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烏鵲南飛,冷霧飄散,燭影彤彤。
小風嗖嗖的吹着,聽着窗外這略帶喧囂的風聲,屋中之人似乎也聽出了幾分、那隱含其中的淡淡鳴泣之意……
玄天門大弟子白玉京,現年十二歲整,父母雙全,家境富裕,幼年起便被四處雲遊的師傅收做入室弟子,隨後便被帶回師門悉心教導,就在今年總算練氣有成,正式邁入了江湖三流好手的行列之中,並被身爲掌門的其師視爲將來振興門派、接掌衣鉢的最佳人選。
不過,身爲門派中如此受人看重的未來掌門接班人,身爲大師兄的白玉京,最近這段時間卻總是在夜深人靜之時,陷入到一種難言的惆悵和憂傷之中。
“可憐我未聽他人老成之言,怎知強擼竟然真可使人灰飛煙滅?可嘆我1tb的硬盤資源,如今以後又讓我如何打發這清冷孤寂的漫漫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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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窗前,看着掛在樹梢之上的那輪明月,漫天星斗也不免在那皎潔月光的映射之下收斂了鋒芒,卻又更加讓這位憑欄遠望的少年心生那難以排解的淡淡憂鬱。
“白兔搗藥秋復春,嫦娥孤棲與誰鄰?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話說如今對我來說,此說應該要反過來才適合吧,不過此世貌似和我知道的歷史也有很大的不同,那麼或許此刻引用‘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或許更恰當一些?不過若是能夠在日後做到‘舉頭望明月,低頭鞋兩雙’的話,或許我也就不會如此刻這般的思念故鄉了吧。”
感受到夜晚冷霧的陰寒後,心知自家功夫並未修煉到寒暑不侵境地的少年,還是將窗戶合上,漫步回了牀邊,擡頭望着燭光難及而顯得一片漆黑的房樑,愈發的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淒冷。
“這纔剛吃完晚飯,天就已經黑成了這個樣子,雖然說重新拾回上輩子的部分記憶已經有些年頭了,但是這種一到晚上連蠟燭都不捨得用,只能用又昏暗又燻人的油燈這種眼睛殺手,又怎麼可能看的下書?除了打坐練功外,簡直稱得上是無事可做啊,這日子一天天過下去,也無怪乎我的內功竟然這麼快就入了門呢。”
想着自己前段時間,被經常板着一張老臉的師傅喜笑顏開的連連誇耀的情景,白玉京卻又感到不是那麼的煩悶了。
而且這個世道貌似也不是那麼平靜,因此有時間就多練練功,就算自己資質差些,若是日後遇敵時能夠以力壓人的話,總能置身於不敗之地,畢竟“我能反殺!”號稱人生三大錯覺,自己可別一時不慎栽在了這上面,那就實在是太給廣大的穿越衆前輩們丟臉了。
別的人此刻多半已經是收拾妥當後準備上牀睡覺了,但是就算過去白玉京算是少有的早睡早起好少年,換到此時,那也要比旁人晚睡上至少三個小時以上!
畢竟在現代誰聽過有人五六點剛過、天剛一擦黑便準備要睡覺的?但是在這邊卻是最正常不過的規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不只是說着玩的,就算是那些省城中的大富人家有着種種“豐富多彩”的夜生活,不過就是營業時間最晚的青樓楚館也最多隻營業到二更天基本上就收攤了,而對於現代人來說,一般三更天才是正經準備睡覺的時間——這其中的鴻溝,實在是太大了。
雖然一般凌晨四五點來鍾、天還沒亮就要起牀,但是對於早就習慣了每天五點就要起牀準備上學的少年來說,晚上不需要寫繁重的練習冊,睡覺時間也提前了許多,再加上這邊空氣還特別清新的情況下,就算是三四點醒對他也沒有任何難度可言,因此就算是比周圍所有人睡得都要晚,但是依舊不影響他的日常作息,甚至還因爲這些年的“刻苦用功”,甚至讓他成了門派中長輩們用來激勵後輩弟子的學習楷模——實在是讓他不免有種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莫名感慨。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唸叨着這句膾炙人口、但是自己卻只會背一句的古詩,少年心中卻涌起了一股難以抑制的興奮和激動。
想來自古至今,有何人沒有過求仙問道之心?又有何人未曾有過長生不老之念?而又有多少人苦苦追尋而不得,念念不忘而空嘆?
但是,就是這古代一位位君王不惜耗盡天下之財富,費勁畢生之心力,排除萬難、苦心孤詣,依舊遙不可及的漫漫仙道,此刻卻爲他開啓了一扇窄門,又怎能讓他不爲之興奮,不爲之激動!
玄天門,又稱玄天劍宗,中原六大劍派之首,素有御劍飛天、斬妖除魔之盛名,雖然如今掌門由白玉京的師傅擔任,並由他的幾個師弟妹作爲長老共同輔佐,但是派中的太上長老卻爲數不少,其中壽達兩百之數的比比皆是,就算是他這位五年前才突然產生了收徒之念、從而中止了一直以來閒雲野鶴生活的師傅,如今也早已年有五十之壽——說實在的,當少年知道此事後,讓人真是不知道這位師尊大人過去那麼多年到底都跑到哪裡晃盪去了,直到這麼大的歲數了纔想起來要傳授弟子。
不過這個門派也不是隻有他師傅一人這麼不着調,整個門派在他師傅四處雲遊那二十多年中,一直處於閉門封山的狀態之中,整個山門空蕩蕩的就沒有幾個活人,大部分的門派前輩不是如他師傅一般雲遊四海,要不就是在山間隨便找了個犄角旮旯的地方結廬而居,自耕自耘、參天悟道,基本上沒有什麼大事兒幾年見不到一面也不稀奇,甚至有的都在山間坐化了十幾年了,其他人甚至都沒想起來門派中竟然還有這麼一位存在!
自從他被師傅收入門牆後,大開山門的玄天門,自然重新打起了“中原六大劍派”的旗號,很多閒了好長時間的師叔們靜極思動,紛紛心懷誨人不倦、或是提攜後進的心思承擔起了傳功長老、戒律長老等等職務,很快就招收了一些外門弟子和記名弟子進來,於是乎整個門派又開始變得人丁興旺了起來。
至於山腳下那個面積不小、頗爲繁盛的鎮子,基本就是玄天門的後花園,先不說歷代外門弟子在出師後大部分就留在此地開枝散葉,更是有很多如今已經成爲了門派長老的衆師叔們雖然二十多年前被趕出來自行遊歷,但在過了十來年的時間,其中那些依舊建在的便陸陸續續的趕了回來,即使山門依舊不開、卻也不想再四處奔波,便有很多人就在此地置辦了產業下來,幾年的時間過去後,這些人早就成了此地的鄉紳富戶,因此可以說遍地都是玄天門的門人弟子,以至於就算是如他這樣年幼弱小的孩子,都可以無所顧忌的在鎮中閒逛玩鬧,而不需要擔心會遇到什麼危險。
當然了,作爲一個作風自由散漫、光靠吃老本就足以吃上幾百年的玄門正宗,玄天門招收弟子向來秉承着寧缺毋濫的傳統大派做派,即使是入門要求最是寬鬆的外門弟子,都足以在其他普通門派中混個入室弟子的待遇,而那些記名弟子,基本上各個都有着不俗的根骨和悟性,放在其他小門派中就是可以賴以在日後光耀門楣的希望所在,不過最讓人感到古怪的是,反而是那些作爲親傳招收入門、準備日後傳承門派根基的這幫入室弟子們,卻在根骨上和悟性上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像是白玉京這個有着掌門大弟子頭銜的入室第一人,竟然光是在錘鍊體魄這一關上就耗去了五年之久,直從入門時的七歲幼童變成了個十二歲的少年,這纔將將完成了“築基”一步,正式邁入了練氣的大門中——但就是這樣,依舊被他的師傅欣喜至極的整天掛在嘴邊,絲毫不顧那些一兩年的時間就完成築基的記名弟子們的暗自腹誹,簡直把他當作了百年罕有的絕世英才——但是也不怪他這個師傅偏心偏的實在是明顯,因爲不僅是他的進境慢,那些沒比他晚上多久就被紛紛被其他身爲門派長老的師叔們招入門牆的師弟師妹們,竟然就沒有一個比他資質要好的,這麼多年過去了,大部分人竟然還在練體中後期晃盪着,實在是讓人對他們的資質捏了把冷汗。
前段時間對此感到不解的少年詢問過他的師傅後,這才瞭解到原來這是因爲玄天門在招收入室弟子時,所講究的竟然是最爲虛無縹緲的福緣和心性,似乎對這種有着千年傳承的宗門來說,根本不需要那些有着出衆根骨和悟性的弟子來讓門派大興,只需要能夠一直延綿不絕的傳承下去就足夠了,因此招收弟子,自然就只選那種自身福緣綿長、並且心性穩重,無論在日後經受何等磨難浩劫依舊能夠保住門派根基不失的弟子,可想而知,這幫人根骨之類的硬件素質也就別去多提了,雖然爲了能夠傳承功法,根骨、悟性什麼都還算得上是能說過得去,但是放在這種頂尖大派之中頂多也就是個中人之姿罷了,修行速度能夠趕得上那羣專門作爲門派“打手”培養的記名弟子的話,就算是老天爺都會看不下去。
不過別看他們這幫入室弟子一個個的在功法修行上進展緩慢,根本比不上那羣記名弟子一年破一景,十年便可登堂入室、躋身江湖二流高手行列,甚至可能要花上二三十年,才能夠達到同樣的水準,但是隻是從他們上一代那些師叔師伯身上來看,卻能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那就是爲數足有近三十人,在離開時武功基本都在練氣大成徘徊、有些差一點都晉入先天之境的那羣記名弟子,最後活下來的只有五位,雖然最後都稱得上是衣錦還鄉,但是其中的折損概率也未免太過於驚人;至於那本來也不過八九人的入室弟子們(具體數目,據稱那幫心實在是太“寬”的師傅師叔們根本就不記得了),竟然足有七人回返,而且大部分都已經達到了先天境界,即使一個個混的不是和乞丐似的衣衫襤褸、就是同遊方郎中一般的滿面滄桑,但是最起碼都平安無事的活了下來。
由此可見,他們這幫人當真是“慢得有理”,至於白玉京那號稱力壓羣雄、被他的師祖欽點下任掌門的師傅,據稱從五歲入門後,足足用了八年之久纔算是邁入煉精化氣的門檻,差點就因爲身體發育到青春期時出現的元陽流失而被再次拖慢了進度,就是這樣,他竟然還在當初那批師叔師伯中博了個頭籌!而如今他能夠以五年的時間就步入了這道門檻,而且他纔剛剛十二歲,想要更進一步自然也更加容易許多,也無怪乎他那個爲了所謂掌門風度而整天板着個臉的師傅,會在前段時間高興成那個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