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寢宮之後,劉協往甄宓的宮殿而去。
一路上,他腦海中都在思考如何處理伏皇后。
今日過後,天下人都將知曉伏皇后進了鄴城皇宮。
這是一件大好事。
可伏皇后的存在,同樣也是一個不穩定的因素。
必須得牢牢的按死!
“傳高覽過來。”
路上,劉協命人傳喚高覽。
不多時,在他抵達甄宓的寢宮之前,高覽便已趕至。
“陛下有何吩咐?”
“宮中建一座未央宮……”劉協說着,又搖了搖頭,改口道:“罷了,新建宮殿所耗頗巨,勞民傷財。找一間寬暢點的宮殿,更名爲椒房殿,作爲皇后的寢宮。一應規格,都按照皇后的規格來辦。”
“諾。”
高覽領命,正要離去,劉協又把他喊住。
“椒房殿乃皇后寢宮,守衛務必森嚴。你找一絕對信任的心腹,領羽林衛守衛椒房殿。伺候的宮女,從民間良家子女篩選,只需身家清白便可,不要求出身是否高貴。”
“另外,皇后這三年來對朕的安危憂慮過度,患上了嚴重的心疾,需要靜養,任何人不得打擾皇后靜養身體。”
高覽問道:“陛下,如若國丈求見皇后?”
劉協眉頭微微一皺,思慮片刻後,說道:“若國丈求見皇后,第一時間向朕稟報。”
“臣謹遵聖諭!”高覽心中已經瞭然。
陛下這是要軟禁皇后。
除國丈之外,任何人都不得相見。
便是國丈要探望,也需得到陛下的許可才行。
劉協又交代了高覽一些事項之後,便走進了甄宓的宮殿。
剛一進甄宓的房間,就見她靠在軟榻上暗自神傷。
“陛下!”
甄宓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轉頭一看,頓時大喜,乳燕投林般撲向了劉協懷中。
劉協抱着衝進懷中的可人兒,看着她忽然就噙滿淚水的雙眸,調侃道:
“愛妃怎麼哭了?”
甄宓擡起頭,淚眼汪汪的看着劉協。
“臣妾以爲皇后入宮,陛下就嫌棄臣妾了。”
劉協聽罷,哪裡還不知道甄宓這是有了危機感。
生怕伏皇后回來後,就冷落了她。
甄宓雖說是個醋罈子,但兩年多下來,劉協能感受到她對自己是真心還是假意。
此刻看着她梨花帶雨的小臉,心中難免有些感動。
將奏摺放在一旁,雙手環抱着她纖細的柳腰,說道:
“朕早就說過,朕與其他女子都只是逢場作戲罷了,唯有愛妃纔是朕此生所鍾愛之人。”
甄宓原本梨花帶雨的小臉蛋,立馬笑成了一朵花。
劉協這番話,讓她感到無比甜蜜。
小臉蛋貼着劉協的胸膛蹭了蹭,嬌羞道:“時間不早了,陛下該就寢了。”
劉協看了看一旁的奏摺,又看了看嬌豔欲滴的洛神,心中不斷默唸溫柔鄉是英雄冢,最終終於以極大的毅力剋制住了心中的慾望。
“愛妃且去歇息,朕還有奏章需要批閱。”
甄宓臉上略有失望。
她都已經半個多月沒有承受陛下的雨露了。
但好在她也知曉輕重,乖巧的點了點頭,道:“那等陛下批閱完奏章,臣妾再伺候陛下就寢。”
劉協颳了刮甄宓的瓊鼻,道:“朕要批閱到深夜,愛妃若是困了就睡吧。”
“陛下國事爲重,臣妾去爲陛下熬一碗梅子湯。”甄宓說罷,便出門去了。
劉協則拿着一迭奏章,坐在桌案前一封封看了起來。
直至丑時三刻,他方纔批閱完所有的奏章。
“在高幹的征討之下,張魯損兵折將。在此期間,劉備偷偷將三千人馬發展到了八千,已然可以左右漢中的局勢,使高幹無法返回幷州。”
“公孫瓚死後,袁紹勢如破竹,已經攻克幽州三郡,但卻並未全面佔據幽州全境,而是急功近利,集結大軍直逼薊縣。”
“此外,袁譚領兵五千返回青州,郭援領一萬大軍坐鎮幷州。”
“魏郡,廣平郡,陽平郡皆已復歸漢土,曲樑和館陶,需要派大軍鎮守。郭嘉建議派黃忠和太史慈分別領五千大軍,鎮守此二城。”
“羽林衛不能動,一萬徐州軍需要拱衛鄴城安全,同樣不能擅動。”
“眼下唯一能調動的,就只有袁熙招募的數千義從。缺兵啊!”
“今年秋收的情況不容樂觀,多數百姓非但交不起糧稅,甚至連一家人的溫飽都無法保證。”
“魏郡作爲冀州最富裕的郡尚且如此,何況其他州郡?”
劉協閉上雙眼,腦袋越發的沉重起來。
連續幾十天熬夜批閱奏章,他有些頂不住了。
從桌案前坐起身來,劉協伸了個懶腰。
看了眼甄宓,正靠在軟塌上迷迷糊糊的打瞌睡。
走上前去將她抱上牀榻。
身心俱疲的劉協,並無任何其他心思,只是抱着甄宓入睡。
……
青州,臨淄。
在袁紹的調令之下,袁譚已經領兵從易城返回青州,並且開始整頓軍務,以防備來自兗州和徐州的進攻。
此時太守府內,袁譚正在和呂曠、蔣奇二人商議如何佈防,如何防備曹操以及呂布有可能的襲擊。
同時,他們也收到了許縣那邊的消息。
“真沒想到,那僞帝居然有這般魄力,聯合董承一同發動兵變。”
袁譚看完情報後,面露驚奇之色。
就算是真天子也不過是他父親的一個傀儡而已,一個被曹操挾持的假貨而已,竟妄想奪權,不得不說實在是膽大包天。
呂曠頗爲遺憾道:“那僞帝若能一舉殺了曹操,倒是爲主公掃去了一個大敵,只可惜沒能成功。”
“現在僞帝逃出許縣,也不知去了何處。”
曹操雄踞兗州、豫州,雖然勢力遠沒有袁紹強大,但佔據中原之地,也不容小覷。
假若曹操真的被僞帝殺了,讓僞帝奪權,那後續收拾起來反倒要簡單許多。
“一個僞帝而已,能成什麼氣候。”
袁譚隨手放下情報,不再關注此事,對呂曠、蔣奇二人道:“眼下我們最重要的是盯緊了呂布和曹操。”
“父親不喜田監軍的諫言,本公子回頭仔細思考了一遍,卻覺得田監軍所言是有道理的,曹操和呂布不得不防備,尤其是呂布。”
“如今幽州那邊戰況無比順利,父親想畢其功於一役,要趕在入冬之前攻克薊縣,怕是要費不少周章。一旦幽州完全攻克,下一步的目標自然就是魏郡鄴城。”
“呂布和袁熙勾結在一起,肯定不願意看見鄴城丟失,極有可能會派兵馳援,甚至從背後偷襲。”
“兗州被曹操佔據,青州作爲徐州前往冀州的必經之地,我們必須要着重防禦。”
袁譚和袁紹不同,他並沒有繼承袁紹的那份自大,反而處事謹慎、沉穩,
他一開始也好大喜功,但琢磨了一遍之後,也認爲田豐的擔憂是對的。 只不過作爲兒子,他不好忤逆父親的決定,所以哪怕心中有想法,也只能保持沉默。
蔣奇說道:“放心吧大公子,青州本就有一萬大軍駐紮,再加上我們帶回來的五千,兵馬完全是足夠的。”
“我們只需要領兵把控好幾條要道,只要呂布敢領兵前來,定教他有來無回!”
袁譚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陰翳。
“若不是上次讓張遼那一萬大軍去了鄴城,袁熙怎麼可能把控鄴城到現在!”
“這次我定不會再犯同樣的錯!”
袁譚在心中暗暗想道。
一想到上次中了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讓張遼那一萬大軍成功從青州過境,他就感到無比惱火。
那完全就是他的過錯,是他不可推卸的責任,儘管袁紹沒有因此責罰他,但他心裡依然將此事視爲奇恥大辱。
所以這次他定然要守好青州。
絕不能讓呂布的兵馬過去!
……
揚州,壽縣。
牢房之中,已經被扒去天子龍袍、摘去冠冕的漢獻帝,和董承一起被關在裡面。
此時的漢獻帝一臉死灰之色,雙目無神地靠在冷硬的牆壁上,整個人彷彿失去了所有的精氣神。
堂堂天子,淪落到被關押在牢房裡成爲階下囚,這是他從未想過的事,更加擊潰了他身爲天子的最後一絲體面。
眼下他的心已經完全死了。
看見漢獻帝這副模樣,董承心中一陣窩火,忍不住罵道:“來壽縣、來壽縣!這就是你要來壽縣的結果!”
“如今不但連最後的兵馬沒了,就連人都被呂布抓了,你簡直是給他上門送功勞!”
“當初若是聽我的去荊州,哪裡會有這種事!”
“現在伱說!你說該怎麼辦!”
董承恨不得掐死漢獻帝。
按照他的想法去荊州,那眼下的所有事情都不會發生,但漢獻帝的一意孤行導致他的計劃被全盤打亂了,而且處境也變得糟糕到了極點。
之前在曹操那裡好歹還是自由身,還有兵馬可以調動,眼下什麼都沒有,人也被關在牢裡。
只能在這裡待着等死!
但面對董承的怒火,漢獻帝的表情依舊是一片木然,彷彿沒有聽到一般,無動於衷。
董承見此心中的怒意更盛了,剛想再罵幾句時,一陣腳步聲忽然傳來。
高順帶着幾名士卒走入牢房之中,沒等董承和漢獻帝反應過來,就架着他們往牢房外走去。
“你們、你們要幹什麼!”
董承大驚失色,不斷掙扎,但他的力氣哪裡反抗的了兩名士兵?只能任人施爲。
倒是漢獻帝從始至終沒有反抗。
高順帶着兩人離開地牢,一路前往將軍府,走入大堂。
呂布、陳宮和麾下衆將都在此。
董承見這架勢臉都嚇白了。
這是……終於要殺他們了?
再見到呂布,漢獻帝木然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波動,臉上浮現出深深的恐懼之色,渾身顫抖不已。
那日呂布那一刀幾乎將他嚇破了膽,他從來沒有距離死亡這麼近過,呂布那魔神般的身影已經成了他心中的夢魘!
“溫、溫侯……”
漢獻帝嚥了口口水,顫聲道。
呂布聞言臉色頓時黑了下來,瞪眼罵道:“閉嘴!溫侯是你能叫的?本將軍乃是陛下親封的溫公!”
他看到漢獻帝就是一肚子氣。
每每想到那日他對這個僞帝畢恭畢敬,推心置腹,他心裡就直犯惡心,有種髒了的感覺。
他的忠誠只屬於遠在鄴城的天子!
“將軍息怒。”
陳宮在一旁出聲勸道:“區區一個僞帝而已,將軍何須與他置氣,今日該討論的是怎麼處置他。”
這幾日來,董承帶過來的那些兵馬已經被呂布全部收編了,只有虎賁衛士有些可惜,因爲不肯降而被悉數坑殺。
眼下該輪到怎麼處置漢獻帝兩人了。
“怎麼處置?”
呂布聞言冷哼一聲,“依本將軍看,就該直接殺了他們!區區罵名而已,本將軍背了就是!”
“也省的陛下到時候再動手了!”
呂布心裡的想法很簡單,他一片赤膽忠心,陛下難道還不清楚麼?這僞帝殺了就殺了,省的夜長夢多。
陳宮嘆道:“將軍,雖是僞帝,但你是無權處置的,最保險的辦法還是將他們送到鄴城去,聽候陛下的發落。”
不管這僞帝和天子有沒有血脈關係,但僞帝也是“帝”,能處置他的僅有同級別的天子。
臣子不告而殺,這是僭越。
今日你敢不通知天子就殺了僞帝,明日是不是就可以認爲真正的天子也是假的,可以起兵造反去殺了他?
規矩如此,不可輕犯。
這個口子一旦開了,後果不堪設想。
呂布不理解陳宮所說的這些彎彎繞繞,但他聽得出來陳宮是爲他好,不是在害他,所以只能忍下。
董承聞言頓時鬆了口氣。
不是今天殺他們就好。
但一旁的漢獻帝聽到這話後卻是無比惶恐,不斷地搖頭道:“朕不去鄴城!朕不去見那個僞帝!”
“溫侯你不能將朕送過去啊!”
“朕纔是真正的皇帝!你將朕送過去了,那僞帝肯定會殺了朕的!屆時大漢的江山就要被他所竊了啊!”
漢獻帝苦苦哀求。
他這個真天子死了,那鄴城的僞帝就將取代他成爲真正的天子,大漢江山都將要旁落!
但呂布哪裡會聽漢獻帝的話,聞言冷哼一聲,開口道:“曹性何在?”
“末將在!”
一名年輕將領站了出來。
曹性原本是呂布麾下八健將之一郝萌的部將,勇武不俗,且忠心耿耿,自從郝萌死後就晉升成爲了和高順等人齊名的八健將之一。
呂布吩咐道:“本將軍命你點齊三千人馬,押送僞帝前往冀州,交給陛下處置!”
高順聞言忍不住說道:“將軍,三千人馬是不是太多了?從青州穿行的話動靜太大了,很容易引起注意。”
“末將以爲當派少量人馬押送僞帝過境,儘量低調行事。”
若要去冀州,除非繞道曹操所在的兗州,否則必要經過青州。
三千人馬的動靜太大,青州的駐軍必然會發現,到時候引得對方前來攔截的話就不妙了。
呂布皺眉思索片刻,點頭道:“那就減爲五百吧,記得繞開城池,悄然穿過青州。”
揚州戰事吃緊,他脫不開身,否則押送僞帝這種事他定然會親自前去,但眼下只能派曹性領兵押送了。
“諾!”
曹性抱拳領命,隨後便押着董承和漢獻帝兩人離開將軍府,前去點齊兵馬,動身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