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如此?”
聽到司馬懿這番縝密分析後,呂布大吃一驚,原本火熱的渡河之心也隨之熄了下去。
因爲情況若真的像司馬懿所說的這樣,那他貿然渡河必會讓大軍死傷慘重。
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司馬懿笑道:“人無完人,溫公領兵作戰舉世無雙,不擅長計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何況面對的是曹賊那樣狡詐的對手。”
“不過此番有我在此,曹賊的這些伎倆便起不了作用了,溫公放心便是。”
緊接着,司馬懿又對魏越道:“魏將軍,接下來務必要增派斥候渡河偵查,擴大搜尋範圍。”
“敵軍想要半渡而擊襲擊我們,兵馬肯定不會少於五千人,即便是分開藏匿也肯定會有痕跡暴露出來。”
“所以要把黃河對岸的村莊、山林山洞、來往商隊都仔細搜尋一遍,不要忽略掉任何地方!”
不管敵軍隱藏得再好,只要加大搜索力度,就一定能夠發現蛛絲馬跡。
他就不信敵軍會隱身術!
魏越聞言將目光投向呂布,見呂布點頭後,方纔抱拳應道:“諾!”
……
按照司馬懿的吩咐,大量的斥候被派了出去,開始對河對岸以及周邊區域進行地毯式地搜索。
而搜索的範圍也擴大到了十幾裡。
由於這一次派出去的人手更多,所以斥候們搜索得比之前要更加細緻,包括黃河上游也去偵查了一番。
可幾日下來仍舊一無所獲。
中軍大營內。
魏越向呂布稟報道:“將軍,我們派出去的斥候已經把河對岸十五里範圍內的山林和村莊都搜索一遍了。”
“山中沒有發現任何兵馬活動的痕跡,周邊村莊內只有一些老幼婦孺,就連偶爾碰到的商隊也是從冀州那邊來的,而且人數不過百來號人左右,全都是身份清白的平民百姓。”
這次的搜尋結果和上次完全一樣。
並未找到伏兵的蹤跡。
呂布聽完後,將目光投向了神色呆滯的司馬懿,皺眉問道:“軍師,你真的確定敵軍有伏兵麼?”
“他們會不會放棄了白馬渡口?”
司馬懿一直說敵軍有伏兵,可這都派出去多少斥候了,連伏兵的影子都沒有看見。
而司馬懿此時也有些自我懷疑了。
大軍渡河可是極好的進攻機會,哪怕是再不通軍事的將領都知道埋伏進攻,怎麼可能會沒有伏兵?
這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就算要放棄白馬渡口,多少也會駐紮個幾千兵馬趁着他們渡河時消耗他們的兵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莫非……
司馬懿心裡涌現出一個想法,但很快又被他掐滅了,這個想法太離譜了,他晃了晃腦袋,對呂布道:“溫公,我以爲還是要再偵查偵查爲好。”
“沒有這個必要了!”這一次呂布沒有再答應司馬懿,此時他的耐心已經被消耗殆盡,沉着臉道:“從大軍抵達白馬渡口都已經過去了七日,張遼那廝都快要抵達徐州了,我們還在這渡口被耗着。”
“要是伏兵一日找不到,我們難道就一日不渡河?那乾脆這仗也別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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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我將令,即刻渡河!”
按兵不動到現在,他已經足夠給司馬懿面子,若是真的發現了敵軍蹤跡還好,但連毛都沒看見還讓他在這乾等?
見到呂布真的發了脾氣,司馬懿雖然心中滿是憂慮,但也不好繼續勸阻。
畢竟他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勸說。
呂布的命令下達後,駐紮在黃河沿岸的漢軍們紛紛拔營,大軍開始橫渡黃河。
司馬懿跟着呂布一同乘船渡河。
渡河期間,他一直感到惴惴不安,目光不停地在黃河上游還有對岸的山林中巡視。
等到乘船來到黃河中央的時候,他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無比擔憂會突然從哪裡冒出伏兵對他們發動突襲。
但這種情況終究沒有發生。
大軍順利地渡過了黃河,期間沒有遭到任何阻攔或者襲擊,一切都平安無事。
“真的……沒有任何伏兵?”
當司馬懿腳踩在堅實的地面上後,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黃河,心中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怎麼會如此順利?
這不應該啊!
呂布重重拍了拍司馬懿的肩膀,說道:“軍師你就是太多疑了,早渡河的話咱們早就過來了,何必耽擱這麼長時間。”
司馬懿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因爲事實勝於雄辯。
呂布也沒有再在此事上糾結下去,握着繮繩,意氣風發地下令:“出發,目標東郡治所!”
東郡,乃是兗州一大要地。
曹操曾經在袁紹的舉薦下任東郡太守,說此地是曹操的發跡之地也不爲過,重要性不言而喻。
東郡是他們渡過白馬渡口後的第一目標,拿下東郡,他們在兗州便有了立足之地,後勤也能得到保障。
方能進而圖謀兗州全境!
大軍集結完畢後,接着便在呂布的帶領下,浩浩蕩蕩地直奔東郡的治所濮陽而去。
白馬渡口距離濮陽並不算遠,大軍在行軍兩日不到便抵達了濮陽城外,並且一路之上詭異的沒有遇到任何曹軍阻攔。
“終於到了!”
看着不遠處的濮陽城,呂布臉上難掩興奮之色,當即就要下令大軍發動進攻。
“溫公且慢!”
司馬懿見狀連忙開口阻止。
呂布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堵了回去,只覺得心裡憋屈無比,一臉惱火地看向司馬懿,咬着牙道:“又怎麼了?!”
感受到呂布那彷彿要吃人一般的眼神,司馬懿後背一寒,但還是硬着頭皮說道:“溫公,我以爲不可莽撞攻城。”
“你仔細看那濮陽城就明白了。”
呂布還有一衆將領們順着司馬懿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見到濮陽城城門大開,城牆上沒有任何守軍,甚至連掛着的旗幟都收了。
彷彿是一座空城。
司馬懿神色凝重地說道:“東郡乃是一大要塞,濮陽作爲東郡治所,更是重中之重。”
“我們此番渡河沒有遭到襲擊,說明他們將兵力集中在了東郡之中,很可能就藏兵於濮陽。”
“此時對面城門大開,其中必然埋有伏兵,定是爲了引誘我們大軍靠近,然後突然出兵發動襲擊!”
詭異,實在是太詭異了。
作爲東郡治所的濮陽城,城牆上居然沒有看見任何守軍,城門也全部打開,擺明了其中有詐。
畢竟敵軍總不可能放棄濮陽城吧?
“又有伏兵?”
聽到這套熟悉的說辭,呂布感到頭大如鬥,他的耳朵這幾天聽“伏兵”這兩個字都快聽出繭子了!
怎麼哪哪都有伏兵?
呂布不耐煩地說道:“差不多得了!賊軍肯定是聽到本將軍的威名落荒而逃,有個屁的伏兵!”
“他裡面就算有再多伏兵,等我大軍涌入城內、攻打城牆,也能頃刻間拿下濮陽城!”
“伱們這些聰明人就是心思太多!”
呂布懶得和司馬懿掰扯下去,不然又不知道得在濮陽城外耽擱幾天時間,就要繼續下令。
司馬懿臉色大變,死死抓住呂布的手,急切地道:“溫公不可啊!貿然進攻必然會中敵軍之計!”
“相信我,其中定然有埋炸!”
呂布怒道:“在白馬渡口的時候我信了你兩次,找了整整七天伏兵,連個影子都沒找到!”
“這是攻城掠地,不是行軍,你不要對我指手畫腳!”
“我纔是三軍主帥!”
呂布對司馬懿可沒有對陳宮那樣的好脾氣,或者說陳宮的脾氣比他大,他不敢在陳宮面前橫。
但司馬懿就不同了,他叫軍師是給面子,不給面子的話狗屁都不是!
治不了陳宮還治不了你?
司馬懿苦苦哀求道:“溫公,再信我一次,就一次!行軍打仗不可兒戲啊!”
“我都明白了,敵軍之所以不在白馬渡口設伏,就是要讓溫公你放鬆警惕,以爲他們不做抵抗,實則真正的殺招在此處!”
“貿然入城必會中計!”
司馬懿都快急死了,如果呂布因爲不聽他的勸諫而發動進攻導致慘敗,那帶來的後果是他難以承擔的。
天子不會怪罪他,因爲他已經盡了諫言的責任,但對他感到失望是難免的。
那他之前在天子心裡苦苦累積的好感也將全部喪盡。
而呂布則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誰讓人家是當世第一猛將,又是皇親國戚,深受天子信賴,吃個敗仗算什麼事。
所以哪怕他知道呂布生氣也要開口勸說,他賭的就是呂布對天子忠心,不會因此而斬了他。
“你——”
呂布被氣得說不出話來,額頭青筋跳動,有種想一把捏死司馬懿的衝動,但最終還是壓了下去。
接着他將高順喚來,虎着臉道:“你派人去抓個舌頭過來,問問城內是什麼情況!”
“諾!”
高順領命而退。
不多時,他便帶着一名白髮蒼蒼的老人回來了:“將軍,人帶來了!”
這老人見到面前這麼多氣勢逼人的士卒,不禁嚇得面如土色,跪地叩首不已。
“軍爺饒命!軍爺饒命啊!”
呂布看了這老頭一眼,對高順皺眉道:“你抓老頭過來幹什麼?不知道抓個年輕點的過來問?”
高順一臉爲難地說道:“將軍,我去周圍村莊裡看了一圈,只有老弱、沒有青壯了。”
“這老丈是附近一個叫黃牛村的村長,有點見識,所以我就把他帶回來了。”
司馬懿倒是沒管這麼多,當即上前將這村長扶了起來,並用儘量和善的語氣道:
“老丈莫慌,我等乃是朝廷大軍,此番奉天子之命南下討伐曹賊,在你面前的這位乃是溫公呂奉先。”
“我等並無惡意,只是有些事情想問一問老丈,若老丈能如實回答,必有厚報。”
一聽是朝廷的軍隊,村長下意識地擡頭看向軍中飛舞着的旗幟,又看了看呂布,臉上露出了震驚之色。
“原來是王師駕臨!”
反應過來後,村長顯得萬分激動,接着便再度向呂布跪了下去,痛哭流涕道:“請溫公爲草民做主啊!”
這一嗓子讓所有人都懵了。
他們找人過來是問話的,可不是爲百姓伸冤的,而且現在是行軍打仗,做什麼主?
不過作爲朝廷的軍隊,代表的也是朝廷的威嚴,此時百姓公然伸冤,呂布也不好不理睬。
“你有什麼冤屈?”
聽到呂布詢問,村長哭得更厲害了,抹着淚水道:“都、都是那萬惡的逆賊曹操!”
嗯?
聽到曹操的名字,衆人再度打起了精神,呂布目光炯炯地看着老丈,問道:“曹賊做了什麼惡事?老丈細細說來!”
村長哭着說道:“半月之前,曹賊派兵到各個村莊擄掠,凡是青壯、女人和孩子都一概帶走。”
“我黃牛村上百戶人家,如今只剩下我們一些行將就木的老頭子,天殺的曹賊簡直是作孽啊!”
“求溫公爲我們做主!”
村長哭得撕心裂肺,無比可憐。
司馬懿一驚,接着問道:“那老丈可知曹賊的大軍何在?那濮陽城內駐紮了多少曹賊的兵馬?”
他最關心的,還是這個問題。
濮陽城內有多少伏兵在其中。
“濮陽城?”
村長聞言哭聲停頓了一下,然後茫然地道:“曹賊的兵馬都一路南下撤走了啊,濮陽城內沒有守軍。”
現場一片寂靜。
唯有風聲呼嘯。
司馬懿整個人都僵硬在原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問道:“城內沒有守軍?一個都沒有?!”
他的語氣都不自覺地拔高了。
村長點頭道:“是的軍爺,曹賊的兵馬早在十多日前就撤走了,一個都沒留下。”
司馬懿沉默了。
“哼!”
呂布冷冷地瞥了司馬懿一眼,然後擡起手中方天畫戟,悍然下令道:“聽我號令,全軍入城!”
他就知道不該聽司馬懿的。
直接入城準沒錯!
大軍浩浩蕩蕩地離去,只留下司馬懿一人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黯然神傷。
“怎麼會呢,怎麼會沒敵軍呢……”
“曹賊怎麼會放棄東郡呢?”
“東郡一丟,兗州將直面我大漢天軍,他怎麼會放棄東郡撤退?”
“難道真的是我太多疑了?還是說我的智謀太低,未能看穿曹賊的詭計,壓根不適合行軍打仗?”
司馬懿站在在風中凌亂。
他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深深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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