寶石般璀璨的藍**眼擡頭凝望向自己,白澤幾乎瞬間確認了此人的身份——這種直接從概念層面進行攻擊的技巧,正是隻有直死魔眼的擁有者纔有可能掌握的奧義,此人必然是兩儀式沒跑了。
而在聽到了他的這番低語聲的女子頓時露出了警惕的目光,身體隨之繃緊,手中的匕首也做出了進攻的準備。
“別緊張,我對你沒有什麼興趣,也不想同你動手——我此行來,只是爲了帶走淺上藤乃罷了,不過這裡看起來什麼時候崩塌也不奇怪,用不用我帶你先出去再說?”
雖然貌似名爲兩儀式的女子並沒有給予明確的迴應,但是有的時候不回答也是一種回答。
於是乎白澤在上前抱起了依舊昏迷不醒的淺上藤乃後,伸手抓住了兩儀式僅存的右臂,隨即便身化霧氣飛躍而起,稍微幾次大跳之後,便穩穩地落在了三十米開外的岸邊。
通過從之前大橋崩毀的情況上來看,淺上藤乃的異能又有了新的進化,其原本必須通過視線進行定位和驅動的扭曲異能,如今明顯已經脫離了目力的約束,這說明她的能力已經從身體層面上升到了精神層面,而讓她能夠在這短短時間就出現如此大的變化,這其間絕對脫不開兩儀式的作用,而由此也可以進行推斷,兩儀式那邊絕對也獲得了相應的刺激和變化,她的能力應該也已經從精神層面固化到了肉體層面上——實際上,白澤隨後在用對兩儀式稍加“查看”後,便隨之驗證了自己的這一推測。
不過,在這次接觸中,他也察覺到雖然貌似兩儀式的身體已經穩定了那條通道,但是卻依舊不足以進行奪舍,因爲那條“通道”並不夠穩定和堅固,荒耶宗蓮想要達成通往根源之渦的目的,此刻的兩儀式依舊有着很大不足,因此還需要將那位於根源之中的半身拉扯出來部分,讓原本被遠遠分離的兩個半身的距離拉近,最好讓兩者的意識在某個層面和概念上相互融合,只有這樣兩儀式身上的“通道”纔會徹底穩定,奪舍後繼承能力的可能性才能達到最高——想要讓那位兩儀合一的“根源式”現身,淺上藤乃只能完成其中一半的任務,除此外,還必須要再有一個擁有二重身之類能力的人蔘與其中才能做到!
在將兩儀式放下後白澤並未與其多做接觸,畢竟此人身具連通阿賴耶識的隱秘聯繫,像白澤這樣自身靈覺和靈格都已經超出常人的存在,只要開啓了魔眼的她進行一次對視,就會不由自主的以其爲通道隱約間捕捉到些許來自身在根源之渦中的倒影,雖然可以讓人憑爲助力提升自身能力、甚至是覺醒自身根源,但是接觸自己自無量劫以來積累的生命記錄這種事,卻更容易被那信息的重擔直接將自身的心智壓碎乃至於吞噬——若是普通人、以及如淺上藤乃這種超能力者的話,反而不用擔心這種高端問題。
抱着淺上藤乃直接回到了她在禮園女學院的宿舍內,將她放在牀鋪上後,白澤看着其恬靜的睡臉,心頭思慮起伏不定,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
不得不說,他對於淺上藤乃的感情非常複雜,甚至就連他自己都理不清楚這裡面的千頭萬緒,但是他知道,他實際上在看到淺上藤乃的時候,映在其眼中的身影卻並不是面前的這個女孩兒,而是某個名爲櫻的少女,甚至有時會閃過那位名叫琥珀的少女的面容,而每當他感受到這幾人在容貌、性格以及經歷中存在的頗多相似之處時,都讓他更進一步的混淆了幾人的存在。
——雖然他如今隱約已經確認了間桐櫻、甚至是琥珀正是淺上藤乃的投影而成,而他在型月世界中同間桐櫻間的聯繫提供了他和淺上藤乃初試的機緣,而他和淺上間的交往,又導致了他在重返型月世界後和琥珀間的孽緣,但是對此的明悟只會讓他對於面前女子的感覺更加混亂和抗拒!
尤其當他看到淺上藤乃身上人性的扭曲和人格的分裂後,都讓他曾經在面對間桐櫻和琥珀時感受到的糾結都在瞬間被喚回,讓他再次身陷於那讓人難受到癲狂的酸澀和苦楚之中——有句老話叫做事不過三,當初他在試圖解決間桐櫻身上的問題的時候,還擁有着相當的熱血和衝勁;在那之後遇到琥珀時,他就已經感到了煩悶,這使得他當時用最爲簡單直接的方式解決了那些麻煩,然後就彷彿逃跑一般的離開了那個地方;而當接觸到了同時將間桐櫻的“扭曲”和琥珀的“分裂”於一身的淺上藤乃後,少年此刻只剩下了對此的疲憊和抗拒,因此當淺上藤乃不顧他的阻撓依舊虐殺了那個貌似無辜的路人後,他忍耐已久的不耐和煩躁終於在這一刻脫離了控制,這使得他幾乎再也不願意去理會淺上藤乃的事情了,若不是考慮到這裡是他所生活的地方的話,他根本不會再想見到接近這個讓他情緒不佳的“罪魁禍首”。
但是就在之前他在從荒耶宗蓮那裡探知到,淺上藤乃竟然會同身具“直死魔眼”的殺人鬼大戰一場之時,就算得到了來自於荒耶宗蓮的保證,他依舊因擔心她的安危而慌忙趕來,但是他最後還是來晚了,就彷彿曾經試圖去解決間桐櫻和琥珀兩人身上的問題時,彷彿小丑一般的愚蠢和無力,所有的結果看起來都同他的努力沒有任何聯繫,到最後間桐櫻的心理陰影還是徹底爆發了,琥珀內心的糾結他在努力過後也沒有任何紓解,就算在最後他分別通過淨化了大聖盃的黑泥、以及熔鍊了琥珀心中的陰影這種簡單粗暴的手法做了收尾,但是他卻依舊感受到了強烈的的無力和自我厭惡!——這不僅是他心中最爲沉重的負擔,同時也是抑制他心中對於淺上藤乃的那番情感的最大阻礙所在。
而此刻,他再次重演了自己過去的無作爲,全靠荒耶宗蓮編制的計劃的順利實施,使那在最後一刻徹底解除的心理暗示,讓淺上藤乃分裂的人格重新回覆正常,不僅因此消弭了兩儀式的殺意,甚至還因兩者間存在的共性讓兩儀式善心大發而主動出手救了已經病入膏肓的淺上藤乃一命,但是這看起來如此順理成章、完美無缺的發展——極爲奇怪的是,雖然他在其中依舊就彷彿一個路人或是龍套一樣,沒有任何讓人眼前一亮的表現,也沒有起到什麼決定性的作用,但是,他竟然卻沒有再感受到那曾經數次折磨他的痛苦和壓抑。
當他將熟睡中的淺上藤乃背在了背上時,雖然心中依舊沉甸甸的,興致怎麼也算不上高昂和輕鬆,但是那卻並不是什麼黑暗和痛苦的情緒,這種感覺十分古怪讓白澤根本無從捉摸,卻也讓他頗爲享受此刻心頭的這份安寧和祥和,原本對於背上少女的厭煩情緒也得到了緩解和消弭,這也是他在將她輕輕放在其宿舍的牀鋪上後,並未第一時間轉身離開,而是坐在其牀邊頗有些迷茫和困惑的看着少女的睡臉、感受着心中紛亂的情感波動的原因所在。
“——這樣一來,一切就都結束了。”
不知在這裡坐了多久,直到隱約聽到走廊中傳來略顯嘈雜的腳步聲,明白這是結束了晚課的學生們回宿舍準備休息了的少年,終於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和思緒,起身站了起來。
他實際上並不認爲自己和淺上藤乃之間真有些什麼大不了的情感糾葛,他在一開始也不過是因被淺上藤乃那“身患重病卻依舊維持着和常人無異生活的少女”這一身份而受到感動和激勵,以及從她的身上看到了本以爲不會再有見面機會的間桐櫻的影子,纔會對她的事情比較上心,至於後來對其的情緒之中,則大量摻雜了原本和間桐櫻與琥珀間的情感殘餘,以至於仔細想來,實際上淺上藤乃這個人幾乎沒有在他的心中留下真正屬於她自身的影像,因此白澤發現自己貌似嚴格來說,從來沒有真正結識過淺上藤乃這個人!
雖然心中依舊縈繞着淡淡的遺憾和無奈,但是在屬於淺上藤乃這個人的苦澀命運宣告終結的此刻,他覺得自己也沒有了再與她保持聯繫的必要了,尤其他也有着屬於自己的生活和朋友,和他之間幾乎沒有任何交叉點的淺上學姐,說白了也不過是生命中的過客,而就這樣相忘於江湖,不可謂是最爲浪漫而灑脫的告別方式了。
“再見了,淺上學姐——”
當房門被打開時,一縷從敞開的窗外吹入的清風,將少年的身影和最後的呢喃一同吹散,明亮的月光映射之下,房間中僅留下了那屬於秋風的些許清冷和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