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出去看看嗎?”
“......不了。”
李察德嘆了口氣。
“還是找到王后要緊。”
這時候,他已經發現攪得地動山搖的“罪魁禍首”——
那是一條條體型巨大的蠕蟲,正迫不及待地從泥土裡面鑽出頭來。
它們通體紅色,身上有暗斑,頭部和尾部呈穗狀,頭部器官只有一張猙獰的巨口,裡面佈滿着一圈利齒,十分滲人。
一眼望去,起碼有百餘個蠕蟲腦袋在視野中搖搖晃晃。
恐怕在人們還沒有察覺到的時候,整座山體的內腔都已經被這種怪物吃得差不多了吧。
“寂靜嶺地上的死亡蠕蟲不是伊夫林先生的寵物嗎?...對了,他和倒吊人曾經是師生關係。”
李察德猜測道。
“霍華德先生是瘟疫領域的傳奇,現在卻召集邪魔來圍攻,雖然聽起來倒是聲勢浩大……但這是否說明他現在還沒有發揮全力?”
不論如何,他得感謝霍華德先生試圖將整個棋盤掀翻的舉動。
雖然王后在他眼皮底下被人帶走,但待會兒找起來並不耗費功夫。真正的阻礙還是在於那位樞機主教——
現在,就要看對方是打算繼續對付自己,還是轉過頭來消滅邪魔。假如此人真的要執意阻撓他靠近,那還挺麻煩的......
*
“局長大人,我們該怎麼做?”
另一側,一位身穿黑色法衣、戴着白色羅馬領,戴着墨鏡,身材高大瘦削的男人出現在他的身旁,單膝跪地。
在驚天動地般的響聲中,整座山谷都在往地底崩塌。車隊已經掉落出山體,在裂縫外面消失不見了;來自王都的傭兵們、和王宮與貴族派出的護衛們在自然災害面前只能選擇保全自身。
但他們兩人,卻穩穩地站着一塊凸起的岩石之上,巋然不動。
還有五個相同打扮的教士,各自找到了固定的落腳點,他們的目光齊齊落在瓊安身上,等待着他的命令。
“王后呢?”
“已經被我們保護起來了。”
墨鏡男人低下頭,恭敬地回答道。
“來自其餘勢力的護衛都沒有來得及靠近。所以依照約定,從現在開始,保護任務將由我等內務局單獨執行。”
瓊安點點頭。
“做得好。”
......
生活在神聖同盟境內的人們,幾乎都聽說過“神裁之劍”的名頭,但卻罕有人清楚他在教廷中的地位究竟如何。
若是僅僅依靠自身的傳奇實力,多少顯得勢單力薄;但樞機主教團中的每一位成員,無一例外是手掌大權之人,瓊安·博爾吉亞亦不例外。
此人是艾斯佩利亞王國中的第二大家族“博爾吉亞家”的一員,三年前加入樞機主教團,並擔任教皇廳的內務局局長和三大騎士團的聯合名譽團長。
當然,後者只是他的虛職:每一位以“騎士”身份升遷教皇廳的神職人員,都會在騎士團掛職,畢竟那是教廷名義上控制的最大武力集團;而前者才代表着瓊安真正掌握的勢力。
一般人會用瓊安原來的家族姓氏稱呼他,騎士團成員則尊稱他爲團長,甚至還有人爲了討好他,會用在事實上他還未取得(因爲瓊安並沒有戴上桂冠)、卻已經爲他預定的聖名——“若望”來稱呼他。
而在所有人之中,會使用“局長”一詞來稱呼他的,就只有瓊安的嫡系,教皇廳內務局的成員。
此次前來的護衛隊伍中,教廷一方派來的成員,除去來自大聖所的白袍僧兵和聖安多瑪大教堂的執事以外,剩下的人員都是瓊安的直隸屬下。
“您的意志。”
墨鏡男人表達對上司讚賞的感謝後,繼續向他請示。
“接下來,我們要如何做?需要我們在王后的座駕附近設伏嗎?”
“不。”
瓊安搖了搖頭。
“你們只要保護好王后就行了。不能讓她受到任何傷害,這是底線。”
“現在,我需要到外面去,這場地震是給我的邀請函——之後,如果那位拉斯普欽·諾維赫親自在王后面前出現,而你們又實在無法應付的話,別太爲難,直接將這人想要的東西交給他吧。”
“我已經和王后商量過,她本人十分贊同這個決定。這是一位將他人性命看得比自己更重要,值得尊敬的女士,你們要好好感謝她。”
“......這是......要向魔塔妥協嗎?”
墨鏡男人愣了一下,有些遲疑地問道。
瓊安瞥了他一眼。
“黑塔巫師原本就不是我們的目標,又何來妥協之說?在這場交易中,真正選擇妥協的是國王陛下。”
“那我們.........”
“到此爲止吧,安德烈。這是現在的你們暫時沒有資格打聽的話題。”
主教先生微微嘆了口氣。
“魔塔的存在,對於宗座而言不過是疥癬之疾,如果是爲了對付他們,哪裡用得着我來親自當一回先鋒。”
“......是,我明白了。”
安德烈神父再一次低下腦袋,接受命令。
在那之後,他站起身來,渾身的肌肉鼓起,甚至能將寬鬆的教士服撐起隱約輪廓。
男人的膝蓋彎曲,微微蹲下,做出起跳的姿勢。
下一秒,他的腳底噴發出明亮的火焰;與此同時,從他的雙腿、雙臂的衣服上破開的小洞裡,能看見分明的金屬光澤。
安德烈神父雙腳一蹬,腳下的堅石“砰”一聲炸裂開來,碎屑四處飛散。本人則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下,猛然往天空竄去。
其餘分散在各地,身穿黑衣的內務局成員們,皆以相同方式,腳下噴吐烈焰,嫋嫋升空。
只有主教先生仍然留在原地。
他在等待。因爲只有當山體徹底崩塌後,藏匿在黑暗中作祟的“東西”,才能露出崢嶸的一面。
瓊安決定再推上一把。
……
“五百年前,希普頓修女曾經預言的‘神明重歸大地’之日,真的即將到來了……”
他的手指放在腰間劍柄上的十字架上,輕輕摩挲;另一隻手則放在簌簌流淌的泥土牆壁上。
“當年,信衆們全都在爲這個消息歡呼雀躍的時候,恐怕誰都不會料到,第一個有可能復甦的,其實是吾主最大、最兇惡的敵人......”
要是有朝一日,神祇重新降臨人間,死去的惡魔亦會復活——
還有比這個更諷刺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